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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越见她一口答应,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将她圈在怀中揉了两下,随即想到做针线伤眼又伤手,便道:“不必做一身,做条裈裤便是,也不必着急做,孤不缺衣裳穿。”
他想得这样周到,沈宜秋自要承他的情,顺水推舟道:“多谢殿下体谅,妾粗手笨脚,又不曾裁制过男子衣裳,的确需摸索一段时日。”
这裈裤不能不做,也不能做得太好,不然他穿得称心适宜,还想再要别的,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故此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呈上去的活计不太像样,他也不好说什么。
尉迟越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就坡下驴,上辈子她做起衣裳来又快又好,一条裈裤哪里难得住她。
然而想起上辈子那一身身衣裳,他只觉自己此刻挟恩图报,有些心虚——以他上辈子的行径,实在是一条裈裤也受之有愧,若非她对上辈子的事一无所知,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轻轻抚了抚沈宜秋的背,低低地叫了一声“小丸。”
怀中人应了一声:“殿下有何吩咐?”
尉迟越扯了扯嘴角:“睡吧。”
这辈子他一直在竭尽所能地补偿她,可他亏欠过的那个人,与他怀里的人,究竟能不能算作同一个人?
翌日早晨,从校场回来,尉迟越便即遣黄门去宁府送信,邀宁彦昭前往崇文馆赏《兰亭序》帖。
宁十一郎原以为太子昨日在麟德殿的答复不过是推托之词,未料他竟真的邀他前去赏书帖,莫非这《兰亭序》真叫他赏了人?书帖的新主人又会是何人?
昨夜麟德殿席散已近亥时,今早太子一大早便遣人来传信,可见书帖就在东宫,那《兰亭序》的新主自然也在东宫,莫非……
宁彦昭心里一动,随即觉得这猜测甚是不经,《兰亭序》是无价之宝,设身处地去想,太子也不可能将它赏给新婚不久的妻室,即便那人是她……
宁十一郎不再往下想,收回思绪,摒除杂念,便即命仆从备马,披上鹤氅出了门。
到得东宫门外,宁家仆役递上名刺,便有黄门将宁彦昭引至崇文馆。
太子已在馆中等候,见他到了,起身相迎,亲自延他入座,命黄门奉茶:“宁公子请。”
宁十一行礼入座,不动声色地打量太子,只见他作家常装束,一身玄青色襕袍,未戴冠,头发用白玉簪束起,宛如一个寻常文士,但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只消一眼便知是天潢贵胄。
他神情虽是和颜悦色,但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审视起人时如刀锋般锐利。
宁彦昭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被这双眼睛看上一眼,也觉背上有些发凉。
与此同时,尉迟越也在打量宁彦昭,他虽已进士科擢第,但还未拜官,仍是一身白袍,一张小白脸仿佛敷了粉,倒比袍子还白上几分。
太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他每日在校场习武,又顶着日头骑马往来于东宫、太极宫与蓬莱宫之间,自不比终日坐在书斋中不见阳光的宁十一,白得那般离谱,但这肤色也算得白皙,体魄更不是文士可比,无论怎么看都是他更胜一筹。
尉迟越心里的郁气稍微纾解。
相对寒暄了几句,饮了两杯茶,尉迟越便命人撤去茶床,换上书案,去取《兰亭序》书帖。
不一时,大黄门捧了木函来,尉迟越从他手上接过,递给宁彦昭。
宁彦昭赶紧行礼,郑重其事地接过,端端正正放在书案上,打开盒盖,只见装裱古朴的卷轴静静卧在木函中。
尉迟越道:“宁公子请随意观览。”
宁十一郎道了谢,小心翼翼地从木函中取出卷轴,解开丝绳,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帕垫在手下,慢慢将卷轴展开。
尉迟越目光落在那方绢帕上,只见帕子一角绣着株紫蓝色的菖蒲花,微感诧异,男子大多用素帕,便是绣纹样,也多是松柏、竹叶、云鹤之类,绣花卉的倒是很少见。
宁彦昭察觉他的目光,手不由一顿。当初他将帕子送还给沈七娘,本以为可以放下——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他虽钟情于沈七娘,却不过是淡淡的情愫。
然而他着实低估了“求不得”三个字的威力。日复一日的遗憾与不甘,未能让记忆中的容颜褪色,却叫她的一颦一笑越发鲜妍。
帕子一角的菖蒲花,便成了他与自己的一个暗号,心底的秘密叫他痛苦,这痛苦中却也隐藏着甜蜜。
今日他出来时太过匆忙,一时大意,竟忘了换帕子。秘密隐现,偏偏叫最不该见到的人窥见,宁彦昭心中既慌乱,又有几分快意。
尉迟越盯着人家一方帕子看,叫人发现,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两眼道:“这纹样倒是别致。”
宁十一方知他一无所知,暗暗松了一口气:“舍妹玩闹,叫殿下见笑了。”
尉迟越不疑有他,只耐心等着宁彦昭细细欣赏书帖。
宁十一做事谨慎小心,原本没什么放心不下,但这书帖如今是太子妃之物,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