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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何当归看得突然有些发笑,高审君究竟是什么魔星托生的,仿佛天生十分仇恨女人,提起女人的名字就有种咬牙切齿意味,而说到杀女人的时候,语气中竟带着满满的快感。不过,谢巧凤也是她的仇人,在水牢中听人议论说谢巧凤被火烧死,她心中也是一阵快意。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幕后元凶,还帮她解决掉了一个仇人。
    何当归得知了她被冤陷至死的前因后果,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很不理解那些为了功名大业杀妻杀女的男人,他们打破头地去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争到手又如何呢。朱元璋半生戎马,临老享了几十年富贵荣华,可那些繁冗国事耗走的他的心血,足足比他从富贵中得到的滋润要多几十倍。处处提防这个,疑心那个,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呀——”左边墙上的呼唤声引得何当归回头去看,一间女子睡房映入眼帘,那个带着人皮面具的女孩儿正在抓起床边的一切东西扔向对面的男子,无东西可扔时,连地上的一双小绣花鞋也扔出去。
    不过,这样的攻击显然吓不倒对面的男子,那双绣鞋甚至被他凌空一抓,收进怀里。他背朝着何当归,没有脸,只能听到一个放肆的男声说:“别人说你脸变好了,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十妹妹,你比从前还漂亮,来,让我好好疼疼你。“
    “呀——”女孩儿还是尖叫,双手在脸上乱挠,叫着,“我的脸是假的!我跟从前一样丑,呀——你走开!”
    看样子她脸上那种人皮面具用的是最上等的冰蚕丝制成,抓都抓不坏,非得用洗颜水才能摘下来,可齐玄余竟没把洗颜水一起送她,也没告诉过她取下面具的法子。只听她绝望大哭道:“为什么摘不下来了?我不要戴神仙的面具了,我还要我从前的脸!”
    “十妹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男子脚下蹒跚,似乎酒喝多了的样子,他一边走近她一边笑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来,让三哥哥抱抱,三哥哥会治病。”
    女孩儿流泪摇头,呜咽着说:“三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会去告诉父皇……”
    三哥哥?父皇?何当归皱眉眯眼,恰在此时,“镜头”转了个角度,那男人的脸露出来,约二十四五年纪,这个人是……晋王朱棡!尽管此时的他还很年轻,不过何当归曾不止一次暗中筹谋帮朱权对付他,所以对他的长相很有印象。
    朱棡冷嗤道:“告诉父皇?那你得先能见到父皇才行啊,你有四年没有面圣了吧,我可是天天上朝都能看到父皇,能跟他说你的坏话。”看到女孩儿发愣,他趁机走近几步,同时口中恫吓说,“你不乖一点,我让他将你送去蛮荒之地和亲,那里的人都吃生肉喝生血,女人连牲口都不如,一个女人兄弟几个轮换着用,你想试试吗?”女孩儿吓得哇地哭出声,连呼救命。
    看着朱棡已经成功将女孩儿捉在怀中,封住口鼻抱到床上肆意轻薄,何当归立感厌恶不已,原本她以为罗府出了个罗川谷,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藏污纳垢之地,没想到这朱棡比罗川谷更无耻百倍,连同父异母的妹妹都不放过,他一个天潢贵胄难道还缺女人吗,怎么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孩儿。见那个跟自己长着一模一样容颜的女孩儿紧闭双眼,一脸逆来顺受的表情,何当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有用没用,就上去拍打墙面,想让朱棡放开女孩儿。
    连拍几下都没用,何当归厉喝一声,想要将这面墙打碎,发功后才注意到自己是小孩子的身体,有厉害的武功也施展不出来。眼见朱棡将女孩儿的衣服一件件丢下床去,何当归目瞪欲裂,朱棡却突然停下动作,说酒喝多了要去更衣,又警告女孩儿不准乱动,否则加倍惩罚,说着将女孩儿一手绑到床柱上才离开。
    女孩儿待他走后立刻挣脱绑缚,跑到房门口却被驱逐回来,两个内监不怀好意地笑着让她好好伺候晋王。女孩儿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室内乱转,最后她瞄上了台上一支红烛,在何当归错愕的目光中,她用烛火引燃了自己的面具,然后痛呼着丢开烛台,等火势蔓延之后才去脸盆里熄火。
    更衣归来的朱棡看不上容貌被烧毁的女孩儿,大呼晦气,头也不回地走了。女孩儿痛得在地上扭动,泪湿了地毯,此时,一双金线皂底靴停在她眼前,一个戴斗篷的高大男人站到她的面前。
    女孩儿艰难呼救道:“高君,你又来了!我答应你了,我要跟你走,我不想再在宫里住了,晋王要将我送去和亲!”
    男人腰都不弯,对女孩儿的痛苦处境全然无视,只问她:“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女孩儿艰难喘息着说:“高君你不是告诉我,咱们蒙古人都住在大草原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得自由自在,没有烦忧……”
    男人蹲下,慢慢道:“可你已经不配当蒙古公主了,你真给蒙古人丢脸,事实上,你已经不配活着这个世上了。”
    说着,他捡起地上的一件裙子,绕在女孩儿的脖子上,一圈圈收紧,在女孩儿的呜咽声中,收紧,收紧,最后女孩儿沉沉睡去,从此再也不会受苦,不会呼痛,也不用再哭泣求饶了。
    镜头推进,几座宫室外挂上了白幡布,少年齐玄余跑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宫娥答曰十公主殁了,正在给她治丧,齐玄余手中的瓷瓶掉在地上,幽蓝色的汁液淌了一地,何当归认出,那个是一瓶迟来的洗颜水。
    何当归静静看着一副白幔遮天的画面定格,这,就是她的前世又前世的经历吗?蒙古公主?朱元璋的女儿?真悲哀。
    此时,身后的墙上传来一个阴险的声音:“王爷,事到如今,本相就不再瞒你,前段时间关于何嫔的一切,都是我和上官明日联手做的一场戏,全部都是假的。何嫔没有背叛你,她生的那个婴孩就是你的女儿。本相听说,你女儿没几天就死了,可你的何嫔倒是命硬得很,到现在还没断气呢。”
    ☆、第281章 冰面人语惊人
    更新时间:20131030
    “高审君!”朱权目瞪欲裂,厉声喝问,“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对你倚如腹心,你为什么要害我妻儿性命!你为什么要害我!”
    高审君嘶嘶笑道:“害她们性命的是你而不是我,而且,臣下不是要害你而是要帮你,一个成大事的男人,怎么能被妻儿牵绊,怎么能如此脆弱没定力。”说着,他把头转向一旁面若金纸的上官明日,讽刺道,“这些话,以及设计构陷何嫔的主意,都是你的好部下明日跑来跟我说的。他怕一个人没力量说服你,于是来向我求助,我依言来到王府,见到了那个叫何当归的女人,不过就是个寻常妇人罢了,可她的那双眼睛,真不叫我喜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总之是很碍眼。”
    朱权又转向上官明日,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上官明日似是感觉到了朱权身上酝酿的杀机,连忙单膝跪下辩解说:“何嫔虽然没与王可私通,但不代表她是清白的,她频频偷出王府,就算没与王可私会,说不定也有其他男人……”
    “说不定?”朱权的俊颜扭曲了,“你就用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杀了我的爱妾!”
    上官明日连忙垂下头,迅速改口说:“王爷有所不知,别人不提也罢,何嫔与道圣的关系绝不单纯,上一次王爷眼见她偷遛出府,也是去了道圣的家,在彼处东翻西找,不知在找些什么,说不定,她是在找昔日与道圣私会留下的证据。我用墨汁泼脏了她的裙子,她立刻就熟门熟路的从道圣家中找出衣裙替换,若她与道圣没有暧昧,她怎么会将衣物寄存在道圣家中?说不定……”
    上官明日的话语到此戛然而止,因为朱权抬手一掌轰飞了他的头颅,那颗英俊的头扬到半空中,朱权又补了一掌,登时碎作漫天血雨和脑浆。而地上没了头颅的身体还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右手的拳面甚至还抵在左手的掌心中。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连何当归都没意料到这样的事发生,愣愣瞧着缺了头的上官明日。
    忽而,何当归又大松了一口气,既然前世的上官明日死在她前面,那么幻梦中所见的那些就全都是假的,她死后没有被朱权玷污身体,一定是假的,全部那些。
    墙壁上的高审君发出干哑难听的笑声,笑了半天才开口:“追随你近三十年的部下,说杀就杀了,王爷,你真是够狠够绝,可托付大事。”
    朱权双目赤红,叫嚣着向高审君飞身扑去,一击未中,又接二连三地进攻,口中叫着:“你一个人复国去吧,本王撂手不干了!你还我女儿命来,留下一条手臂吧。”只是一条手臂,何当归皱眉,那冰面人高审君究竟什么来头,竟能避开朱权盛怒中的攻击。
    高审君身法从容不迫,语气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从容,道:“王爷要是有本事拿到,送给你又何妨,连臣下这条命都一并送你也可以,来吧,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让我看看杨花的儿子有多少长进……”
    朱权暴喝一声,右手指天,片刻后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青色的剑,当然,那并不是实质性的真剑,而是真元凝成的剑气所化。何当归也从未见过这种气剑,只在书中读过一回,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人能修炼出这种东西,而那个人好巧不巧,还曾是她的枕边人。
    不过,从高审君方才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的武功比朱权高了不止一点点,虽然他冰面具之下的双目也露出诧异的光,不过他脚下继续踏着奇步,不进攻只防守,凭着朱权来攻击。朱权的剑锋所至,房屋成片塌陷,树木成片倒下,可是何当归掰着手指数,两百招之后,他连高审君的一片衣角都没削到。
    那气剑凌厉霸道,可是消耗也是巨大到难以想象,又过了百招之后,朱权那样好体力的人都渐渐支持不住,喘着粗气,单膝倒在地上。高审君在远处观望一刻,而后继续劝说他以大业为重,莫要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作为蒙古皇室的最后一脉苗裔,他应该肩负起复国大任,不可辜负他母亲舍命维护的心意。朱权闷着头不说话,下一刻,他袖中滑出一柄无鞘的小刀,扬手划向颈间,口中沉声喝道:“我就绝了这根苗裔,你和朱棣都见鬼去吧!”
    高审君大惊,飞身扑去救,可对面殷红的血已经喷溅而出。高审君附身察看,说时迟那时快,朱权抬起头来,手中小刀插进高审君的心口窝。高审君连退三步,不可置信地看向神采奕奕的朱权,问:“为什么?”
    朱权得意地亮出左手手腕,那里的鲜血已然浸透了袖口,他笑道:“我划伤的不是脖子而是手腕,你死之后,我会好好利用你苦心经营的势力继续咱们的复国大业,等我做了皇帝,逸逸做了皇后的时候,孤一定会好好怀念你,封给你一个无上的超然封号。高先生,你就去那边继续当我母妃的奴才吧,顺便为我的女儿忏悔——我的刀上有毒,无解之毒,见血封喉,你活不长了。”
    高审君仰天长笑两声,边吐血边叫道:“好!好!杨花,咱们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已经有本事杀他老子了,这下我死也可以瞑目了!哈哈,哈哈!”
    朱权面色大变,敛目瞧着高审君,嘶嘶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王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你不要临死又胡说八道,还牵扯上我娘!”
    高审君嘿然笑着,反问:“你要不是我亲生子,以我的本事,我为何要苦心扶持你登大位,我怎么不为自己争天下,我干嘛不直接杀了朱元璋,自己做皇帝?权儿啊,看你这样争气,还懂得计诈并用,为父深感欣慰,虽然担心你在计谋上仍输了朱棣一层,虽然不能亲眼看你登临大宝,心中甚感遗憾,不过……能去见杨花,我心中极是欢喜。”说着,他缓缓闭眼,断了气。
    这个幕后的操纵者和阴谋者,元朝的遗老,竟然就这样站着死了,站得比活着的人还笔直。
    墙里面的朱权目瞪口呆,墙外面的何当归也颇为不可思议,朱权……竟然不是朱元璋的儿子?他跟朱元璋的脾性可是十成十的肖似!还是这个高审君临死前心有不甘,才谎言诓诈朱权,好让他后悔不迭?高审君为何看自己不顺眼,指定要自己的一对眼珠?
    多年前杀死十公主的那个“高君”又是什么人,他能自由出入皇宫,又穿着宫中不许穿的长斗篷夜行装,可见他是偷潜进皇宫的,他的武功一定高得难以想象。
    同样武功卓绝,同样姓“高”名字中有个“君”字,同样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同样都是蒙古人,高君和高审君是同一个人吗?高君杀了十公主,高审君策划了杀死何嫔,是暗中最黑的那一只黑手,这么说……何当归蹙眉,自己的前两世有可能是被同一个人杀害,那个人还可能是朱权的生父?!
    朱权连连后退两步,倒坐在地上,看着冰面人发呆,一呆呆了两个时辰,何当归也倚靠在墙上等着,想看看冰面人的面具会不会融化,对方有可能杀了她两次,她却连此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不知何时,墙里面的天空开始飘起鹅毛大雪,不一会儿,就把朱权和冰面人变成了雪人。何当归略感失望,她想起来,自己死的时候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滴水成冰,冰面具是不会化的。
    “王爷……”一个小内监从一堆废墟中探出头来,弱弱地喊了一声,朱权略偏过头,以证明他是活的。于是小内监又弱弱地说:“何嫔她……”
    黑眸扫来,在锐利之中,还藏着深深的疲惫,“她怎么了?”
    “她不见了。”
    高大的身躯,倏地起身,“不可能。”昨天他还去检视过一回,那水牢的玄铁锁也是他亲手锁上的!
    “她会不会……死掉沉下去了……”
    朱权双眸一黯,身影忽而在原地消失,留下一个从未见他显露轻功的小内监,在原地呆愣。
    天空洋洋洒洒飘着雪花,朱权出现在后园的水牢外,一掌轰飞了玄铁栏杆,跳进里面去找消失的何嫔。外面滴水成冰,水牢里的水却从不结冰,这也是一桩奇事。朱权在水牢中翻腾了半天,何当归记得他的水性不好,潜入水下找恐怕有难度,当然了,“水性不好”也有可能是他在隐藏实力,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藏在套子里的人。
    何当归冷笑一声,还找什么,不见了就是死了呗,沉到水底了呗,水底还躺着你的女儿呢,朱权。
    水牢被改建过两次,占地面积非常大,朱权找了很久都无结果,索性挥掌一通狂拍水面,将牢里的水拍成一道道水柱,射出头顶的牢门去。一时间水牢中冰水飞落如雨,片刻之后,水牢中的水被抽干了,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什。何当归掩面流泪,那个是她的女儿……
    “逸逸!逸逸!”朱权大叫,声音在水牢中回荡。抽干牢中水,他只看见了一个空荡荡的牢房,里面没有他的何嫔,某种力量,在措手不及的某个时刻,牢握了他的心口,让他忘记呼吸。
    何嫔人呢?她的尸体呢?这是朱权和何当归共同的疑问。
    朱权飞身跃出水牢口,迅速往前院走去,立意发动府中所有人去找,封了府门,封了城门去找。何嫔诡计多端,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法子,逃出了水牢,她逃走了!朱权脚下飞快,以至于没注意到脚下,一脚踩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低头看时,一张素白小脸被掩埋在新落的白色积雪下,那张小脸双眼紧闭,白的几乎与雪同色,除了头发,她的整张脸全都与白雪同色。
    朱权在她身边蹲下,试图叫唤她,但她每一寸肌肤都是冰冷的,不剩一分一毫温度。“醒过来!”他伸手,轻拍着她的脸。
    没有反应,她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该死,何嫔,醒过来!”朱权咬牙低吼道,“我有事要问你,你醒醒!”还是没反应,他突然变聪明了,懂得伸手去试她的鼻息了。微抖的手指凑近,然后微微舒了一口气。何当归疑惑地蹙眉,难道这时候自己还没死?自己什么时候跑出水牢了,她竟不知。她昏过去时最后一个印象,就是刮骨燎心的剧痛,以及没有尽头的寒冷、
    明知何嫔是被冤枉的,朱权还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厉声命令道:“你醒醒,你现在醒了,本王就宽恕你过往的罪过,还同从前一样对你!”何当归哑然了,莫说是人,就算是一条狗,也不可能再回头吧。
    朱权忽而又变聪明了一点,懂得摸脉,还懂得用真气护住何嫔的心脉了。不过,由于刚才一场大战令他消耗太多,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太小气,舍不得给何嫔输送太多真气,总之,一炷香后他就撤开手,抓着何嫔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吼道:“我已经原谅你了,醒醒,你醒醒!”
    何当归咬着两排牙齿笑了,朱权,你凭什么原谅我,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应该醒过来被你原谅,三个月关在水牢里,一口饭都没有,只能吃一点偶尔从护城河那边冲过来的鱼虾为生,我又不是仙儿,你凭什么觉得我还有本事活着?我撑着一口气不死,就是想看看你遭什么样的天谴!如今亲眼得见你手刃亲父,我心里真是痛快。
    他抱起比羽毛还轻的她,跌跌撞撞往最近的屋舍走去,一路掉粉落渣,白色成块的雪从她的发间和破烂衣衫间掉落,一道蜿蜒的白色痕迹,在白皑皑的地面上并不明显。
    “来人!快来人!”朱权喘着粗气吼道,“人都死到哪儿去了!把火炉和热水送来!”说着走到一间屋舍门口,一脚踹开屋门,将何嫔放在床上,将她湿冷的破烂衣衫全数撕走,用锦被将她裹好,再次冲门外大吼,“火炉!热水!”
    火炉和热水立刻被送来,朱权驱走那些人,一踢房门,就将裸身的何嫔浸到一桶热水中。
    何当归心道,朱权真是个二傻,受了冻伤的人不能立刻烤火或碰热水,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吧,亏他还号称精通百技,博览群书,他的一肚子学问都见鬼去了?
    “住手!”有人踹门进来,炸雷一样喝道,“不能给她暖身,你会杀死她的,她中了蛊毒!”
    ☆、第282章 让她安心去罢
    更新时间:20131030
    朱权抬头一看,来人是柏炀柏,立刻面露喜色,大叫道:“小舅,你来了太好了,救救何嫔,快来救她!”
    柏炀柏没戴任何面具,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柏炀柏,如今他已经年满五十,看起来依然是少年模样,比三十三岁的朱权看起来至少年轻十岁。他黑着脸喝骂道:“我用雪将她包住,就出府去找药,你却把她丢到热水里,你是想杀死她吗?”
    何当归被朱权方才开口喊的那两个字惊到了——“小舅”!柏炀柏是朱权的舅舅!朱权的母妃杨妃是元朝郡主,柏炀柏是杨妃的兄弟,柏炀柏也是蒙古人,还是一个蒙古贵族!何当归目瞪口呆地想道,怪不得柏炀柏那么讨厌朱元璋,坚决不肯入朝为官。
    朱权愣了一下,然后从水里将裸身的何嫔一把拽出来,拎回床上。柏炀柏也愣了一下,倏地背转过身去,问:“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她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朱权胡乱扯起被单给何嫔擦身,擦了几下将被单丢在地上,重新用被子将她裹好,才开口答道:“有人设计害她,我一时不察就变成这样了,别多说了,小舅舅,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柏炀柏略侧过头,见何嫔裹好被子了,方回过身,嘟着嘴说:“本来我是想到了办法,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了。”
    何当归蹙眉看朱权将手探进被子里一通乱摸,心中义愤,那个死色狼在干什么?!
    死色狼朱权扭头看柏炀柏,哆嗦着嘴唇说:“她的体温越来越低,她……她是不是快死了!她没有脉搏了!”
    柏炀柏一把推开他,坐到床边,掀了一下被角又放下,也学着死色狼那样将手探进被子里摸了一会儿,沉声道:“她的蛊毒又发作了,这蛊一定很疼,她已没有力气再疼,可蛊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可以续命——只要不疼足规定的时间,就算她心脉齐断,口鼻进水不能呼吸,她也照样死不了。”
    朱权嘶声问道:“那怎么办?她从哪里中了蛊?不是只有南方才有蛊吗?是不是水牢中的水不干净?”
    何当归觉得朱权的问题好白痴,蛊是人养出来的东西,当然可能被大江南北乱带。不是只有南方才有蛊吗?真傻帽。水牢中的水不干净?当然不干净,朱权,你的女儿还在牢底搁着呢,你不能顺手将她捡出来吗?
    柏炀柏思索一下,问:“你府中那些女人是南方人?湘西或者云南一带的苗女,有吗?”
    朱权愣一下说:“我不知道。”他面上现出急躁,推一下柏炀柏的肩膀,“你别东拉西扯了,求你正经一下,把所有本事拿出来救她,我……这个女人是本王最喜欢的,我不能没有她。”
    “最喜欢的?”柏炀柏气哼哼地说,“你对最喜欢的女人都这样,那你对不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一蛊一解,只有下蛊者才能解开这种蛊毒,我也不是解蛊行家,本来我有办法压制蛊毒发作,可你将她丢进热水里,让她体力的蛊尽数醒来,提前发作,我能怎么办?!她没救了。“””
    朱权又愣了一下,一把推开柏炀柏,坐在床边摇晃着何嫔,咆哮道:“给我醒过来!该死的,你是我的!就算想死,也要看我准不准!”这个女人是他见过的最坚忍的人,什么疼痛和毒药都能忍过去,只要将她唤醒,她一定能用意志力将那些蛊毒逼出来!
    柏炀柏急忙拦他说:“你这样会加速毒素运行,会把她晃死的!而且她冰了三个月,身体又冷又脆,一碰就碎,你会把她弄碎的!”
    朱权停了手,回头看柏炀柏,问:“你不能救活她吗?你的法术呢?”突然他又瞪眼,“齐玄余!齐玄余在哪里!”
    “没人能救她,齐玄余现去了东瀛,三四个月都回不来呢……”柏炀柏摇头叹息道,“现在找神仙都没用了,阿权哪,她唯一的孩子死了,她又身中剧痛的蛊毒,可谓了无生念,你就让她安安静静地死吧,她现在只需要安静……”
    “孩子?”朱权终于想起牢底那小小一坨的他的女儿的襁褓,可一张口却说出很欠揍的话来,“孩子再生就有了,小舅你救救逸逸。”
    柏炀柏鼓一鼓眼珠,指了指床上盖着被子,被面几乎没有一丝凸起的何嫔,叫道:“你看她这样还能生孩子吗?老夫已经掐指算过了,她命中只有一女,现已死翘翘,就在刚刚,老夫又掐指算了算,她过半个时辰就要咽气了!”
    朱权呆呆望了柏炀柏一刻,仿佛听不懂人话般,继续要求着:“孩子再生就有了,小舅你救救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