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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作者有话要说:  边写边发,亲们要帮我挑虫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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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盘子不容易,先嫁过来再说吧。哎哟我的收藏呢?
    ☆、良宵
    金流城的端午也算热闹了,这地方在燕国西北边儿上,虽是异族杂居,但中原汉人的节日一个也没落下,没有菖蒲,可家家门上都插了艾叶,做食店和小摊生意的人还会用芦苇叶子包了粽子团沿街叫卖,倒很有金流自己的特色,在这一天,不管是大人小孩手腕脚腕包括脖子都会系上彩绳以避邪驱毒,而喧闹奔腾的金流河上,彪悍的男女三五成群地驾着羊皮筏子你追我赶,赛的欢畅淋漓。
    本来挺喜庆的日子,全城欢腾,偏武家大宅里阴云密布,家下仆从连个打赏也没捞到,一个个拉长了脸,只傻眼看着父女俩三天两头瞎折腾,腹诽不已:这大娘要是在外面没回来多好,连带着他们都不大好过!自打老爷子苏氏听说新嫁郎都快走到金流城了,顿时“两眼一翻,心悸发作”,躺在床榻上不吃不喝的,可苦了这一班下人,当然就更别提家主武思芳了,整个金流城都在吃香喝辣,就数武家气氛冷淡,武思芳无奈,强撑起来,被左右仆子搀着站在她爹的屋门口,一筹莫展。
    “爹啊,咱别闹了行么?人说话明天就到了,您要是这样一个态度,那可怎么成?那潘毓挺好的一个人,您见了就知道了,那是能当皇后的人才,全大燕找不出第二个来,两万金都算是我捡着便宜了,真值!”武思芳站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道。
    房里边苏氏心里憋着气呢,哼哼两声,“我呸!你这是埋汰我呢!什么是值?什么是不值?你前些日子怎么说来的?说你爹我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是吧,想当年我也是堂堂北都大名府的苏家郎,可你娘当年娶我时连皮带毛都没超过五千两!”
    “……”武思芳:“…….那时候的五千两那就相当于现在的……五十万两呢”
    “…….你给我滚!”
    “爹哎,依我一回吧,我什么都听您的,送亲的队伍马上就到金流了,总不能就这么赶回去吧…..您要这么折腾,潘家郎的名声都让咱毁了,这以后都是嫁不出去的!”武思芳哭丧着一张脸,她很想上吊,可没人敢给她递绳子。
    “就叫你给我赶回去呢!把那两万金给我吐出来!他既然是能当皇后的人才,自有他的去处,又何须愁嫁?猪不□□,要你操什么心!”
    “………”武思芳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她这一会一出戏的爹面前,“那三书六礼都过了,没理由这么做,到时候折的是咱们武家的脸面!”
    “三书六礼是个什么玩意儿?哼!实话告诉你,先前拿来的嫁妆单子我都没看上眼呢,怎么着吧?还真别往门里边儿抬,我不稀罕!”
    “瞧您说的什么话?……潘家郎样样都好,不然我也不能拿那些钱去下聘呐。”武思芳来回拐着车轱辘话,说的她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你还说呢!提起这个我就来气,那庚帖上怎么写的来着?明明你们八字不合,非要胡编乱造往一块儿凑!芳儿啊,咱不能娶啊,到时候一不旺妻主,二不旺家宅,失金损银大不利,你要娶进来咱这家就毁了! ”
    “…….哪有的事情啊,那是在京都就找了阴阳批算好的,没有纰漏,潘家那边也看过了,爹你这又是听谁胡诌呢?”
    “那……那是他们汉人的算法,咱多项人不这么算!既然嫁到了金流,就得按照金流的规矩来!苏氏一边说,一边“疼痛不已”,哎哟几声。
    “……. ”武思芳是彻底崩溃了,她这爹纯粹是胡搅蛮缠呐,这回又把自己当成武家人了,“爹你不是汉人么?你们苏家嫁你的时候,难道按照金流规矩来的?…….”
    “…….武思芳!你还别不信!……..我可是为了你们武家,别最后为个男人把家业都毁在你手上!……反正…..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自打得了消息,武思芳就和她爹谈,却总是谈不拢,到如今苏氏的态度已定,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武思芳彻底无话可说,她只站了这么一会,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跟着就是屁股生疼,眼睛里头直往外冒小星星,两下里仆子看着不对劲,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忙让她趴展,又给抬回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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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一过,新嫁郎一行人就走到了金流城下。世家大族嫁新郎,排场是一定要有的,不管嫁得多远,都得守着规矩来。比如锦缎障车,红妆十里,鼓乐齐备,仪仗周全。新嫁郎大白天只能老老实实坐着,不可随意说话或是走动,免得不吉利,因此潘毓在路上这几日,摆着几乎相同的姿势,心里都快窝出毛来了,嫁给武思芳固然是好的,可这出嫁的过程就不那么舒坦了。
    想当初武思芳回了金流城,他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叔父到底和武思芳谈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他冷静之后肯沉得住气,是愿意相信武思芳的为人,就算她不是那么喜欢他,也不至于言而无信。父亲要为他另谋婚事,他不同意,两不相让,最后潘毓便与黄氏约定,若百日之内武思芳不来下聘迎娶,则由府上做主,听之认之。
    从十五岁到二十三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武思芳初心不改,这样一份情意岂是随便能割舍掉的么,况且他根本不愿相信武思芳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故而权衡之下差孙李二人去金流打探情况,谁知道不出一月,金流城便来人下聘。媒公媒婆领着几个朴素干练的人抬着聘礼上门来,那些东西从外面看也不过是二十口不起眼的大箱子,抬到潘府门前的时候,才象征性地绑了红缎,媒婆媒公牵头进了府,叫放在庭院里,正好赶上潘府主事之人都在,打开之后,一片金光灿烂,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黄氏怔怔没说出话来,真没想到竟然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愣了好半响,方才叹道:“诸位稍等,此事还需我家二郎同意。”
    潘毓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就算武思芳一个铜子儿不掏,只要她肯娶,万不得已要私奔他都能干得出来。只是没料到,她竟有如此大的诚意,心下大概对叔父与武思芳的谈话便猜出来几分,面上就有些不痛快了:“父亲怎好这样狠,她要如何才能筹得这些钱?”
    黄氏无奈,本来也不过是想吓退武思芳,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遂道:“怎么?还没嫁过去,就想着替她说话了?你若是进了宫,今后何止这些富贵….”
    潘毓微有尴尬,脸色不愉:“父亲言重了,即便是进了宫,也未必有这些钱,潘府这样狮子大张口,将来进了武家门,要阿翁如何看我….”
    黄氏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痴儿!嫁吧,你自己选的路,将来别后悔才是!”
    潘毓吃了定心丸,心里就着急要嫁过去,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若是武思芳对他没有一点情意,又何须这多破费?放眼京都,恐怕都不会挑出这样一个人来。一想到这里,他恨不能肋生双翼马上飞到金流去,黄氏看着自家养大的儿郎这般没出息,最终也只能长须短叹一番而已。
    潘府倒也没太亏着潘毓,开始张灯结彩地替潘毓筹办婚事,宫里得了消息,派张长使来府上贺喜。潘毓会意,将人让进正厅,掀了衣摆,跪下听旨。张长使并未多说,将潘毓虚扶了一把,交给潘毓一个锦盒并两箱子御赐的嫁妆,临了笑道:“郎君大喜!别忘了圣上前些日子叮嘱你的事就行。”
    潘毓躬身一揖:“烦请长使回禀圣上,潘毓必不负圣上所托!”
    张长使再无话,端着一张笑脸带着几个内侍出了潘府,惹的一干人等颇为眼红潘家的这番荣耀。唯有黄氏心下了然,面上免不了又沉重一番。
    只说潘毓这些年自己的体己以及皇帝赏赐外带府上给的箱笼,数量也有不少了,陪嫁的人里边潘毓就挑了十个个,赵甲钱乙并八个毛头小厮,并未多带。潘府眼看是留不住焦急的潘毓,无奈之下就近捡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铺红搭彩,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将潘毓送出了门。那一时刻,京都最负盛名的郎君嫁出去了,不知暗地里哭红了多少女郎的眼睛呢。
    长长的送亲队伍一路走来,虽是车马劳顿,倒也太平,五月初八那天走到了城门前,便见着接亲的人浩浩荡荡整装以待,阵势十足。为首满身珠翠,穿的相当隆重的接亲女娘就是贺兰敏君了。金流有个习俗,接亲的人必须是与一对新人属相相宜,且福气隆重,而贺兰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家和人旺,又是武思芳的至交,正是不二人选。武思芳娶亲的事情贺兰敏君出了不少力,此刻她正翘首以待,远远地看着红彤彤一片映入眼帘,忙纤手一挥,霎时鼓乐喧天,敲敲打打,引来不少人围着看热闹讨彩头,这等规模的迎亲阵仗,也只有金流城的四大家族才摆的出来,一时间人人羡慕不已。
    潘毓多年前来过金流,听着外面的喧闹嬉笑,心里正猜度也不知如今这地方是什么模样了,却又碍着规矩不好探头去看,唯有端坐在喜车上,盼着早日见到妻主,他这些天没有见到武思芳,思念如同荒地里的野草一般疯长,挠着人的心肝脾肺。好在武思芳终究没有负了他,如今真是如愿以偿了。
    吹打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武家门口,却少不得按照胡人的规矩来。金流城的讲究,新嫁郎脚不沾地,否则不吉利,两旁的喜童服侍潘毓下了车,沿途全铺了青毡,一直延伸进了家里面。钱币五谷撒了满地,吆喝哄抢的无所不在,喜公喜婆涂了红彤彤的脸蛋,笑脸迎人,将潘毓从门口接了进去,院里的奴仆下人穿戴一新,见着潘毓,叩首道喜,喊声震天,潘毓便在这欢呼声中穿过垂花门,缓缓朝正院走去,洒金檀骨合欢扇当着脸,看不清楚前面,只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丝毯上一双缀了明珠的翘头锦绣鞋,青色缎子的裙角随着脚步微微摆动,待他靠近了,便将彩球红绸牵在手中,引领着自己站在堂前石阶下。
    他不必看,心潮澎湃的那一刻,就知道是武思芳。她没有亲自来接亲,只是站在这里迎他,是金流城的讲究么?
    跪了天地,夫妻交拜,礼就成了,拜祖宗敬父母这样的过程需要等到第二日之后才会举行,于是一众喜童前面引路,将新嫁郎带到房里歇息,而新妇还需招呼来客。
    宽敞精致的主屋里,放眼望去,一片喜庆之色,青丝毯,洒金红绡帐,花团锦簇的芙蓉被,一切都是崭新的,合卺酒静静地放在紫檀案上,雕龙刻凤的喜烛燃烧着温暖的光,这些看起来似乎与汉人的讲究并无不同。才坐下不到一刻,门口候着掌事,躬身问道:“回禀新官人,娘子说您一路舟车劳顿,叫我等服侍您先歇着,请您示下。”
    “不必了,我等着妻主便是。”潘毓道。练武之人,这点程度不算什么。掌事退下,连同守门的小厮也一并带走了。潘毓只是静坐,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外面的喧闹声逐渐散去了。红烛已经烧过大半,依旧不见武思芳的影子。他暗自思量,等了那么多年,多等一刻又有何妨?才这样想着,就挺到依稀有慢腾腾的脚步声传来,他的心又开始跳起来了。
    潘毓静静坐在床榻上,入定了一般,看见武思芳进来,方才抬了抬眼皮,见到想念了三个多月的心上人,压下心里的悸动,故意板着脸说道:“芳儿,…..你来的有些晚了。”他的妻主今日着了金丝银线织就的吉服,一张俏脸却是浓妆艳抹,遮盖了原本的面目,不仔细辨别,倒认不出来,总让人觉得有点怪异。
    “…….”武思芳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正想着怎么跟他撒谎,听到潘毓这么说,知晓他有了埋怨,忙道:“今天娶新夫,自然要忙,瞧瞧.....我都累成什么了,…..你一路奔波,也早点歇着吧。我叫人过来服侍你。”
    其实她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随便抖出两句来,便微低了头,害怕露出端倪,不敢看他,她今天能站在他面前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不可能真在外面忙成一团。
    潘毓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好笑,“既然累了,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坐?”
    “不坐了,檀郎,能见到你,站着也高兴。”武思芳连忙摆手,油嘴滑舌了一句,她如今只能趴不能坐。
    潘毓:“……..”
    武思芳见潘毓不解,心里颇为无奈,遂慢慢走到潘毓身前,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无瑕的簪子来,轻轻插在新嫁郎的发冠上。“其实多项男子嫁了人,是要梳辫子挂大耳环的,…….不过我答应你了,便一直记着有一天要亲手给你插上,总算没有食言。”
    “芳儿…..”一股莫名的感慨涌上了潘毓的心头,他顺势握住了妻主的双手。
    “哈哈,是不是很感动?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吗?”武思芳禁不住在身体疼痛的刺激之下作了个鬼脸。
    潘毓看着武思芳五花八门的脸,忍俊不禁,点头称是,“我是你的人,但是你得听我的。”
    武思芳闻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案上放着的合卺酒,忍痛强笑道:“也行,…..只要你是我的,怎么都行。”
    ……………….
    月夜微凉,武思芳的额上却是汗如雨滴,将一张脸弄成了一团花。她蹒跚着步履出了门,扶着廊前的柱子,身子开始晃了起来,两旁候着她的仆子忙奔过来,左右架上。
    “娘子!伤口渗出血了!”一个忍不住一声惊呼。
    “嘘——”
    汗水冲淡了妆容,渐渐地露出眼下的乌青和面上的憔悴来。武思芳脸色煞白,虚弱无比,嘴角却牵出一抹淡淡微笑:“小点声,…….别吵醒我的美人,不要……让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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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设定男嫁女娶。胡汉混搭风俗背景下,结婚当天,男穿红,女穿绿,所谓红男绿女,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快到了,写这样一章应个景吧,祝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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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话一句,裸更伤不起,请大家帮忙捉虫,至少坚持隔日更,当然了,涨收藏的话会更拼的。谢谢亲们的支持,深鞠一躬。
    ☆、结发
    武家有套别院坐落在金流北关口,与大宅相距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五进的院落修的很是宽敞、规整,精致中又涵盖了西北地域的敦实和大气,院里虽没什么瑶草佳蕙,葱茏掩映,不过亭台楼阁,游廊小园是一应俱全。据说这院子是武家原来的老家主也就是武思芳的母亲,金流城里一位有些惧夫的大财主,为了安置她的外室而专门购置的。先后住过三位男子,最后一位就是武晗的生父,可惜也没住多久,苏氏就带了人来,当着武思芳母亲的面连打带砸将人轰了出去。如今别院落在武思芳手上,倒成了安置潘毓的去处。
    自打潘毓因洞房之夜喝了合卺酒,就在床上睡了整整三日,醒来之后方才认清了他还未有真正融入武家的事实。在他酒醉昏睡的这几天里,他的心腹赵甲和钱乙经过与别院内大掌事的多方沟通和其他渠道的打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然后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委婉地表述了当下潘毓的处境。
    原来,这一切都要从他的公公苏氏说起。当他还在出嫁的途中时,苏氏就已经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以性命要挟武思芳不得迎娶潘家郎。父女俩相争不下,最后是武思芳不顾反对,拖着病体,暂时先将他娶回了别院,并打算与苏氏长期“沟通”,直到说服他为止。闹了半天,潘毓才发现自己如今不过就是个侧侍的命,进不了大宅,跪不了祖宗,苏氏不喝他孝敬的茶,就算手里攥着合婚庚帖,迎娶的场面再怎么壮观,下人奴仆再怎么恭敬,吃穿用度再怎么丰厚,说破天他在金流人的眼里也就是武家花了重金买来的贵侍而已。
    堂堂的世家子弟落到这般境地,讲直白一点那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让潘毓心里十分的不畅快,怪不得从前武思芳就警告他,说她有一个没人愿意给他当女婿的爹,这还没见过面,他就已经深深领教了公公的厉害。不仅如此,苏氏为拒这桩婚事居然能向自己的女儿下狠手,将人打成那样,下不来床。一想到他的妻主一边顶着父亲的压力,一边挣扎着与他成亲,潘毓的心里就涌出许许多多的感动,旁人总看不清楚他为什么单单喜欢武思芳,可只有他明白她的好,毕竟愿意为心上人肯这样付出的女郎在这世间是少之又少。
    潘毓睡醒之后,精力无比充沛,情绪虽然受到了现实的影响,可是一想起妻主对他的用心,便觉得再艰难的事情都会变得容易应付。现在回想起那晚,一切也就变得不难理解了。武思芳怕他担心,怕他一时接受不了,满嘴甜言蜜语,明知他一喝就醉,偏要与他喝那合卺酒,他当时并不知情,一心想着与她共度良宵,起先是打算碰碰杯子就可以了,谁知武思芳不依不饶,他在她的连哄带骗下渐渐丧失了初心,存着一丝侥幸,以为最多就是半醉而已,岂料一杯下肚,竟睡死过去,错过了洞房不说,还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其实这样的事情说起来,他是没理由埋怨的,武思芳自那晚放翻他之后,就赶回了大宅,一边养伤,一边还要处理武家的生意,听说还在等待时机继续去说服她的父亲。成亲这么些天,武思芳把他一个人撇下,连面都没露过,可他却没法怪她,谁让她摊上那么个爹,让他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公公呢。
    武思芳的父亲苏氏是出了名的难缠,这一点他早有耳闻,就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真会轮到自己身上。他自认为和武思芳是相配的,就算不相配吧,他好歹还有一颗爱着妻主的赤胆忠心呢,说他八字硬,于武家不利,要将他原封不动退回去?那满京都的豪门权贵哪一个不是巴巴地等着娶他呢,偏到苏氏这儿就不行了,潘毓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潘家什么聘礼都不要,贴上来他这公公才会满意?
    他是大家郎君,知道嫁了人孝敬公婆做贤婿的道理,虽然苏氏根本不给他敬孝茶的机会,生气归生气,可那毕竟是妻主的父亲,他的公公,自己该做到位的还是不能落下,加之又十分担心武思芳的病情,思量一番,叫赵甲钱乙准备了厚礼,又带了自己的几个小厮,亲自上武家大宅登门探望去了。
    不去倒还罢了,谁知这一去,竟将潘毓羞辱的彻彻底底。一行人到了武家大门上,守门的仆子外强中干,行事一板一眼的,态度虽然恭敬,言语上却非常直接,愣是不让潘毓进门,说是武家老爷子以前就定下了规矩,从老主母那一代起,不是正头夫君,没有资格入宅门,所以从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吧。见潘毓不为所动,又补充道:老爷子说了,一个侧侍而已,不配在他眼皮儿底下转悠,要是识相,就乘早回京都去,别在金流丢人现眼,免得折辱了河东潘氏的门风。
    潘毓从小到大,没有这样窝囊过,一时有些沉不住气,所以赵甲钱乙奔上去教训守门的仆子时,他也没拦着。
    两个仆子被打翻在地,谁知门里又冲出来几个形体彪悍的男子,每人手里一把朴刀,上来对着赵甲钱乙并那几个毛头小厮一顿乱砍,一帮人混战在一起,这些护院的拳脚虽然没有赵甲钱乙那样利落,但在金流城也是个中好手了,双方纠缠了好半天,武家的护院仆子们被打得躺在地上翻不起来,却仍然尽忠职守,紧紧把着门,还是不让进。
    武家最要紧的人物并没有出现,潘毓碍着武思芳的脸面,权衡了一下,终究带着人返回别院去了,可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恶气,同时也更加理解了武思芳的为难,或许她可能想来看他,可是摊上那样一个爹,又不顾阻挠娶他回来,估计就算她的伤口彻底恢复,去别院恐怕都非常困难,据说苏氏甚至警告过武思芳不许碰他潘毓一根手指头,一心想让他知难而退,主动回京都重新嫁人去,可见这阿翁是铁了心地排斥他呢。
    潘毓从前在军中历练,铁血儿郎之间的矛盾是相当好解决的,可遇到内宅这样的事情,碰上苏氏这样的男子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毫无经验,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如果苏氏不是妻主的父亲,这事儿就好办多了,可偏偏天不遂人愿,竟叫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如今都这般头疼,再想想他的妻主武思芳,岂不是过得更艰难?
    潘毓心里不畅快的时候,一般会练练拳脚弓马,他的嫁妆里,专门有几大箱子刀枪剑戟,一连好些天他都拣出来将这十八般兵器一个一个地挥舞一番。这一日天气晴好,潘毓在后院的大树底下完整地使了一套剑法,出了一身汗,心情舒畅很多,等静下心来的时候,便向立在不远处侍奉的赵甲招了招手。
    “赵伯,孙丙叔今日有没有传消息过来?”
    “有的,咱们偷偷捎给娘子的那些膏药很是有用,听孙丙说娘子这几日好多了,如今走路不大有问题。今儿竟还带着人出去与徽州来的茶商谈成了一笔买卖,许是累着了,就早早回了宅子,稍稍吃了点饭,老爷子过来找她,两个说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老主父好像发了脾气甩袖子回去了,之后娘子就歇下了,昨天黄州府那边的绸缎铺子刚送了新的账册过来,娘子这几日晚上少不得要忙碌一番了。”
    “是么?…….武家大宅的地形图你可弄出来了?”
    “正好想着送给郎君呢”赵甲闻言忙掏出来递了过去。
    “你说,这么多天了,她不能来找我,我去找她怎么样?”反正他主动惯了,也不缺这一回。
    “……..”
    “怎么?……不好?”
    “…….郎君若是偷着去,可得小心些。……听说那边的护院伸手了得。”赵甲小心劝道。
    “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再说不是还有孙丙和李丁照应着吗?”
    ……..赵甲闻言不语,他想了一下,准备告诉潘毓武家老主父今天其实是和武思芳谈了纳新侍的事情,谁知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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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新月如钩,凉风徐徐,武思芳斜倚在榻上,正一本一本地翻查着账本,就听着窗外风吹树响,沙沙声中一会儿夹着猫叫,一会儿掺着鸟鸣,气氛挺是怪异,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推开门,一旁守着的两个小厮正打着瞌睡呢,下巴颏一点一点的。
    “喂喂!醒醒!”武思芳笑了一下,俏皮地吹了声口哨。惊地那两个差点趴在地下:“娘子恕罪!娘子可是要歇息了?我们这就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