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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

      过了一段时间,维托放下刀叉。
    “您考虑得怎么样?”
    “走吧。”趁现在夜深……
    安默拉拍了拍弥撒亚的背,然后亲密地凑到他耳边说:“好了,我们出门去。”
    “等等,你要带上这个……孩子?”维托睁大了眼睛,“我们是去死亡大裂谷!那儿的风随便吹起一个石头就能砸死他!”
    “我会保护好他的。”安默拉示意他可以带路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下,但是亚尔弗列德依然灯火通明。
    站在城堡顶层窗前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坎迪洛克竖瞳中的金色一点点泛开,他拉上窗帘,抱起了地毯上的小乔诺。
    “你对安默拉来说很重要吧?”
    他用锐利的指甲划过孩子细腻的皮肤,小乔诺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也不像平时那样哭闹。
    “那么……我们也去吧。”
    他用苍白冰冷的指尖点了点乔诺的鼻尖,蛇一般嘶嘶地说道:“死亡大裂谷,或者说……”
    圣战遗迹。
    大厅里,杰拉尔德吃着吃着忽然感觉心中一阵不安,他放下刀叉,隐隐约约看见窗外的景象。安默拉和那个走私客的首领乘着太阳天马离开了,天马的火焰在空中划过鲜亮的痕迹,然后迅速被魔导式掩饰下去。
    这么晚……是要去哪儿?
    杰拉尔德这么想着,正要去问问亚门,没想到另一道鲜艳的火红色就紧随着太阳天马冲了出去。
    “那是……火龙坎迪洛克?”
    龙影只是一闪而过,这片鲜红色也和安默拉的太阳天马一样融入夜色。
    杰拉尔德站起身,跑去厨房找到了亚门,他正在跟大厨讨论食材的购置问题。
    “安默拉有说过今晚会出去吗?”
    亚门让厨师长先等等,然后把杰拉尔德弄出厨房:“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我看见她乘天马离开了,和那个走私客一起。”杰拉尔德不耐烦地说道,他的心跳很快,不安感一直未曾褪去,“你也知道这事儿吗?她有没有提过要去哪里?”
    “没有。”亚门摇头,“我觉得可能是去了某些能与那位走私客促进友情的地方。”
    “什么!?”杰拉尔德脸都青了,“我们跟上去!”
    亚门摆手道:“别傻了,她身上一直有反跟踪的维系式,我们没可能追踪她。”
    “你当然不行!”杰拉尔德有些恼火,他小声抱怨道,“但是火龙可以,它闻得出这个味道,神的味道……啊,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亚门没听清。
    “你不是站在安默拉这边的人。”杰拉尔德忽然说了个题外话,“但是我想你也不会希望她出事。”
    革命军需要安默拉来救活英格兰姆。
    亚门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一起去。”杰拉尔德眼神肃然,亚门这时候才从他身上看见一点“最强之人”的气势。
    但他还是无奈地摇头:“我们去干嘛?打扰领主大人的社交活动吗?”
    “不!是保护她的安全!”杰拉尔德揪住他的领子就往外拖。
    “等等!你放开我!”
    坎迪洛克一直认为安默拉是夺走了预言书的人,它脑子有点不清醒。而且他在几千年前就敢只身闯入女神殿,所以应该是个强大又不怀好意的家伙。杰拉尔德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条该死的爬虫对安默拉图谋不轨。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死亡大裂谷边缘,一队骑兵正在飞速往西驰行。
    为首的女骑士有着灿烂的金发,包容一切的蔚蓝色眼眸,女神一般深邃而优雅的五官。她骑着白马,身着纯白色的软甲,胸口是奥兰教廷的圣十字纹章。
    她在黑暗中疾驰,犹如一道划破夜色的闪电。
    在接近死亡大裂谷的时候,这一小队骑兵停了下来。女骑士翻身下马,其他骑兵们也跟着下马,他们面前的峡谷坡度相较其他地方更为陡峭险峻,一眼看去全是突出的岩石,根本见不到底。
    “走吧。”
    那些马匹背后生出翅膀,然后一点点淡化,消失在空气中,这种消失方式看起来并不是假想精灵式,更像是被召唤出来的、真正的神话生物。
    “是的,莲恩阁下!”圣殿骑士们齐声应道。
    145、裂谷
    午夜,莫尼诺修道院,告解室。
    十字苦架权杖、烫金边的白色礼服、镶嵌了宝石金银的高冠、正位六芒星纯金权戒。
    告解人身上这些装饰,无一不表明他是整个奥兰地位最高的人。
    告解人的高帽挡住他的面孔,温和而宁静的声音流淌在告解室里:“女神保佑,我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如今愿意悔改。”
    他低笑一声,这声音年轻又富有魅力,与他的实际年龄完全不符。
    “距离上次来这里告解已经十多年了,同样的一个问题,困扰了我的前半生,现在又将折磨我的后半生。”
    十多年前他在莫尼诺修道院进行告解,说自己对无辜的生命动了杀心,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希望女神能净化他内心的黑暗面。而十多年后,他再一次来到莫尼诺修道院,告解的内容却与那时候完全不同。
    “我应该更果决些。”告解人摘下了高冠,将它按在胸口,“我让魔鬼活着来到了人世,甚至亲手将奥兰的权柄交到他的手里。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神啊,我不求您的宽恕,只求您告诉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来弥补我的过错。”
    告解人的面容极其英俊,与黑暗圣殿的那些堕天者们一样,有种超乎人类的完美。笔直的金发垂落肩膀,细碎的发梢闪着细碎的光芒,映着他深邃英挺的面孔,他全身都透出不可侵犯的高洁之感。但是这种高洁感并没有让他变得不可亲近,相反,他看上去很温和,包容力十足,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闭上眼睛,垂首聆听。
    世人听不见的天国之声传入他的耳中,壮美的圣歌回荡在小小的告解室里。
    告解人衣服上的每一根金丝都流淌着光泽,金色的光晕环绕着他,天国之门的虚影在他背后若影若现,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惊叹“神迹”。但是告解室的另一头,为他进行告解的神父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天色已晚,您该返回圣都了。”神父从门后走出来。
    他穿着红色长袍,看身份是位红衣主教,可是态度却十分谦卑。
    告解人重新戴上了高帽,面容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下:“阿伯特……你还没有为我做完告解。”
    阿伯特,莫尼诺修道院院长,为教廷输送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神职人员。他是现任圣殿骑士团团长约书亚的养父,将约书亚抚养到了七岁,然后亲手把他送入骑士团。阿伯特年事已高,现在估计是他担任红衣主教的最后几年了。
    “教宗大人,您该回去了。”阿伯特脸上被皱纹覆盖,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与教宗年龄应该是差不多的,但是教宗看上去几乎没有老过。
    “他前段时间来过这里?”教宗没有离去的意思。
    阿伯特知道教宗说的是谁,他缓慢地点了点头:“您知道的……没有出战任务的时候,他一直很喜欢呆在这里。”
    “因为杰拉尔德也是在这个修道院长大的。”教宗嘴角浮现出微妙的笑容,但是很快又被他压下去,“杰拉尔德是他竖给自己的标靶,因为杰拉尔德的退位,所以他才能走到这样一个崇高的地位。但又是因为他前面有着一个被认为是最强之人的杰拉尔德,所以他才有这么大的压力。”
    听见“杰拉尔德”这个名字,阿伯特浑浊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教宗接着说道:“他对杰拉尔德的感情混合了憧憬与痛恨……当然,这都是几年前,现在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已经没有人能看出来了。”
    “也许他已经不在乎了。”阿伯特的声音有着与他年龄相符的苍老。
    “那么他为何一直要来这个偏僻的海岛修道院?”
    阿伯特无法回答。
    教宗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强得不像话,也聪明得不像话,但是年龄限制了他,这些聪明暂时没法沉淀为智慧。只要他在意着自己的出身,他的心中还有名为‘杰拉尔德’的阴影,那么他就不是完美而不可战胜的。”
    “我想他已经在设法突破这个心理障碍了。”阿伯特不带感情地说道,“离开这里之后,他直接去了圣兰斯卡特的边境地区。最近杰拉尔德有在圣兰斯卡特现身,我猜他已经查到杰拉尔德的具体位置了。”
    教宗叹了口气,从座椅上起身。
    他用权杖支撑身体,权戒上闪烁着光芒,脚下浮现出正位的金色六芒星阵。
    “约书亚是战胜一切的圣剑。”教宗的身影一点点变得透明,神圣法阵的光芒越发明亮。“但杰拉尔德是永远不败的圣剑。”
    那么……这两者相遇,到底谁会赢呢?
    阿伯特看着教宗消失在告解室里,这里的一切又归于黑暗,而他的心也重新归于迷茫。
    *
    “我就知道那家伙不安好心,他还带走了乔诺和弥赛亚。”
    亚门维系魔导式,然后杰拉尔德负责指路,两个人乘着假象精灵拉着马车往坎迪洛克与安默拉消失的地方追去。杰拉尔德在坎迪洛克离开后第一时间查看了他所住的房间,发现东西倒是一件没少,俩孩子却一个都不见了。
    “弥赛亚是领主大人自己带走的。”亚门纠正道。
    “那他也带走了乔诺!”杰拉尔德又强调了一遍坎迪洛克不是个好东西。
    亚门点点头表示认同:“好吧,这倒是事实。”
    “能快点吗?他们都飞没影了……”杰拉尔德觉得用魔导式飞还不如自己跑。
    亚门无奈极了:“巨龙是传说生物,而领主大人用的假想精灵是太阳天马,我想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更快的了。虽然您可以自己追上去,但是您可以独自应对那条龙吗?”
    杰拉尔德不敢保证。
    见他沉默下去,亚门便试探着问道:“我觉得自己一直错估了您与她的关系。”
    “什么?”杰拉尔德没弄明白,明明对方说的是教廷语,每个字他都懂,但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我和南十字星都觉得您是受她雇佣的,就像之前护送圣女那样。”亚门微笑了一下,“但是这几天看来,您与她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这样,您是不是她的……”
    杰拉尔德发誓,如果亚门说出“祖父”或者“男宠”之类的词就把他当场打死。
    “……追随者?”亚门说了个比较中性而笼统的猜测。
    “不是。”杰拉尔德僵着脸否认了,他觉得自己之前想得有点多。
    亚门有点惊讶:“所以您为什么整体黏在她身边?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不管有没有我在身边,她都是不高兴的。”
    杰拉尔德对亚门的话感到有点恼怒,但是他想不出自己恼怒的原因,毕竟亚门说的都是事实。
    安默拉非常强大,就算没有他的保护也可以活得不错。安默拉并不幸福,而他也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安默拉一直都是一个人,不管他黏得有多紧,她始终是孤立的状态。
    也许正是这种事实才让他不悦——他对于安默拉而言是毫无作用。
    亚门不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杰拉尔德的脸色看起来随时会揪住他暴打一顿。
    马车里,尴尬的沉默正在蔓延。
    “南十字星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人。”亚门终于受不了这个气氛了,他说,“那些人甚至不如您,他们没有什么能力,读书少,身体素质普通。但是他们依然选择聚集到南十字星将军的身边,有人是因为与南十字星有着共同的梦想,也有人是因为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