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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令守军将领带禁卫兵马去安营下寨。
沈宜秋翻身上马,跟着周洵和谢刺史向刺史府行去。
直到这时,她才有暇环顾四周。
几日前还生机勃勃的灵州城,如今一片狼藉,城墙已被突骑施的投石车砸出了几个豁口,守军在豁口处架了弩箭。
城中四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堆在墙根,民夫正在将守军的尸首抬上板车,拉去掩埋,脸上麻木多于悲痛。
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啜泣,晚风将他们的声音吹进人的心里。
沈宜秋在马上回首,目光越过城墙,望见暮色中的贺兰山,轮廓仿佛一匹骏马。
她向着父母坟茔的方向,在心中默默道:“阿耶阿娘,你们一定要保佑灵州百姓。”
马铺每日将军情送往凉州。
几乎每一封都送来新的坏消息——定远失陷、新堡守军不战而降、怀远失陷、朔方军两万兵力在一役中几乎全军覆没……突骑施铁骑几乎是一日下一城,短短数日便兵临灵州城下。
而从凉州城传令至朔方军需要四日,传令至邠州亦需四日,朔方军远在三千里之外,唯一的指望便是邠州援军。
他白昼与吐蕃大皇子磨嘴皮子讨价还价,夜里为了灵州之围殚精竭虑,不出几日便消瘦憔悴了不少。
突骑施寇边后的第十日,他收到周洵的消息,得知他带着九百兵马返回灵州,心中稍定。
这九百人看似杯水车薪,但个个膂力过人,武艺精湛,是以一当十的精锐。
更重要的是周洵这个有勇有谋的良将,有他在,灵州城的数千兵力至少不再是一盘散沙。
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周洵和九百将士送回灵州的,是他的太子妃。
他终于明白当日张皇后的话,夫妻本为敌体,是互相依靠,互相扶持,走完一生的人。
沈宜秋第一封报平安的书信同日寄到。
此后,每一日他都会收到她的信,信中常常只有寥寥数语,告诉他到了哪个驿馆,但却让他安心不少。
又过得四五日,他估摸着邠州的援军差不多已经备齐粮草辎重行将开拔。正想到此处,便有侍卫来禀,邠州的回信到了。
尉迟越急忙拆开信函,展开信笺扫了一眼,脸色顿时沉得能滴下水。
第113章 借兵
谢刺史将太子妃和周洵一行延入府中。
几人分宾主坐下,周洵便道:“敢问使君,城中朔方军与州府军还剩多少人马?”
谢刺史面露愧色,作个揖道:“某守城不利,城中守军折损过半,朔方军只剩五百余人,州府军约有一千五百人,战马约剩八百匹。”
周洵微微蹙眉,点点头:“与周某预料的相差无几。”
谢刺史起身避席,向沈宜秋道:“仆身为刺史,外侮当前,无力抵御,愧对圣人,亦有负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的嘱托,仆罪该万死。”
沈宜秋道:“谢使君不必自责,我见灵州城虽被围困,城中百姓临危不乱,里闾街衢依旧井然有序,全赖谢使君安抚有方。”
谢刺史纵然为官多年,听太子妃这一番发自肺腑的称赞,心中又羞惭又宽慰,百感交集,红了眼眶,连道惭愧。
沈宜秋看了一眼周洵,又道:“术业有专攻,排兵布阵是周将军所长,有将军在,定能守到援军解围。”
周洵微微颔首:“娘娘谬赞。”但语气中丝毫没有一点受之有愧的意思。
若换了平日,谢刺史难免觉得此人不可一世,可现在周洵这舍我其谁的态度却叫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想了想,坦言道:“说句实话,两位莫见怪,若非娘娘与周将军回援,谢某恐怕撑不到明日便要降。”
周洵闻言大惊。
沈宜秋额上也沁出了冷汗,幸亏他们及时赶到,再晚一步,恐怕就万劫不复了。
她向周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开口,斟酌了一下词句,对谢刺史道:“使君不愿将士白送性命,宁愿一力承担降敌的骂名,可钦可佩。”
谢刺史跪倒在地,嘴唇颤抖:“有娘娘明鉴,仆死不足惜……”
她顿了顿道:“只是使君有所不知,阿史那弥真自以为见辱于圣人,心怀怨怼,伺机报复,绝不会因使君宽仁而善待投降将士和百姓,这是其一。北狄一向以战养战,先前的定远、新堡与怀远皆是边塞小城,到了繁华富庶的灵州,定会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这是其二。”
周洵也点点头:“便是打到只剩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能投降。”
谢刺史后背上冷汗涔涔,登时后怕不已:“谢某只知阿史那弥真曾在长安宿卫多年,深得圣人宠幸,以为他会念在皇恩的份上……”
沈宜秋与周洵对视一眼,都甚感无奈,皇帝的确是十分宠幸阿史那弥真,只不过是将人当作舞伎伶人般宠幸。
不过谁也不能道皇帝的是非。
默然片刻,谢刺史道:“幸而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