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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人命关天啊叔!你就不要顾着怜香惜玉了行不行?!”今夏咬牙切齿地瞪他。
    “……好、好……”丐叔复转过头,重新清了下嗓子,朝木屋朗声道:“沈夫人,在下陆庭于,我把伤者送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今夏急得都想直接去敲门,才看见木屋内有烛火亮起来。
    “你看你看……”丐叔唉声叹气,“她睡眠一直不好,唉,咱们来得真不是时候呀。”
    “叔,你还真是个情种。”
    今夏伸着脖子,足足又等了好半晌,才等到木屋的门被自内拉开,一个中年妇人捧着油灯出来。她的衣裳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面容平和,丝毫看不见被夜半叫起的倦意或不耐。
    丐叔忙上前:“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得很,实在是无奈之举。沈夫人,这个人背上的伤就是被东洋人暗器所伤。”
    “陆大哥不必与我见外,把人带进来吧。”沈夫人温和道,说罢便转身进屋去。
    丐叔忙将陆绎背进去,今夏也跟着进去。
    在沈夫人的指引下,陆绎被放在一张竹床上,沈夫人低首查看他的伤口,今夏捧着油灯帮她照着……
    “他何时受的伤?”沈夫人问。
    今夏忙道:“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前。”
    沈夫人皱了皱眉头:“你们是不是给他用过什么药?”
    “……没、没有。”今夏连忙道,“我在东洋人身上搜不到解药,对了,他自己身上有解毒的药,紫炎,他应该是服了一颗。”
    “紫炎!”沈夫人转头看向丐叔,问道,“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有紫炎?”
    “……我、我……”
    丐叔只能看今夏。
    “他家里头是在京城里经商的,颇有些家底,紫炎是他家从黑市上买来的,为得就是放身上以防万一。”今夏说得很顺溜,“这药,有什么不对么?”
    “药不对症,甚于毒药。”沈夫人看向今夏,问道,“这位姑娘,你又是何人?”
    “我是他的丫鬟。”
    “她是他的情儿。”
    今夏与丐叔同时道。
    话音刚落,今夏暗叹口气,迅速瞪了眼丐叔,想努力把话圆回来:“原来我是丫鬟来着,后来我们家少爷就看上我了,就、就那什么……”
    “他看上你?”沈夫人似有点意外。
    “嗯,对。”今夏接着道,“一开始他也没看上我,我就使劲诱惑他,后来他终于把持不住,就从了我,跟着我私奔到江南。”
    丐叔福灵心至地在旁补充道:“这丫头的故事还挺励志,我听了也特别感动。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呀,好不容易到了江南,结果又碰上倭寇,你就救救他吧。”
    沈夫人盯着丐叔看了片刻,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颦眉道:“他若未服紫炎,我还有七成把握,现下,两种毒性在他体内,要解可就不易了。”
    “求您试一试吧,沈夫人。”今夏焦切道。
    丐叔也劝道:“试一下,随你试药,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
    闻言,今夏恼怒地横了丐叔一眼:“他一定不会死的!”
    沈夫人思量片刻,颔首应允道:“把他抬到临水的后屋去,我先去调配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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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所谓的临水,正是靠着山中的一处温泉水,隔着窗子,可看见月色下雾气氤氲。
    “陆大哥,你先把他的上衣脱下来,我要替他清洗伤口。”沈夫人又转向今夏,“你去打一盆泉水来。”
    今夏忙不迭应了出去。
    丐叔上前替陆绎将衣袍脱下来,不经意间,陆绎怀中的两份信函掉了出来,官家信函制式与民间不同,一望便知。他忙手忙脚地用衣袍覆上去,一并包裹起来,偷眼望向沈夫人。
    沈夫人也正看着他。
    “这个……那个……”他支支吾吾。
    “陆大哥,你趴在地上作甚?”沈夫人淡淡道,“快起来吧,再到外屋多拿几盏灯进来,这里不够亮。”
    “好好好。”
    估摸她并未留意到,丐叔心存侥幸,把衣袍放到一旁,便去外物取油灯。
    见他出了屋子,沈夫人瞥了眼那堆衣物,并不动手翻检,又望向陆绎,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外头温泉边,雾气扑到面上,带着些许刺鼻的气味,今夏拿了水瓢,低头近看那泉水,竟是铁锈色的,用水瓢拨了拨水,水下影影绰绰似有什么物件也跟着扭动起来。她吃了一惊,硬着壮着胆子拿眼细瞅,好不容易才分辨出水中竟也有小蛇,莫约手指头粗细,一条条随着水波荡漾,惬意之极。
    此地还真是个蛇的福地洞天,今夏深吸口气,尽量不去惊动到小蛇们,一小瓢一小瓢地把泉水舀上来,满了一盆便赶紧捧去给沈大夫。
    “沈大夫,水打来了。”她恭敬道。
    沈大夫点点头,卷起自己的衣袖,从铜盆内掬水来净手,三下两下之后,取出来轻轻甩甩手,仍吩咐道:“把水倒了,再打一盆来。”
    “马上就来。”今夏二话没说,把水端出去倒了,复打了一盆泉水来。
    沈夫人仍是用这盆泉水来净手,然后仍道:“再打一盆来。”
    于是今夏又去打了一盆,然后眼睁睁看着沈夫人仍旧用这盆水来净手。
    将手洗净,取过旁边洁净的布巾仔细地擦着手,沈夫人曼声道:“再去打一盆。”
    “行!”今夏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麻利地端着盆就奔出去。
    看着她的身影,沈夫人微微一笑,转向丐叔道:“这丫头年纪虽轻,倒有几分耐心,要不然,就是对情郎用情颇深。”
    丐叔嘿嘿笑道:“你只管折腾她,没事,她皮实着呢。”
    沈夫人偏头瞧他,面色微沉道:“莫非,在陆大哥眼里,我是个刁钻之人?”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丐叔连声陪笑道,“我是说,你怎么做都对!真的真的,要不你差遣我,我也是做什么都愿意的。”
    沈夫人盯了他一瞬,然后道:“若是我让你把衣衫都脱了呢?”
    “……”丐叔双手护在胸前,神情紧张,“这个这个……不太好,有伤风化……不是不是,主要吧,我身子骨弱,脱了怕受凉。”
    说话间,今夏已经又端了一盆水进来,饶得是春寒料峭,来来回回几趟,她鼻尖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放下铜盆,她先关切地望了眼陆绎——他此时赤着上身,趴在竹榻,双目仍旧紧闭,人应是在昏迷之中。
    “沈夫人,水打来了。”今夏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笑道。
    沈夫人这回没有再净手,看着她道:“你这么来来回回地跑,必定颇有怨言,心里在暗暗骂我吧?”
    “怎么可能!”今夏瞪大眼睛,反驳道,“我像那么不懂事的人么?您这样不世出的高人,肯定得有些派头呀,别说多打几盆水净手,您就是再多洗几次脚,或者连澡一块儿洗了,再换上七八套衣裳,也是应当应分的。我心里头就剩下对您的崇敬了,怎么可能有怨言!”
    她满脸真诚地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不太舒服地噎了下,转向丐叔:“我久未出门,外头的世道是不一样了。”
    丐叔忙道:“不是,她这样的,搁外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
    沈夫人俯身自木柜中取出一卷布裹,在桌上展开,烛火下,一整排的银器具亮得灼眼,有大小各异的银刀,刃口薄如冰片,还有银镊子、银剪刀、银凿子,甚至还有一柄银锯子……
    “陆大哥,你帮我到竹林里抓条蛇回来。”沈夫人指着旁边的草篓子,吩咐道。
    丐叔应了,拎着草篓子出去。
    沈夫人把铜盆端至榻边,取了一方干净布巾,沾了水,从陆绎背上的伤口擦下去。
    这泉水并非一般的水,淌过伤口时,周遭的肌肤立时泛红。今夏在旁看见陆绎眉间紧皱,应该是十分疼痛。
    用泉水将伤口反复清洗了几遍,直至周遭肌肤红得反复要滴出血来,沈夫人这才取过一柄小银刀,刀刃锋利之极,将伤口切开,再从伤口深处切下一小片肉。
    血,一下子涌出来。
    今夏只是在旁看着,心里都一阵阵发紧,又看见陆绎在昏迷中双手攥握成拳,想是疼痛难忍,忍不住伸手过去覆在他手上,却被他一下子紧紧握住。
    沈夫人聚精会神地将切下来的肉放在一个银盘子上,正好丐叔抓了蛇回来,她打开草篓子,让小青蛇慢慢游出来。
    有血腥味诱引着,小青蛇扭着身子,径直朝银盘游去,绕着那小片肉游了几圈,然后一口咬下去,几下就吞入腹中。
    看着蛇吃下去,沈夫人似松了口气,又仔细端详那青蛇的变化。
    只见青蛇将肉吞入腹中之后,原本鳞片青翠如玉,光华流转,慢慢地,鳞片上的光泽暗淡下去,青翠也一点一点褪去,呈现出灰白色,直褪到尾尖,剩下小指头长的那么一小截便不再褪了。
    整条小青蛇变成了小灰蛇,唯独尾尖仍旧青翠,在空中扭动着,显得有几分有趣。
    “行了,把它送回去吧。”沈夫人将小蛇仍旧装回草篓之中,目中有慈爱之色,“过几日,它自己将毒消解了,褪下皮鳞,就能回复原来的模样。”
    今夏忍不住插口道:“您的意思是,蛇能消解这毒,是不是他就有的救了?”
    沈夫人淡淡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他岂能和我的蛇比,能不能救和能不能活,这是两件事。能救的未必就能活,这都得看他的命。”
    今夏的手此时尚还握着陆绎的手,她重重地点着头,望着沈夫人道:“他能活,他有这个命!”
    沈夫人看了她片刻,问道:“有些事,我须得事先说明——方才你也看见了,蛇对抗此毒,尚需要褪去一身鳞片,人想要解此毒,其痛楚不亚于蚀皮噬骨,他若受不住,要自寻短见,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寻短见,更不会怪您,您只管用药就是。”今夏斩钉截铁道。
    沈夫人点点头,自袖中掏出一小柄短笛,凑到唇边,一种怪异的曲调自笛身传出来。说它怪异,是因为它似有调又似无调,忽高忽低……
    今夏心道这高人的毛病还真不是一般得多,诧异地看向丐叔,刚想低声询问曲子这么难听可否需要喝彩捧场,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令人汗毛直竖的沙沙声,而且这个声音居然还有点熟悉,这才是令她觉得毛骨悚然的最重要原因。
    笛声一停,她还没来得及倒抽口冷气,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蟒首从窗口探了进来,通身赤红,在夜里,双目简直就像是烧灼的火炭,闪闪发光……
    “桃花仙!”今夏在心中嚷出这三个字,然后她不由自主地挨向陆绎,这下子,换成她下意识地紧攥住他的手。
    赤蟒扭动了几下蟒首,沈夫人缓步上前,摸摸它光滑冰凉的鳞身,叹道:“开春以来,没听见外头有人告状的,你挺乖的,是吧?”
    蟒首居然还点了几下。
    “你这厮脸皮太厚了!前几天还把我们堵在桃花林里,差点喂了你的徒子徒孙。你这也好意思说自己乖!”今夏腹诽。
    摸了几下之下,沈夫人从怀中掏出个小铜匣子,打开匣盖,递到蟒首面前。
    今夏尚在诧异之中,便看见赤蟒一口咬住铜匣子,用力之猛,都让人担心铜匣子会被它咬瘪掉。而它喉咙间发出的嘶嘶声,也表明它此时极为痛苦。
    沈夫人近乎是心疼地看着赤蟒,但仍是等了好一会儿,看见蟒首已不再用力,软绵绵地搁到自己怀中,才将金匣子取了下来。
    方才还是空空的金匣子中,此时有液体流动的声响。
    今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沈夫人是在取这赤蟒的毒液,只是不知这赤蟒是否自幼被她养大,竟然会如此乖巧,蛇毒析出对它而言何等痛苦,它竟然心甘情愿地咬住金匣子。
    沈夫人将金匣子放到一旁,对赤蟒好生安抚了一番,才放它去了。赤蟒仍从窗口退出去,但并不游入山林,而是潜入了温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