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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脚腕上些许疼痛,婉苏低头借着月光看去,已现出淡淡瘀痕。与茹嫣的大不相同,自己脚腕上的痕迹极不规则。婉苏眼睛一亮,对于茹嫣的死,心里已有了想法。
    轿内一直没有动静,踌躇一番,婉苏慢慢将罗袜褪到脚腕下,将脚伸进去。
    里面久久没有动静,直到一只冰冷的手触到自己的脚腕,轻轻的。
    婉苏心里忽地一动,还是忍住了,任其微凉的手指划过自己脚腕处,轻轻的。
    轿内燃着火烛,视线虽不甚清晰,但却足以看清婉苏脚踝上的痕迹,并不是茹娘那般极为规则的。这是自然,若是茹娘生前被这般紧攥,有着求生**的她定会拼命挣扎。婉苏以为自己会被强迫,尚且如此拼命,何况是脖子上被放了绳子,生死攸关之际定然挣扎得更加剧烈,所以那瘀痕只会比婉苏脚上的更加散乱,而不是整齐的手印。
    冷临想到此,默默在轿里翻找,取出一个小瓷瓶。
    婉苏心道冷临还未看清不成,正想收回脚踝,便觉脚上一凉,他竟为自己涂药。倒不是害羞,也不是觉得承受不起,只是单纯地觉得尴尬。本想收回,却发现冷临攥得紧紧,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只好尴尬地任其涂药。
    他的手很轻,边涂药边轻按瘀痕,凉凉的柔柔的很舒服,只不过脸上有些红晕。赶车的把式一直装作不知,默默不语只管自己的那摊事,但婉苏知道,这家伙定是在乱想主子的事。说不定以为冷临方才强上不成,回府后也会将自己给办了。
    男人最喜欢意淫,婉苏越想脸越红,车把式越是镇定,自己越是不安。车里的冷临还在涂药,不知什么缘故,从一开始的尴尬变成了气愤,婉苏猛地收回脚,嘴也嘟了起来。
    车里的冷临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将瓶盖塞回瓶口,却发现怎地都塞不进去。待再看时,却发现瓶塞拿反了,大头的塞子自然塞不进去。
    将瓶子放好,冷临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充斥在车厢里,叫人一直想着那只玉足。忽地觉得有些热,冷临掀开轿帘,却听外头的婉苏打了个喷嚏,想来是被风吹了。
    “停!”冷临发了话,车把式装傻充愣地回头看去。
    “你们都进来,我赶车。”冷临钻出车厢,坐到前面。
    “少爷,这怎使得?这?折煞老奴了。”车把式想不出冷临抽了什么风,拿着鞭子为难道。
    “进去,我嫌里头热。”冷临说完拿过鞭子,不容置疑的样子。
    婉苏尴尬,没说话便进了车厢,车把式见冷临看了过来,昏暗中瞧不清面目,摸不准主子的想法,只好照做进了车厢,却只寻了一处角落堆坐着,不敢妄动。
    冷临坐好,一挥马鞭,马车又沿着山路走了起来。
    婉苏也是困了,穿好鞋袜找了毡子躺下,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心里七上八下。若说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自己还从未这般与男人接触过,况且还是名义上的主子。但若说因此便觉得天大的事或者感激涕零,那也不是,毕竟是新社会的人,这点事情还算不得什么。
    再说也是冷临有错在先,自己受他这伺候也是理所应当。婉苏想到此处,闻着车厢里淡淡的药味,不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车把式是如坐针毡,心道莫不是主子同自己的通房丫头闹了别扭,自己此时可莫说错话办错事,不然的话被当做出气筒可是不妙。
    冷临则冷静了下来,山风吹过,两颊的碎发飘散,抚到耳边痒痒的。趁着无眠,冷临又细细想了想案情,心想待寻到了曾彦,再同仵作的报告核对,便知茹娘之死了。
    另外,自己派去的人也应启程返回了,不知曾彦的家人如何作答,便知此状元真假了。
    夜已深,冷临打了个呵欠,看着前方道路平坦,却一下子被什么绊了车轮,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婉苏和车把式也被惊醒。
    “少爷,还是我来吧,您睡会儿。”车把式连忙出来说道。
    冷临以为婉苏已经睡去,没那么尴尬,便想着回去歇息一下,刚将鞭子递给车把式,忽地说道:“慢着。”
    车把式顺着冷临的目光看去,路边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碎石,碎石将一个黑乎乎的,貌似一个井口堵住,昏暗中看不真切。
    第二十六章 真假状元终变鬼
    第二十六章真假状元终变鬼
    此时还未天明,冷临没有火把,只觉那碎石堆有些怪异,却无法上前查看。也算休息一番,便将车停了,只待天明之时再去细看。
    车把式刚将车停好,便听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多时便到了近前。
    “敢问可是冷大人?”那人翻身下马,见着冷临问道。
    “正是。”冷临上下打量来人,看其衣着是捕快。
    “在下是房山县捕快,受齐知县之命,特沿路寻回。”那捕快声如洪钟,见着冷临后好似放了心。
    “寻什么?”冷临问道。
    “是这般,冷大人,就在您走后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忽有一匹马跑了回来,齐知县上前查看,却见马上的包袱里有官银。齐知县只觉奇怪,因大人您是乘的马车,便疑是您的马跑了回来,于是命小人一路找来,今番见着大人您便放心了,”
    车把式想了想,忽地说道:“老奴是看到一匹无人骑的马,自顾跑回去了,也不是野马,还上了马鞍的。”
    “这便是了,既然不是冷大人,我们齐知县也就放了心,至于是何人,还真不好说了,小的只好再去寻探。”那捕快说完便要告辞。
    “慢着,你瞧瞧此处,有何不妥?”冷临说着指向那碎石堆。
    那捕快此时也注意到了碎石的异样,便靠近细看。“大人,恐不是好事,小的闻到血腥味儿,这便下去查看。”
    “慢着,待天明时分再说,另叫仵作赶来,此时下去昏暗恐破坏了现场。”冷临吩咐,那捕快也觉有理,便辞了赶忙回去唤人。
    “少爷,咱这会不会说不清楚,我们是先来的,捕快是后到的,若井里果真有死人,便说是我们害的也说得通的。”婉苏见捕快走了,心道冷临一直很谨慎,为何此时却犯了糊涂。
    “那血腥味,不似刚死的,起码有两个时辰了。”冷临边说边看向四周的群山,却是一片漆黑,未有任何可疑。
    婉苏咂舌,心道冷临还真是厉害,光闻气味便知,如此也不怕被怀疑。况且也少有人敢质疑西厂,这如日中天的万岁跟前一等一的衙门。
    早已不再尴尬,婉苏取出车里备好的披风,下了车为冷临披好。冷临正聚精会神看着远处黑黝黝的群山,丝毫没有注意到婉苏,见其也不伸手帮衬,婉苏只好绕到他的跟前,踮起脚尖为他系好披风带子。
    冷临忽地察觉,便有些拘束起来,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顺着袖子从披风里钻上来。“你去车里睡吧,估计会闹到天亮。”
    “少爷也睡吧。”婉苏说完便觉这话有些尴尬,再瞧冷临的神色见其未觉不妥,便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果然是不纯洁。
    冷临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往后走了几步,小心检查着地面上的痕迹。
    婉苏见冷临执意不肯,加之自己也是困倦得很,便进了车厢睡觉。外面有车把式守着冷临,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睡得昏昏沉沉,一睁眼便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再听人声嘈杂,婉苏忙钻出车厢。
    揉揉眼睛,见齐知县、一众衙役及仵作正回头看向自己,迟疑了那么一小会儿,又齐齐转回头去,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也难怪,冷临是个主子,主子不睡,丫头竟然钻到车里睡了,这简直是天理不容。除非有一个可能,便是冷临叫婉苏去睡的,一般的通房丫头都没有这待遇,定然是极得宠的才能这般理所当然。
    婉苏觉得自己就像个异类,忙下了车整整衣襟,小心站到冷临身后。
    刚站好,便见井口处,便见仵作绑了绳子被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听里面传来声音,想是示意上面的人将自己拉上来。
    众人将仵作拉上来后,便见其喘着粗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齐知县和冷临面前说:“是具男尸,头部受了重创已经死亡,还写了血书。”
    冷临听罢便要下井,齐知县连忙阻拦。“这怎使得,还是叫人将那尸首取上来,大人再行查看。”
    冷临没说话,走到井口,众人不敢违逆,便将冷临也顺了下去。冷临下到井底,查看死者,发现正是那被朝廷点了状元的曾彦。仅能如此称呼,许他还不是真的曾彦。
    只见其头部满是污血,由于是从高处坠下,一只胳膊由于力道太大,骨头已经顶了出来。再看遍布青苔的井壁上的字迹,大意是说自己一时失控奸污杀害了茹娘,自知不配做圣人门生,便选择在此处结束生命。
    遣词造句相当通俗,冷临皱皱眉,当今状元如若就这么点墨水的话,那书院里随便一个人都能入朝为官了。
    再看井壁上的血手印,似乎是曾彦跳下之后起来留字,一手扶墙一手沾了血书写的样子,但再细看便知这是人伪造的场景。冷临盯着那血字笑了笑,示意上面的人将自己拉上去。
    上来后,接过婉苏递过来的巾子,冷临吩咐道:“将下面的血书誊抄下来。”
    众衙役赶忙下去忙活,齐知县凑了上来。“大人,这是下官带来的酒菜,大人一夜未睡,又未曾进食,想来该休息休息了。”
    冷临看着齐知县摆好的酒菜,心道果真是个八面玲珑的,此时还能想到这些细节,不禁对此人刮目相看。
    冷临由婉苏伺候着用了饭,草草吃过之后,便将余下的未动过的饭菜推到车里,叫婉苏同车把式进去。他们两人也饿坏了,车把式仿若梦游一般,进了车厢,兀自坐着盯着饭菜,半晌才说了一句。“这辈子,能跟这么个主子,老奴也算没白活了。
    婉苏正吃得欢实,见车把式感慨万千,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下人,莫说到主子的车里吃饭,便是能想起给你些吃的,能抱着饭碗蹲到路边,那就是福气了。
    轻轻掀起轿帘,婉苏见冷临正蹲在那刚被抬上来的尸首前面看。
    “冷大人,这人不是本地人,面孔生。”齐知县蹲到冷临身后说道。
    “自然不是本地人,你也无须去查,一切由西厂来定夺。”冷临说完站起身,急问道:“可寻到那茹娘的相公?”
    “寻是寻到了,但董老七疯了,怕是想婆娘想得紧,受不了打击。”齐知县不无惋惜说道。
    “受不了打击?”冷临眯眼重复,又道:“火速回去,将尸首带上,我要问问那董老七。”
    齐知县不敢怠慢,赶忙吩咐手下,自己则坐着轿子,一路跟在冷临的马车后面,赶回房山县衙。
    未做停留,冷临一行人回到房山衙门后,便将满头乱发的董老七带到后的后堂。
    “董老七,这是京里的大人,你先将昨日的经过叙说一遍,自有大人为你做主。”齐知县面色严肃,话虽硬,但句句都是先把董老七摘了出去。
    冷临不露声色,盯着那董老七头顶看,微皱眉头。
    董老七一双老鼠眼,想必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不再似刚开始之时那般疯疯癫癫。见着齐知县和冷临,忽地双膝向前紧蹭了几下,猛地磕头咚咚作响。“大人啊,求您给小的做主,小的那婆娘死得冤,死得冤啊。是什么人如此狠心,竟将我那婆娘活活勒死,先奸后杀,请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齐知县欲止住董老七的话头,却见冷临朝自己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
    那董老七呼喊了一阵,见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位大人没有大喝住自己的哭闹,也没有出言相劝,便觉心里没底。于是抽泣着放轻了声音,翻起老鼠眼往上看,看到冷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忙又低了头继续哭泣。
    齐知县都有些坐不住了,冷临还没有阻止董老七的意思,就这么闹了近半一个时辰,冷临只管让那董老七鼻涕一把泪一把,自己则由着婉苏斟了茶,慢慢品尝。
    齐知县脑门上见了汗,一是不知冷临是何心思,二是实在烦躁得很,女子倒罢了,一个男人哭起来可真是叫人心烦意乱。
    齐知县倒罢了,起码有茶喝有椅子坐,那董老七可就惨了,跪得膝盖发麻,哭得喉咙沙哑,眼泪都流干了,还不见大人叫自己停,索性也不哭了,抹了两把痒痒的泪痕,自己找了台阶说道:“还请大人为小的做主,找出那奸杀我婆娘之人,小的定当牛做马报答啊。”
    “当牛做马?不错,本官定当为你找到那凶手,你若是有心的话,不必当牛做马,只为本管做些事情便罢了。”冷临见董老七闹够了,也精疲力尽了,这才开口道。
    董老七一愣,心道这么客套的一句话,这位大人竟然当真了。此时也不能收回去,只好连连磕头。“不知大人要小的做何事?小的定当全力以赴。”
    “如今还未想好,不急,你先说说当日的经过吧。”冷临忽地将茶杯递给董老七。董老七忽地一惊,下意识接过来,冷临则近距离看了看他的脸。
    “大胆!你自己身份几何!还敢喝冷大人的茶!”齐知县见了不禁心惊,大喝道。
    “不妨事,叫他说,解了渴才能说得好。”冷临面无表情地回身坐好。
    “是,大人,小的昨日一整日都在地里干活,直到日落时分这才随着同村人回来,到村口时有些内急,便紧走两步回家。”董老七仿佛泄了气,说得有气无力。
    “从正门而入,我唤了几声婆娘,不见人应,便自顾倒了茶在前屋喝,顺便歇歇脚。”董老七索性跪坐到地上,继续说道。
    第二十七章 万事俱备欠东风
    第二十七章万事俱备欠东风
    婉苏见那董老七已经有气无力,哭也是很浪费体力的,便觉得好笑。偏头看了看冷临的侧脸,没想到这么个人,也会捉弄人。
    婉苏又凑近了些,瞧见冷临嘴角沾了茶叶沫子。此处的茶叶自然不能跟京城的比,但作为一县之长,拿这么差的茶叶也有些说不过去。看那齐知县不似那般两袖清风的,莫非是故意为之,做出一副清官样。
    婉苏越想越觉得如此,幸好冷临是个吃什么喝什么都没意见的人,不然的话可就要不悦了。
    婉苏趁着那董老七低头的功夫,迅速拿了帕子将冷临嘴角的茶叶沫子擦去,立刻摆好姿势,不叫旁人看到。
    冷临正聚精会神听董老七说话,忽见婉苏的动作,一愣之下便看了过去,却见她跟没事人一般。齐知县见冷临转过头去,便也转头看,董老七此时也抬了头,顺势看向冷临和婉苏。
    倒显得冷临不专心一般,竟盯起了小丫头。咳嗽两声,冷临回过头,冷脸看着董老七。董老七忙又低了头继续说:“小的歇了脚,见婆娘久久不应,以为是出去了,便进了后屋,这才见我那婆娘赤着下身,被勒死在炕沿儿下,死得惨啊。小的同我那婆娘想来和睦,还想着要个孩子承欢膝下,不想却遭此毒手。大人要为小的做主啊,小的感激不尽。”
    “继续说。”看了眼董老七肩头那斑斑青苔污迹,冷临仍旧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董老七不知冷临是何心思,吃了瘪之后又开始说:“我一时脑子疯了,拿起桌上的剪刀便剪了头发,小的不想活了,小的要出家,留着头发有何用。”
    说完又偷偷瞅了一眼冷临的脸,见其并未又任何的怀疑,便继续说:“小的也不知犯了什么魔怔,就跑啊跑,跑到村口大坑里,就昏了过去,直到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这才又回了村子,就被大人带来了。”
    冷临叹了口气,这才微微点头,对齐知县说:“将他带下去吧。”
    衙役进来将董老七带走,到门口时,冷临揉揉太阳穴说:“那人虽死了,但是凶手就是凶手,只不过我还需一名证人才能定案,此人非常关键,是当年陪着主子进京赶考的一个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