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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

      “皇上耗尽心思的夺来江山,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要将这大越江山拱手让给一个旮旯之地的吐蕃?若是如此,皇上便当微臣说了个笑话!”凤鸣甩袖,转身就走。
    即墨擎天双手扣着膝盖,在凤鸣走到门口时,方才悠悠说道:“沈长宏骁勇善战,他都无力对付,你去不过是妄送性命!”顿了顿,即墨擎天转头对着凤鸣似笑非笑的神色道:“朕是为你好!到时候沈将军战败,我们便割地求和。”
    凤鸣心中冷笑,多么的深明大义!
    “皇上难道就不知沈将军为何会败?飞天山上,铁索桥,不用微臣细说?”凤鸣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意。用一块肥沃的土地城池,让吐蕃解决了沈长宏么?莫怪上位十余年,依旧被薄家死死的掐在手心,无法掌握实权!
    即墨擎天一噎,讪讪的别过脸:“朕准了!”
    凤鸣转身行云流水的作揖,一甩袖摆,疾步离开。
    凤鸣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火红的锦袍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如迎风绽放的彼岸花。看着燕王府的方向,目光深邃悠扬。
    输给齐景枫,他心服口服。终于能体会‘傻人有傻福’,人难得糊涂傻一回!太过清醒,便容易错过许多的美好。
    他对她的情,终归是来的迟了一步,她的身旁有齐景枫守护,他的好不过是多余罢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替你守护着你在意的人!
    飞下城墙,落于宫门下的马匹上,吩咐了暗煞几句,将一个盒子给他,便拍马离开。
    暗煞得到命令,便快速的去了国师府。两人并没有发现,方才凤鸣站的宫墙位置上。穿着灰袍带着帷帽的人,目光诡异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暗煞回到国师府,敲着正屋的门扉。
    安平坐在屋子里,看着绑着门扉的一根线绑着她的手腕,这样敲门,手腕上就会有动静,安平感觉到手腕上的绳索松、紧了一下,抬头看着门扉。脱下细绳,走到门边开门。
    暗煞将写好的字,递给安平,随即不太熟练,手钝的打着手势:“国师离京一段时日,暂且不回府!”
    安平看着纸张,眉头紧拧,打着手势。暗煞并不是很精通,自从安平嫁进国师府,国师便让他们学手势,不算精通,但是只会简单的,若是动作快,他们便读不懂。
    安平似乎察觉到了,手上的动作放慢,一笔一划的比划:“让、他、不要、牵挂,我、很好。”
    暗煞将凤鸣给的东西,递给安平。
    安平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卷明黄的金帛,睁大了眼睛,迷惑的看着暗煞,暗煞随身摸出宣纸和包裹好的炭笔,写道:“这是密诏,主子留在身上不安全,便放在你这里。”
    安平眸光微闪,抿嘴笑了笑,便关上了门,敛去了眸子里复杂的神色。
    ——
    晨空破晓,燕王府一大清早,便迎来了两位客人。
    逍遥王携带着宝儿踏入燕王府,四处打量着,看到沈青岚挽着齐景枫的手臂走来。‘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脸上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啧啧,本小王当初就说嘛,凤鸣那小子缺德事干多了,怎么能娶得这么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原来是世子妃呀!”手肘撑在宝儿的肩头,两眼笑的如弯月,不太正经的说道:“本小王在桃园对世子妃那惊鸿一瞥,心就像脱缰的野马,按都按不住。本想来一段露水情,谁知发生那等糟心事,白白错失了这么个好机会。”
    面对逍遥王的调侃,沈青岚突然想到那个自墙头一跃而下的少年,当时也如现在一般,放浪不羁。
    “我也觉得逍遥王风姿飒爽。”沈青岚淡淡的笑道,目光越过他,落在宝儿的身上。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眼底蕴藏着一抹笑。
    “当真?”逍遥王啪的收拢扇子,下意识的,拿着折扇想要挑起沈青岚的下巴。
    折扇却是断了两截,逍遥王愣了愣,似乎才回过神来。对上齐景枫冰冷的目光,嘿嘿的干笑两声,打开折扇扇了两下,适才发现只剩下扇骨了。
    嘴角一抖,将拿着扇骨的手背在身后,一手撩着长发甩至脑后,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本小王亦是觉得这风姿……飒爽了些。”
    “嗯,在酒楼的时候。”沈青岚想到了那个场景,被薄黎希的人,揍得鼻青脸肿。这样不着调的人,当真是皇帝的好人选么?
    逍遥王脸上的笑容僵住,龇着牙,慢慢的敛去笑容,摸了摸鼻子。指着宝儿说道:“她要来见你,请你给她新婚时梳头。”
    沈青岚嘴角微弯,如同安抚着小孩一般,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说什么呢,我命前面不太好,你找个福禄双全的夫人,给你梳头!”
    宝儿握着沈青岚的手,撅着嘴说道:“世子妃,宝儿的命前面也不好。你嫁给了姑爷,便幸福圆满了。都说女人成婚,便是第二次的投胎,您如今投好胎,便传授点儿福气给宝儿。”
    见她说到这个份上,沈青岚没有急着拒绝。沉吟了半晌道:“你另找一个福禄双全的夫人,到时候你出嫁,我牵着你的手,递给你未来的夫君。”
    宝儿点了点头,找沈青岚说了一些个事情,见逍遥王从书房与齐景枫出来,便起身与逍遥王一同离开了。
    沈青岚送着宝儿他们出府,便去了魏绍勤所在的院子里,魏绍勤躺在炕上,炕下烧着火,点着厚厚的褥子,寻常人摸着烫手,他却觉得刚刚好。
    见到沈青岚来了,魏绍勤侧头,对她一笑。沈青岚走上前来,掀开他的被子,拿着他的手,端详了一番。目光微微一顿,替他放好,盖着被子道:“大夫如何说?”
    “听天由命。”魏绍勤没想到吃了解药,身体败坏的还要快。
    “你是要听天由命,按照你这活头,应当可以撑到宝儿大婚。”沈青岚端着小一捧上来的茶水,看着里面乳白的液体,凑到鼻端,一股奶香,没有羊膻味。抿了一口,滋味极好。“你煮的?”
    小一点头:“这是宝儿教我的。”那个时候少爷每日早上都要喝一杯羊奶,原本都是宝儿煮,宝儿离开后,便是他煮了。
    魏绍勤眸光一暗,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掉转头,看向了窗外。
    沈青岚拿着小勺,搅动着杯中的奶,漫不经心的说道:“西山的木槿花开了,应当极美。”说罢,沈青岚便起身离开了。
    “少爷……”小一看着形容枯犒的魏绍勤,心里一阵难受。当初他就不该在中间使坏,制止了少爷与宝儿。
    魏绍勤目不转睛的看着外边,随即,缓缓的开口道:“什么时候大婚?”
    小一一怔,立即说道:“还有两日。”
    还有两日么?日子怎么这么快?黯淡无神的目光,如一潭死水。“宫陌钥该是来了?”
    小一点头:“奴才方才采买时回来,见到他带着两个随从,已经进了逍遥王府。”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当初在西域,宫陌钥与少爷谈了一个时辰,他进去的时候,少爷倒在地上,嘴角留着一抹殷红的鲜血。他询问少爷,少爷说那是他该受的一拳。
    如今,少爷好不容易有了其他的打算,宫陌钥来了大越,少爷与宝儿还有希望么?
    魏绍勤闭上眼,过了许久,适才开口道:“小一,将宅子卖了。推我去西山!”
    小一忙不迭的扶着魏绍勤坐在轮椅上,租赁了一辆马车,到了西山,小一与车夫一同将魏绍勤推上了山顶。看着满山坡的木槿花,在冷风中摇曳。朝开暮落,每一次的凋零,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的绽放。
    他和宝儿,会如这花儿一般么?
    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木槿花花语是坚韧。懂得爱的人不轻言放弃,仍旧温柔的坚持。因为他们都知晓,起伏曲折难免,但是没有什么能够令他们动摇自己心底最初的选择,爱情的信仰永恒不变。
    可宝儿当初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放弃了,将她推离身边。
    魏绍勤折下一朵花,似乎看到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拿着一朵山茶花,放在他的手中,笑道:“有一种花,很适合你。木槿花!”象征着历尽磨难而矢志弥坚,依旧不言放弃。
    “小一,回去。”魏绍勤看着天幕,嗓音微哑的唤着。眼角余光,看到山脚下,那一抹身影时,魏绍勤觉得整个时空都凝固静止。
    宝儿看着山顶上的人,握紧了手中的瓷瓶。她原以为他不会来,在看到他的一刻,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爬上山坡,站在他几步之远,二人相望,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许久,宝儿深吸口气,将瓷瓶拔开,递给他:“吃了!”
    魏绍勤看着瓷瓶,并没有去接,只是目光深邃,盛满浓情的望着她,将在心底演练了无数次的话,说出口:“吃了,你就不走了么?”
    宝儿紧了紧拳头,嘴角扯出一抹清丽的笑颜:“你喝下去,给我一滴血,我就不走了!”话音刚落,魏绍勤仰头喝下了瓷瓶里的东西,还不待说话,心口便如百虫在挠,闷得他难以呼吸,猛然一锤胸口,咳嗽出一口血,血里带着许多红色细小的虫子,蚂蚁般大小。
    宝儿面色一沉,用火石点燃了火,烧死了虫子,随后踩灭了火苗。
    抓着他的手,割破中指,宝儿用手指抹去他指尖挤出来的一滴血,按压了一会他的伤口,挤出一滴滴入另一个从怀里掏出来的瓷瓶,递给魏绍勤道:“喝下去。”
    魏绍勤想到方才吐出来的东西,隐约知道是什么。喝了下去,随后笑道:“你说过,不会走的!”
    宝儿笑道:“你不问方才喝的是什么么?”
    魏绍勤脸色微变,大脑霎时昏沉了起来,所有与她相识的过往记忆,走马观花般在脑子里闪过,心头蓦地一慌,便听到宝儿说道:“睡一觉,你睡一觉,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
    魏绍勤意识渐渐的涣散,与她在一起的画面消失,怎么抓、怎么留都无济于事!心里的不安逐渐的扩散,她这是要他忘记她么?
    伸手想要抓住宝儿,方一抬手,便陷入了黑暗中。
    ——
    宝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逍遥王府,在院门口,看到一袭青衫的宫陌钥,一头红发似火,依旧无法消融了眼底的寒霜。
    “去哪里了?”宫陌钥手中拿着两颗东珠,递给宝儿:“找他了?”
    “他都要死了,好歹爱过他一回,该要做做最后的了结。”宝儿不以为然的说道,眼底并没有丝毫的痛苦、不舍。
    宫陌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并没有担忧的那种神色,脸色稍霁道:“也好,免得他痴缠。”
    宝儿笑了笑,都是将死之人,哪里有精力痴缠啊?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屋,宫陌钥忽而开口问道:“双生蛊呢?下给逍遥王了么?”
    宝儿抿紧唇,寻思了半晌,适才开口说道:“没有。他看似不着调,可是谨慎之人。贸然下给他,他不会吃,反而会察觉。我……我想交杯酒的时候,给他吃下去。”宝儿低垂着头,不看宫陌钥望来的视线,扯着手中的帕子说道:“哥哥,宝儿若是任性一回,你会原谅宝儿么?”
    宫陌钥沉默了良久,才抬手摸着宝儿的头,摘掉她头上遗留的一片木槿花瓣,水蓝的眸子里蕴藏着浓浓的笑:“会。”
    宝儿开心的笑,抱着宫陌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就蹬蹬蹬的跑回了屋子。徒留宫陌钥呆怔的立在原地,抚摸着温软一触即离的脸颊。
    ——
    沈青岚回到府中,便接到凤鸣去边关的消息,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去了书房,推开门,齐景枫正伏案奋笔疾书。吹干宣纸上的墨迹,折叠好,装进信封,递给了长福。
    随后,拿着奏折,蹙眉凝思片刻,行云流水的写好,装进了袖口。
    “你要进宫?”沈青岚看了眼他宽大的袖摆,金甲卫那里还没有传来消息。现在宫中也不太平,皇上给贤王指婚,皇后顺便讨要了一个恩典,让皇上给齐少征和薄黎雅一道指婚。
    齐少征一家人,已经搬了出去,圣旨这会子,该是到了府中。
    而宫中,婉妃不知被谁给放出来,领到了金銮殿,抱着贤王痛哭,指着薄二夫人和薄初妍破口大骂。任薄二夫人再彪悍,也是不敢与婉妃对骂,何况还是个疯子。与她计较,不是拉低了自个的身份?
    此时进宫,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
    “你方才出去了,金甲卫来了消息,母亲已经被找到,并不是去往边关。”齐景枫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幸而他广撒渔网,否则当真被糊弄了过去。前往边关的路途,暗下了埋伏。
    “薄黎希被绞杀,负重伤离开。此时必须进宫,否则待薄黎希回宫,这件事不好收场!”齐景枫拧眉,已经拦截了薄黎希传递给皇后的消息,若是此刻泄露了金甲卫,更加的麻烦。唯一的办法,便是赶在薄黎希的消息传递到皇后耳中之前,罗列着薄家与薄黎希这么些年的罪证上交!
    “可是你列这罪名,皇上就算要治薄家的罪,有能力么?”沈青岚觉得这个皇上在皇后面前就是摆设,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牵制皇后,未免皇后做得太过分!
    “你放心,婉妃已经和皇后斗上了!”齐景枫眼底含着笑:“咱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青岚转念一想,汴州万民请愿,要皇上制裁了沈长宏。如今,他们也可以让万民请愿,扯一扯薄家的后退。皇宫中,又有婉妃对付皇后,相对后面她养胎的日子,要轻松一些。
    “狡诈!”沈青岚斜睨了他一眼,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站久了,腿便发酸。
    “等我回来!”齐景枫盯着沈青岚喝下一碗药,便动身进宫。
    皇帝比任何人都希望除掉薄家,听到齐景枫的提议,沉吟了半晌,才批阅,拨发了一支军队给齐景枫,捉拿薄黎希。
    齐景枫便暗中让皇上给的铁甲卫,穿着金甲卫的服饰,混淆视听。而后让薄黎希与皇后认为,是皇上暗中颁发密令,扮演成金甲卫剿杀薄黎希,嫁祸燕王府。
    果然,皇后得到了消息,让人去查证,是皇上下令给齐景枫,追捕薄黎希。当即将宫中重要的官职,换上了自己的人。乾清殿与御书房,全都换成了皇后的人。皇上敢怒不敢言,寻着错处杀了几个眼线,第二日又给替补上,索性也不理会。内侍公公将奏折全都从未央宫过一遍,皇后挑拣了一些适才送回御书房,正式成了监督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的傀儡皇帝!
    而齐景枫出师大捷,沈青岚却在府中看着不断掉眼泪的安平,心里烦躁。
    安平丝毫感受不到沈青岚的心情,哭湿了一条绣帕。换着一块干净的,继续抹着眼泪。
    沈青岚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心中有些庆幸她不会说话,适才没有声音。若是轻声啜泣,便犹如蚊蝇在耳旁鸣叫。
    过了片刻,安平似乎哭够了,抬眼看着沈青岚闭目养神,红肿的眼底闪过一抹尴尬,脸上浮现两抹红晕。
    见沈青岚缓缓睁开眼睛,打着手势解释,忽而发觉沈青岚看不懂。慌张的四处寻找纸笔,可花厅哪里有文房四宝?
    红玉见此,匆匆去了屋子将东西取来,放在小几上。安平立即写到:“对不起,是我太无能了。原以为与他有名有实后,能琴瑟和鸣,却不曾想,将他给逼走了。”字字斟酌的写完,安平检查了一遍,递给了沈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