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是无比漫长，一点一点，凌迟。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阿零神再也瞒不下去了，所有的神都发现，自己确然不死，可是在消失。
    他们的身体像化墨一样淡去，一直到整具身体都化了，彻底透明不见。
    只剩了意识的时候，阿零神终于找到了把他们的身体当做养分、寄生在神龛的吸血蛭。
    然而此时整个神龛已经只剩下仅有纯粹意识的神职们。
    吸血蛭就是最后的那个捕鸟器，整个神龛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鸟笼，神职们的意识就是关在笼子里头的金丝雀。
    离不开，死不了，郁郁寡欢，笼中雀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所以神职的精神状态都不大好，事实上莫慈认为神职应该大规模出现抑郁症才对。
    神职的抑郁是明知无可解脱的抑郁，连自戕了结都不可能。
    小七神真是里头的异类。
    发现吸血蛭之后，莫慈可算找到点事干了，她跟阿零神指天发誓，她一定要把那怪物给弄死，碾碎，碎碎的。
    这个时候她们已经成为纯意识体，为了应对大规模的抑郁情绪，阿零神用自己最后的元气建了一个幻境。
    神龛就是这个幻境。
    神职们在幻境当中生活终于奔小康了，自己生活好了，就开始照顾其他生命的精神状态。
    一个一个宇宙被造成，星系、星球、力、人类、草木。
    这些宇宙成为所有神职在漫长荒芜的神生当中的寄托。
    小七神作为其中一个神职，当然也应该拥有一个宇宙去管理的。
    但是她那时候对管理宇宙没有兴趣，一门心思要搞死吸血蛭。
    阿零神不允许，连想都不让她想。
    小七神悄悄发动了一个小型起义，她从数不清的神职当中煽动了一小撮，簇拥着她去行刺吸血蛭，其中就包括秋水。
    小七神跟秋水带领这一部分神职，闯进了当时的五层宇宙。
    当时的五层宇宙是神职避之不及的一处禁地，脏乱差就不用说了，问题是里面进化出了一大堆危险的异常生物。
    因此五层宇宙是神龛的标志性建筑。
    所有熊孩子几乎都放过这样的话：“有本事闯五层宇宙啊。”
    没有熊孩子有过这本事，因为五层宇宙实在是太吓人了，口头上撂撂话可以，要真进，谁都愿意认怂。
    这一回，莫慈带着那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职们，静荡五层宇宙，从大堆宇宙垃圾中找到吸血蛭。
    吸血蛭将自己藏得很好，在五层宇宙的最核心之处。
    那条寻找吸血蛭的路途，简直是炼狱中匍匐，一步一死，每一次从劫难中复生，都是凤凰浴火。
    他们打杀过肉瘤星球拼接成的怪兽，砍过布满尖刀的头颅，见过不人不鬼的异形种族，神识被魅巫夺走，在痛苦当中炼化过。
    这一路，小七从无限痛苦的骸骨中爬出来，几近涅槃。
    一路走到尽头，她退无可退。
    最终小七带着神职，将吸血蛭的重重防护毁坏，翦灭无数恐怖之境。
    回望来路，那么多神倒下了。
    终于跟那贪得无厌、不知收敛的吸血蛭对上面的时候，小七神身边只剩下了秋水一神。
    吸血蛭竟然如此之小，小到只有神职的眼睛才能看得见，那是小七第一次见到量子级别的实体。
    小，意味着不能再小。
    也就是说吸血蛭不接受任何攻击，受不到丝毫伤害。
    终于到了终点，小七已经悍如死囚，困兽终斗，倘不能毁去吸血蛭，她会把自己给逼死。
    可事实就是，她动不了吸血蛭。
    小七神大哭，为什么到了终点才发现她无能为力？那些绝望之中的希望，好像都是为了让她此刻更加绝望。
    她的希望是：进度条拉到最后，她要将吸血蛭毁去。
    然而眼前的吸血蛭，毁不去。
    阿零神发现小七神失踪之后，气急败坏，一路火急火燎从神龛追到吸血蛭这里，看到小七神无望的痛哭。
    阿零神原本真的是要认真揍她一顿，让她再也不敢有这种大逆之妄为。
    可是小七身上那一团意识火光，在绝望之下，变作艳红。
    她哭得快要把自己自爆，阿零神剧痛难当。
    她鲁莽，可是她为了什么啊？
    她为了谁啊？
    阿零神用自己意识火光将小七温柔包裹，说：“阿零哥哥在，没事了。”
    小小的吸血蛭粒子跟阿零神进行了一番对话。
    这种意识交流超出了小七神的理解范畴，她没听懂。
    将小七神带回神龛之后，阿零神告诉小七，吸血蛭说它会逐渐把他们这个宇宙给吮吸干净。
    先是神职的意识，然后再是神职的一切造物。
    吸血蛭说它自己也没办法，因为它阻止不了自己，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