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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实在是个叫人不能忽视的男人。
    徐老夫人迎上来,笑道:“我发了请帖了才觉后悔,今儿天气太热,你们来一趟,恐是劳累。快些进屋罢,我备了凉茶。”
    几人陆续进去,轮到裴玉英时,她感觉到徐涵的目光,忍不住略抬了一下头,果然见他正看着自己。
    只眸里竟含着笑,原本冰冷,甚至有些阴森的人,这般笑起来,情谊荡漾,比寻常还要来的动人些。
    她脸颊微微一红,从他身侧走过。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徐涵嘴角也挑了起来,自从入了翰林,许多人家想与徐家结亲,然母亲一次次说起,他一次次想起的都是她。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她,虽然这感觉如此突然,好像只是在瞬间,她入了他的心,便刻在了上面。
    众女眷陆续进去,徐涵却不方便跟着了,与裴应鸿,裴应麟道:“我书房有许多兵书,胡成将军……”
    刚提到名字,裴应鸿已经迫不及待:“莫非是《操军实记》?”
    “正是。”徐涵自小跟着张大儒学习,这张大儒就爱好藏书,作为他的得意弟子,自然也是收获颇多。
    裴应鸿叫道:“我能借来看看吗?徐公子,请你快些带咱们去吧!”
    三个人急匆匆就朝书房走了。
    上房女眷们此时将将喝完凉茶,只听门外一声清脆的笑:“姨母,原来今儿家里请了客人呀,真热闹!”
    裴玉娇抬头一看,原是何淑琼来了。
    ?
    ☆、第036章
    ?  夏日的炎热里,远处的树叶苍翠欲滴,纹丝不动,她从那边走来,脚步却轻快,三两下便走入了屋内。
    “云霞,给我也上盏凉茶,我都要热死了!”她随意使唤丫环,好像也是徐家的人一样。
    徐老夫人稍许怔了怔,毕竟何淑琼出自书香门第,惯来礼仪是足的,今日兴许是热了吧,她性子又开朗。
    “淑琼,快来见过太夫人,二夫人,裴家几位姑娘。”她朝太夫人抱歉的笑了笑,“淑琼是我妹妹的女儿。”
    何淑琼笑起来:“姨母,我自然认识裴家姑娘的,都见过好几次了。”她向太夫人,马氏行一礼,亲昵的走到裴家三位姑娘身边,“就是没想到,你们会来这儿呢!不然我早些过来,接你们。”
    徐老夫人见她跟三位姑娘那样好,颇是欣慰:“一会儿你正好陪她们坐坐。”
    何淑琼点点头,把凉茶饮了。
    太夫人与徐老夫人闲话:“这宅院我记得,原先是秦家的,秦老爷两袖清风,做了三十余年官,仍住在此地。别人劝他搬,他不舍得,说有感情了,又说此处清幽,空气通畅,称它为福地,原来后来被你们住了。”
    徐老夫人高兴,笑眯眯道:“秦老爷告老还乡,回得便是苏州,他呀,与张大儒当年是同窗,得知我们娘儿俩要入京,这才肯出手的。”
    “原是如此。”太夫人问,“我瞧着,好像也修葺过?”
    “是,前些时间翻新了几间厢房,扩大了一些,毕竟我家涵儿不小了,不能委屈儿媳。我这几日还去铺子打了不少家具呢,就等着搬进来。”
    听到这番话,太夫人笑容满面:“您可真是个慈心的人。”
    这些话也落入旁人耳朵,裴玉娇心想,徐老夫人看起来不错呀,可是为何上辈子妹妹那么惨?听泽兰说,样样都要她操持,老夫人什么事情都不管。难怪有次去徐家,见到妹妹在喝药,问她什么病,她又不说,搪塞是小病。
    现在想来,许是累的。
    她眉头皱了皱。
    何淑琼站起来:“姨母,不若我带她们去外边儿凉亭坐坐罢,打打叶子牌,看看花,那边也凉快。”
    不比侯府富裕,徐家用不起冰块降温。
    徐老夫人一口答应。
    几个姑娘便随何淑琼去外面。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徐家也一样,看着地方不大,可因为秦老爷几十年经营,假山游廊都有,在东南边还挖了小池塘养上几株荷花。此时伸了粉色花骨朵出来,由碧绿叶子衬着,煞是可爱。
    临池边,便是座凉亭,六个飞檐挂着铜铃铛,只没有风,一片寂静。
    裴玉画倚在栏杆上,笑道:“还有鱼呢,锦鲤吗?”
    “这是我表哥从别处弄来的,叫锦鲫,你仔细看,有些不一样,这种鱼呢,头比较小。”何淑琼解释,一边儿目光朝裴玉英掠过去。
    她不曾过来看,立在不远处瞧着凉亭的屋檐,略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
    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也优雅好看,何淑琼想起母亲与自己说的话,“既然你表哥看上裴二姑娘,也罢了。你不是不知,凭咱们两家关系,若他对你有意,早该提亲了,何必再期盼?好孩子,为娘再与你挑个更好的。”
    可世上,哪里还有比徐涵更叫人心动的男人?
    她等着他,等了多少年,自从九岁时第一次看见他,她就喜欢上他了,如今这裴玉英算什么,轻易就夺走他的心?
    她怎么甘愿?
    手在袖中握了握,此刻她真恨不得将她推到池塘里!可这样,表哥定然不会再理她,而像裴玉英这样高傲的姑娘,本也不合适用这种法子对付,反而会弄巧成拙。
    稍许立直身子,她坐到凉亭里,吩咐丫环设案:“叫厨子做凉糕来,要莲蓉馅儿。”她朝裴玉画笑,“表哥家的厨子,做这个很拿手,我跟表哥都很喜欢吃,你们喜欢什么馅儿的?”
    “豆沙罢。”裴玉画瞧她热情,也便不客气。
    裴玉英的眉梢却是微微一扬。
    因何淑琼短短功夫,已经提到两次徐涵了!
    少女的心总是敏感的,更何况,刚才徐涵在门口对她笑,眉目传情,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心意,甚至于,那一刻,也是面红心跳的。
    然而这时,她突然有些怀疑。
    见她不说话,何淑琼专程问她:“二姑娘,你喜欢什么馅儿?”
    “我随意。”裴玉英淡淡道,“我原也不太喜欢吃甜食。”
    “哎呀,那太可惜了,我跟表哥最喜欢吃甜食,现在是天热了,像在春天,秋天,巴不得日日都有一盘,放在案上不离手,你竟然不喜欢吃!”何淑琼笑得天真可爱,“那是喜欢吃咸味儿的?咸味儿也有,放猪油与盐的,你要吗?”
    裴玉英抬眸瞧她。
    何淑琼双眼弯弯,好像月牙儿。
    她的性子有些像裴玉画,不似裴玉娇单纯,却也不像自己,裴玉英道:“行,那我就吃咸味的。”
    何淑琼笑道好,吩咐下人去厨房。
    只一会儿功夫,那边就端来吃食,两盘晶莹剔透的凉糕,还有一盘咸味的玉糕,另有瓜果,都切好了放着。
    裴玉画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微微眯起眼睛:“还真不错呢,这凉糕不比咱们侯府差。”她看向裴玉娇,“大姐,你这小馋嘴儿今儿怎么这么安静?还不吃呢。”
    也不怪裴玉娇,全幅心思都在妹妹跟徐涵的事情上,话也没多余的心思说,至于吃的,当然也没有多少好胃口。
    可裴玉画提了,她不好再这样,也夹了块吃。
    裴玉英则吃玉糕。
    “等会儿咱们打叶子牌罢。”何淑琼笑道,“此前听时光说,她跟你们也打过,赢了好些银子呢!”
    “是啊,沈姑娘挺厉害的。”裴玉画朝裴玉娇努努嘴,“不过专赢了她了,今日再打,恐怕大姐的荷包又要空了。”
    “那可不一定,我玩这个不行,虽然表哥教了我许多,可我还是打不好。”何淑琼笑声若银铃,“我表哥啊,样样都会,围棋,象棋,我与他完,他都要让好几个子的,就这样,我还总输呢。”
    这段话下来,裴玉画也有些察觉了,眉头挑了挑,调侃道:“你表哥前表哥后的,感情可真好!莫非常来这儿?瞧着你也挺熟悉的。”
    “当然了,咱们两个一起长大的,谁也比不上咱们的感情好。”何淑琼嘻嘻一笑,可一双眼眸却很认真。
    水盈盈,好似倾注了一世的深情似的。
    裴玉娇瞧着,差点被凉糕噎住,直愣愣瞪着她,饶是她迟钝,这会儿也觉得怪异,莫非何淑琼与徐涵有什么私情?所以上辈子,他们夫妻感情才不好吗?是了,是了,定是这样的,现在何淑琼这么表露出来再好不过,妹妹那么聪明,岂会听不明白,自然是不会再嫁给徐涵的!
    她心头一松。
    裴玉英却好像没听见一样,慢条斯理的吃着玉糕,可从她身上仍是微妙的散发出了一股冷意。
    下人们捧着叶子牌来,四人玩了会儿,等到午饭时间,徐老夫人便请她们去用饭,路上遇到徐涵他们从书房过来。仍是像之前,他的目光又落在裴玉英脸上,仿若看不够似的,只这回裴玉英没有脸红,她注视着他,眉头微挑,那双漂亮,明亮的眼眸中满是不屑。
    这种反感的情绪仿若一把刀一样猛地刺向了徐涵。
    他微微一怔,不明白裴玉英这是怎么了。
    难道母亲……不会,母亲早已答应让他娶裴玉英,不然也不会花费功夫去打听。上回在窦家,太夫人的意思,假使有合意的,裴玉英早于裴玉娇嫁出去无有不可,所以今日才会请他们裴家过来。
    那是为何?
    他眉头拧了起来,无法不在意这些。
    几位女眷坐在一起用饭,徐家为招待她们,很是下了功夫,菜肴极为精致,清淡,很适合在夏天吃。
    太夫人能感觉到徐老夫人的精心与诚意,已经想着假使徐家来提亲,多半老侯爷,裴臻都会同意,那么这门亲事肯定要定下来,而且徐家人口简单,二孙女儿嫁过来再如何也不会太过操劳。虽是人口少了些,可将来她为徐家开枝散叶,未必不如那些高门大户。
    日子都是这样一天天过起来的。
    太夫人越想越觉得好。
    一顿饭也吃得其乐融融,时不时与徐老夫人说笑,并没有“食不言”的冷清。
    裴玉英见她们仍在一起说话,她想到何淑琼的暗示,心思不宁,假使太夫人答应如何是好?她不会愿意的,她走到外面,站在屋檐下瞧着小小的宅院,在来前她还怀着欣喜,可现在,丝毫都没有了。
    身后一声轻唤,低沉又有些沙哑:“裴二姑娘。”
    是徐涵过来了。
    裴玉英身子微微绷紧,可她并不想逃避,转过身道:“徐公子。”
    穿着墨绿色春袍的男人,面目俊美,身上有着不同于少年的冷漠与沉稳,这是她喜欢的,然而,她却也只能放弃了。
    她眼眸里一片平静,丝毫没有波澜。
    徐涵开门见山的问:“裴二姑娘,到底是何原因,使得你突然对徐某不满?”
    ?
    ☆、第037章
    ?  裴玉英生来骄傲,对一人生出反感,便不愿再搭理,更何况徐涵于她,只是见过寥寥数面,她不屑于解释,淡淡道:“不知道徐公子何出此言?我来此做客,何来满意不满意之说?”
    可她这样聪明的姑娘,哪里不知,今日此行事关两家结亲?
    徐涵越发觉得奇怪。
    只他性子也是骄傲的,所以当年父亲早逝,他们母子俩在徐家备受欺凌,他从没有低头。那些羞辱,那些磨难,在他小小的身体里变成了巨大的动力,他念书格外勤奋,后来才能得张大儒青睐收为弟子,如今,徐家人再提起他,谁也没有轻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