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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儿媳,有些欲言又止。
但儿子不发话,她也不好叫儿媳出去,只是噙着泪直摇头:“你就别问了……”
沈宜秋便借口有事去趟甘露殿,辞出了飞霜殿。
待她走后,殿中只剩下儿子和她两人,郭贤妃这才放下捂着脸颊的手。
尉迟越这才发现,生母脸上赫然是一个红红的掌印,半边脸坟起老高。
他不由骇然:“这是怎么回事?”
他虽这么问,心里已经隐隐明白。
在这宫里,能打郭贤妃的只有帝后两人,张皇后可不是这般不讲道理、磋磨妾室的主母。
而生母虽爱暗中与张皇后较劲,明面上是不敢去得罪她的。
那就只能是皇帝打的。可贤妃向来得宠,又诞育了两个皇子,便是闹闹别扭,也没有上手打脸的道理。
尉迟越蹙了蹙眉:“是圣人?”
郭贤妃点点头,又抽噎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太子叫她哭得脑仁疼,捏了捏眉心:“母妃你好好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郭贤妃终于忍不住“嗷”一声嚎啕起来:“还不是何婉蕙那头白眼狼,枉我这么多年把她当成亲女儿……”
尉迟越一怔:“何家表妹怎么了?”
郭贤妃止住了哭,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咬牙切齿道:“还表妹,人家都成你庶母啦!”
这话宛如一个响雷在尉迟越耳边炸开,他半晌方才明白过来,也不知道是惊骇居多还是愤怒居多。
他皱起眉头,良久方道:“其中可有误会?”
贤妃嗤笑了一声:“误会?我方才找过去时,她还躺在御床上下不来呢!”
尉迟越想到那情形,头皮一阵发麻,身上不知起了几层鸡皮疙瘩,恶心得双耳嗡鸣,几欲昏厥。
他知道他阿耶荒唐,但如此荒唐还是始料未及。
他虽不想娶何婉蕙,但打小的情分不能抹煞,对表妹的遭遇很是愤慨,沉下脸道:“圣人也太过了,我去劝谏一二。”
“你还道那小狐魅是被强迫的?”贤妃冷哼了一声,对屏风外喊道:“春藤,你进来!”
片刻后,一个小黄门拄着根竹竿,一瘸一拐地拐进来,向尉迟越行礼:“奴拜见殿下……”
贤妃没好气地道:“你来告诉殿下,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小黄门脸颊高高肿起,显是叫主人狠狠责罚了一顿,此时说话还不太利索,大着舌头道:“启……启禀殿下,今……今早奴……奴奉娘娘之命,送……送何家娘子……”
贤妃一个眼刀子扔过来,小黄门吓得一哆嗦:“何……何家狐魅,奴奉命送她出宫,行至右藏库附近,何……狐魅忽然说要去看太液池的莲花,奴便在车旁候着,候……候了半日也不见她回来,奴心里着慌,便去园子里打听,才知道原来那狐……狐魅在池边弹琵琶,圣人那会儿在麟德殿,听见琵琶声就下了楼……”
他抚了抚肿成半透明的脸颊,噙着泪道:“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入了港,圣人就把那狐魅带回仙居殿去了……”
尉迟越听他言语粗俗,眉头拧得更紧了。
贤妃挥苍蝇似地挥挥手:“退下吧!”
转头对儿子道:“三郎,你要不信,再去传园子里的黄门、宫人问问。”
尉迟越这会儿是不信也得信,这些细节小黄门不敢胡编乱造。
何婉蕙出宫不用经过御苑,提出要去看莲花已经十分蹊跷,何况还带着琵琶去赏花,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他知道这表妹一向有几分爱慕虚荣,但他上辈子只当是女子的一点小心思,觉得无伤大雅,便一笑置之。
他做梦也想不到,她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贤妃越想越气苦,眼睛里又涌出泪来:“你阿耶这么多年何尝动过我一根指头?如今倒好,为了那狐魅,多年情分也不顾了,竟打得我这样狠!他还将你阿娘踹翻在地……”
一边说一边将高高的中衣领子往下扯了寸许,给儿子看脖子上的指痕:“还想掐死我!”
虽说是她想掐死何婉蕙在先,不过这就不必让儿子知晓了。
贤妃肤色白,那指痕触目惊心,尉迟越见生母如此,甚是不落忍,想起表妹,太阳穴便突突地跳。
他两世为人,就没遇上过这么糟心的事。
就在这时,有黄门禀道:“启禀殿下,娘娘,五皇子殿下来了。”
不等尉迟越说什么,贤妃已经凄凄切切地唤起来:“五郎,五郎,你阿娘要被磋磨死了……”
尉迟越捏了捏眉心:“五郎还小,这些事不宜同他说。”
郭贤妃道:“我不说,他难道就不知道?阖宫都传遍了,你阿娘还是从德妃那儿听来的呢!”
想起德妃巴巴地赶过来,含沙射影、夹枪带棍地奚落她,贤妃哭得差点昏厥。
太子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皇帝和何婉蕙也没避着人,这事是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