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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轻易斩断马腿与人骨,小小瓮城中,人的哀嚎和马的嘶鸣响彻云霄。
沈宜秋与谢刺史站在城楼上观战。
周洵与麾下将士背城而战,像一柄不断旋转的利刃,将一队队突骑施兵马绞成一堆血肉,把城门生生变成了鬼门关。
沈宜秋只见血肉横飞,无数人马仆倒在地,堆成尸山血海,而后面的人则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进攻。
她仿佛置身于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她的双耳被战鼓、嘶吼和嚎叫震得嗡嗡作响,厮杀声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
鲜血在城下流淌、汇聚,犹如溪流汇聚成汪洋,慢慢将蔚蓝的晴空映成了血红的颜色——太阳落山了。
突骑施人的攻势陡然迅猛,守军则如铜墙铁壁,寸步不退。
约莫一刻钟的猛攻之后,敌军忽然像落潮一般逐渐退去。
钲声响起,大燕守军亦收兵退回城中。
城内守军和百姓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城墙上的将士们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敌军尸首,个个振奋不已,灵州城被围多日,直到今日,才算打了一像样的守城战。
沈宜秋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在城墙上站了一日,双腿已差不多失去了知觉。
经此一役,她终于明白周洵为何能以弱冠之年统领数万禁军。他将杀戮变成一种精巧高妙的技艺,分明是炼狱般的情形,在不寒而栗之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赏心悦目。
周洵披了一身的血登上城楼,步履有些沉重,手中的偃月刀拖在地上,刀尖蹭着砖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与敌军交战一日,中间只退回城中两次稍事休整,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谢刺史快步迎上前去:“周将军不愧是我大燕名将,牛刀小试便获大捷。谢某即刻命人宰羊,出库中藏酒,以酬营中众将士!”慷慨之情溢于言表。
周洵摇了摇头:“多谢使君美意,不过美酒还是留待解围之日再品尝吧。”
谢刺史连连点头:“周将军所言甚是,骄兵必败,是谢某得意忘形了。”
不多时,周洵麾下的押官来禀,道这一战的死伤人数已计算出来,守军阵亡一百余人,伤者三百余人。估计敌军死伤人数过万。
谢刺史方才还告诫自己要戒骄戒躁,听了这数字也是难掩喜色。
周洵居高临下望了望城下敌军死伤和撤退的情况,脸色越发凝重,仿佛他今日打的不是一场胜仗。
沈宜秋走过去问道:“周将军有何顾虑?可是突骑施人有异动?”
若是换了以往,周洵鏖战一日,定然不耐烦与个妇人解释军情,但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了凡事与太子妃商量,没有丝毫烦躁之色,指了指城下一片狼藉的战场道:“娘娘请看,今日敌军死伤虽众,但多为民夫、辎重兵,善战者为数不多,且几乎都是吐蕃人。”
沈宜秋恍然大悟:“阿史那弥真在试探周将军的实力和用兵习惯。”
周洵又一次暗暗诧异,太子妃实在是一点就透。
他点点头:“此外,让民夫和辎重兵送死,既消耗了我们的箭矢,又节省了粮草,是一举三得。”
沈宜秋后背阵阵发凉,这背后的用心比之横飞的血肉更可怕。
周洵叹了一声:“开始杀辎重兵,也说明他们所剩的粮草不多了。”
沈宜秋只觉心上仿佛坠了铅块,直往下沉:“接下去几日他们定会急攻。”
他们的猜测没错,第二日突骑施人卷土重来,攻势远比第一日猛烈,一天下来,守军阵亡近两百人,而敌军折损则降到了六七千。
到第三日,突骑施人毫无章法的强攻忽然井井有条起来,双方一交锋,周洵便知对方换了将领,多半是阿史那弥真亲自上场。
第四日、第五日……战况陷入胶着。
若论将才,周洵比阿史那弥真更胜一筹,大燕将士的铠甲、兵器、弓弩都比突骑施人精良,战术也更灵活多变。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守军的兵力实在太少,一大半还是经验不足的州府兵。
守到第十日上,周洵带来的禁军能作战的只剩下两百人,许多将士带着伤仍在连番对敌。而原本城中的守军也只剩下区区八、九百人。
由于人少,上番作战的间隔越来越短,将士们得不到足够的休息,疲敝不堪。而突骑施人收兵的时间越来越晚,大有夜以继日之势——他们兵马多,可轮番在营中休息,而燕军却不行。
将士所剩无几,又不能连续作战,周洵只能请谢刺史从百姓中招募壮勇,稍加训练便送上战阵。
这些人从未上过战场,穿上铠甲,提了刀便出城杀敌,十有八九撑不过半日便成了敌军刀下的亡魂。
支撑全城将士和百姓的唯一信念,便是邠州的援军。
而援军杳无音信,迟迟不至。
周洵原本还存着希望,撑到第十二日,也明白过来,邠州的援军大约是等不到了,而等朔方军回救,少则二十日,多则月余,只剩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