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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盖大小,在偌大的银盘中间显得十分寒酸,真还不如不吃。
但是太子殿下亲手布菜,她不能不吃,只好拈起放进嘴里,几乎落下泪来。
这一顿晚膳,沈宜秋受尽折磨。
太子偏偏吃得格外慢条斯理,当着她的面吃了三只蟹,这才用菊汤漱了口,命宫人撤膳,一边悠然自适地饮着茶,一边意犹未尽道:“明日再叫他们蒸几只。”
第二日,尉迟越便从自己院中拨了个老嬷嬷来,专门替太子妃调理身子,伺候她的饮食。
这位钱嬷嬷从尉迟越出身起便伺候他,是个头发半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脸上随时都带着三分笑意,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意,一张嘴更是叫人如沐春风。
不过沈宜秋当天午膳时便见识了这老嬷嬷的厉害。
她这几日就指着尉迟越去太极宫,午膳时好打打牙祭——典膳所虽得了太子的令,但太子妃借宫人或良娣之名传几个菜,难道他们还能拂了意?
沈宜秋这一日照例叫人去传了一道蟹羹并一碟毕罗,刚要下筷,钱嬷嬷也不劝谏,只是满面愁容地跪在她身边,沈宜秋便即没了胃口。
尉迟越实在已将她的性子摸透,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故而派了这老嬷嬷来以柔克刚。
沈宜秋忍了两日,嘴里淡得发苦,无可奈何,只得向两位良娣求救。
前些时日她染了风寒,生怕将病气过给两位良娣,没叫他们来承恩殿,如今她是装病,自然无需顾虑。
用罢午膳,宋六娘和王十娘果然如约而至。
沈宜秋对钱嬷嬷道:“我与两位良娣说说话,这里无事,嬷嬷不妨随素娥他们去前头吃杯茶,歇息片刻。”
钱嬷嬷知道太子妃与两位良娣感情甚笃,不疑有他,行个礼便退出殿外。
宋六娘伸长脖子,看着老嬷嬷的衣角掠出帘外,长出一口气,从两只袖管里各掏出个油纸包。
她又撩开襦衫,沈宜秋一看,却见她腰间缠着个鼓囊囊的大纸包,不由扑哧一笑。
宋六娘双颊微红,一边解下布包一边委屈道:“阿姊还笑我……王姊姊不肯分担一二,两只螃蟹五样菓子全赖我一人之力……”
王十娘乜了她一眼:“沾了味道再也洗不去的,我鼻子灵,可受不了这个。左右你日常也吃得满身都是味,就多担待点吧。”
沈宜秋憋着笑,向宋六娘作个揖:“是阿姊不好,阿姊与你赔不是,六娘最是义薄云天。”
宋六娘的脸越发红了,圆圆的杏眼亮如星子,嘟囔道:“阿姊又逗我……”
王十娘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两颗香丸:“阿姊,这是我新合的香丸,燃上一丸,保管没人闻得出蟹味。”
沈宜秋拉着王十娘的手,感激道:“还是十娘想得周到。”
宋六娘有些吃味,便即挽起袖子:“阿姊,妹妹替你拆蟹!”
她一边拆一边嘴里叨叨个不停:“我们以前在南边,吃蟹用不着剪子,就用手掰,用牙咬,别有一番滋味呢。我还记得小时候与家人一起去虎丘吃船菜,画船停在普济桥下岸,新鲜的鱼和螃蟹随指随烹,那滋味,你们简直想不出来……”
她说着说着,声音惆怅起来:“吃饱喝足坐在船头看风景,船上灯火映在江水里,就像徜徉在星河里,我真想……”
声音渐次小下去,鼻尖红起来。
沈宜秋知道她做梦也想回江南,可是一入宫门,此生大约再不能一偿所愿。
她往宋六娘的嘴里塞了一片林檎果:“叫你一说馋煞我了,下回咱们在后园海池里放条船,让你做东,请我们也吃一回地道的苏州船菜。”
宋六娘感激地看她一眼,吸了吸鼻子:“那要很大的船,艄舱里还要装个灶……”
王十娘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呆子还当真了。”
沈宜秋把宋六娘搂入怀中:“谁说不是真的,不就打条船装个灶么,阿姊帮你办。”
她一指王十娘:“你这小娘,又贫又刁,叫你给我们撑篙。”
宋六娘笑起来,圆脸蛋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对对!叫你撑篙!”
她将拆好的蟹肉端到沈宜秋面前:“阿姊请用。”
沈宜秋一边饱餐肥蟹和菓子,一边与两位良娣说说笑笑。
两只螃蟹、一枚樱桃毕罗、一枚贵妃红和两块甜雪吃下去,沈宜秋终于心满意足。
王十娘将香丸投入香炉中,宋六娘揩净手,将蟹壳包好揣回袖子里。
约莫半盏茶功夫之后,钱嫲嫲回来了,只见太子妃嫔们谈笑饮茶抚琴焚香,没有半点异状,遂放下心来。
当日傍晚,尉迟越回承恩殿用晚膳,自然故技重施。
沈宜秋一个时辰前刚吃了两枚蟹,此时见了螃蟹心若止水,不过为免他起疑,仍旧装出渴望的样子。
尉迟越颇为得意,料她不出两日便要告饶。
谁知过了三日,他螃蟹都快吃腻了,沈宜秋依旧推脱风寒未愈,不愿随他去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