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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中,终于有了过年的味道。
王夫人怀抱醋坛子,尖尖指甲“咯咯”抠着瓷坛,脸庞同坛子里的陈年老醋一色。
有那么一瞬, 她真想把这坛老陈醋摔到顾慈脸上。
都说这顾家二姑娘的性子最是温顺和软好欺负,她才敢斗胆讥她两句, 今日一见, 怎的跟传闻里头的不一样?哪里“慈”了, 分明就是一根“刺”!
可顾慈还是一脸无辜模样, 偏歪着脑袋, 眸子跟猫眼儿似的圆溜干净,一瞬不瞬地望过来, 仿佛当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膈应人的事。
眼眸深处, 分明却还藏着几分不屑的衿骄,像极了某人。
王夫人气如山涌,十根指头“咯咯”抠着瓷坛, 甲盖都快掀翻, 可碍于身份悬殊, 也只能垂首讪笑着凑趣。
左右这顿年夜饭她是没胃口再吃下去了,索性也就不吃, 胡乱扒拉两筷,就寻了个“身子不适”托词,上前跟岑清秋请辞。
岑清秋今日依旧打扮得光鲜, 即便坐在一众锦衣华服、面容如花的年轻贵女中,依旧耀眼如明月,不会被夺走一丝一毫的光辉。
“王夫人既然身子不爽利,那便早些回去吧。”
王夫人颔首谢恩,碎步后退,刚要转身,冷不丁又被她叫住。
“本宫听闻,方才太子妃赏赐给王夫人一坛醋?”岑清秋抬手随意抚了抚发顶凤钗,千枝烛耀出琉璃光晕,映照得她指尖新染的凤子红鲜艳如花。
王夫人下意识眯了眯眼,打量岑清秋神色疏离冷淡,心头一喜,以为她要给自己做主,满是褶子的脸立时笑成菊花,揣着手上去抱怨。
“皇后娘娘明鉴,臣妇身份虽不及太子妃尊贵,但好歹也是有个淑人的身份傍着,且还是潞王妃的生母,算太子妃的半个长辈,她这么说话,未免太......”
“未免太少了些。”不等她说完,岑清秋就先补了这么一句。
王夫人愣在原地,不解其意,而那厢岑清秋已命秦桑捧来一瓷坛并一条活鱼。
“大过年的,大家又都是亲戚,只赏赐一坛醋也太少了些。本宫再给王夫人添一坛子酸菜和一条鱼,算作是给府上添置的年货。旁的不说,让府上的厨子做碗酸菜鱼,应当比御膳房的还入味。”
窃笑声四起,王夫人瞠目结舌,还没反应过来,秦桑已经把酸菜坛子塞她怀里,又把鱼挂在她手上,皮笑肉不笑地道:
“王夫人放心,这酸菜是长华宫小厨房新腌的,味道极好。这鱼也是刚从湖里打捞上来,还新鲜活泛着呢。”
为证明这点,胖头鱼极其配合地奋力摆了下尾巴,甩了王夫人一脸腥臭的水滴。
她“哎哎”惨叫,睁不开眼,不仅没博得同情,还换来更大的讥笑,直到最后离开,脚下没留神,一猛子摔进太液池,人都还惘惘然。
有了王夫人这活生生的例子,宴上一众皇亲国戚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当下也明白这位新晋太子妃在宫里头的分量。
不单太子殿下护着她,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也站在她这边,且她本人也不是个柔善可欺的主,他们轻易得罪不起。
原还有那么几个想试探一下这底线究竟在哪,眼下都纷纷歇了心思,举杯讨好地向顾慈敬酒,再没敢给她半点脸色瞧。
宴会至戍时末方散,按理,顾慈应当留下,同戚北落一块,陪在宣和帝和岑清秋身边守岁。宣和帝念其这些时日筹办家宴甚是乏累,便准他们回去团聚,不必在这伴驾。
当真是为了这理由?
顾慈半信半疑,临退出门前,偷偷抬眸瞧了眼。
空荡荡的大殿中,他二人似乎又因为什么起了争执。
岑清秋面红耳赤,甩了袖子自顾自往外头走,然没走出几步,宣和帝便追上来,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做贼似的左右瞅两眼,抱着美人屁颠屁颠往后殿跑,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
顾慈哭笑不得,松口气,放心回去。
*
北慈宫。
戚北落先她一步回去,来不及换衣裳,就先招来王德善询问蓬莱殿上的事,听完后一阵惊讶,拳头抵唇暗暗发笑。
小姑娘自打上回从阁楼摔滑下来后,性子强硬了不少,不会再任人欺负。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身在外头大宴,心思却跟着眼神一块,乘着北风直往蓬莱殿去。
在东宫之位上锤炼这么久,他深谙如何做一个克制稳重的人。可偏生,小姑娘就是他的不克制和不稳重。
这病灶,无药可医。
父皇看穿他心思后,还笑话他被美色乱了心智。明明最该被笑话的是他自己!
可目今看来,小姑娘当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揉搓的面团子。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她像一朵花,慢慢冲破茎叶桎梏,凌风绽放,摇曳生姿,越发叫人挪不开眼。
案头那片暖灯将屋子镀满溶溶橘光,他眼角眉梢亦染起柔色。
顾慈才刚进门,他便一把搂住她娇软的腰肢,原地转两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