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悦不语。
    “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无论时间多久。”
    他凤眸微敛，眉宇之间，隐隐坚定，唇角微勾，似乎漫不经心。
    “要么，你同意我的这个要求，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
    凤长悦的脸色顿时一沉。
    “你不要以为我杀不了你！”她的话并未让轩辕夜产生一丝波动，在旷野之上，他躺在那里，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干脆破釜沉舟！
    如果迟早她都要离开，他无法阻拦，那么不如这样。
    这段时间，不过短短十几天，对他而言，却仿佛已经经历了一生。
    每一天都在煎熬，每一刻都是磨难，无比艰难的渡过，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希望。
    最后，他终于明白，倘若没有希望，不如就这样沉沦！
    他望着她，眸色逐渐温柔起来。
    “若是能死在你手上，也不错。”
    他一贯手段狠决，心性果决，从来都是他杀别人，从来没有想过被谁打败，更遑论被谁杀死。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好。
    凤长悦沉沉的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这样放低姿态，这样堪称卑微，将生死都完全置之度外。
    他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人间意已经去除，但是那些曾经的记忆，她却还是清清楚楚的，轩辕夜是怎样的人，她也最为清楚。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轩辕夜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轩辕夜闻言，微微怔楞，随即缓缓笑开，这一次，连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温柔笑意。
    “…能听你说这个…。真是有些意外。”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声音有些低沉。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的确没有失去任何记忆，真好。”
    她清除了人间意之后，他虽然知道她对以前的事情还有记忆，但是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以前是怎样的人？
    他抬眼，淡然一笑。
    “我是怎样的人，都不重要。”
    他已经为她改变太多了，不是吗？
    在遇到她之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子，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而今这样，也真的不算什么。
    况且…。
    他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是自嘲一笑。
    “况且，在你面前，我这样，也算不得放低姿态。”她是天地规则，这天下间，还有谁能高的过她？凤长悦神色冷淡，并无波澜。
    轩辕夜见此，后退一步。
    身后的海浪，以更加剧烈的趋势朝着两边涌去！
    在他身下，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那沟壑似乎一直延伸到海水下面，深不见底。
    见凤长悦并不动作，他眉眼之间，都浮现几分温柔姿态。
    而后，声音缓缓。
    “我认输——”
    “我不会输给这天下任何人，但——除了你。”
    小白听着这话，竟是一时也觉得有些心酸起来，连忙用蓬松的大尾巴遮住自己的眼睛。
    但是小肩膀却抽了抽。
    它素来是看不惯轩辕夜的，从一开始，它就知道依照主人的身份，这天下间无人可以配得上她，所以一直对轩辕夜抱有敌意，但是那时候，它实力尚未恢复，而轩辕夜又太过神秘莫测，它便经常处于弱势的一方，虽然经常气的跳脚，但是若真的说起来，轩辕夜也从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做的唯一的一件错事，就是爱上了一个他绝对不能爱上的人。
    一开始它并未在意，后来见主人也是情深相待，便逐渐将心底的想法压下。
    她对轩辕夜用情极深，许多次为了他而不顾性命，它便有些犹豫，加上它也无法预知，到底什么时候，主人才能觉醒，也就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以前那千万年的时光里，它从未见过主人那般模样。
    她以前从不会这样，温柔的将它抱在怀中，敲敲它的脑袋，眼睛里满是调侃的笑意。
    她身边，有可以生死相交的朋友，有可以不断思念的亲人，还有可以深情相待的爱人。
    她在人间，失去属于自己的强大意识，却逐渐沾染人间气息，活成了千万年它未曾见过的幸福模样。
    它不知她何时觉醒，又一再贪恋她的这般模样，竟也是一直糊糊涂涂，从来不说。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惊天转变。
    连小白都没有意识到，她在人间，沾染红尘，最终在体内形成人间意，竟是会成为她回归的最大阻力。
    好在她强大的意识，掌控一切，率先行动，强行清除她的人间意。
    然而却没想到，会带来这样的结果——以前的一切，都瞬间分崩离析！
    小白心里也是十分苦闷，只是一直无法排遣。此时听到轩辕夜这般说话，竟也忍不住有些心酸起来。
    那个男人，曾经多么骄傲。
    两人之间，僵持了片刻，凤长悦淡淡开口：“不行。”
    轩辕夜反问：“为什么不行？”
    凤长悦不语。
    轩辕夜浅笑：“你在怕什么？”
    凤长悦豁然看来，眸色如刀！
    一道劲气瞬间飞出！直冲轩辕夜喉间而去！
    轩辕夜眉色淡淡，不以为意。竟是就那样站着，似乎毫不在意。
    那一道化为匕首的灵力，在他喉前停住，分毫之距。
    轩辕夜神色越发的气定神闲。
    他知道她不怕什么，毕竟她已经清除了人间意，本身更是已经在觉醒，她以后只会变得更加强大。
    他只是故意这样说的。
    凤长悦屏住呼吸，片刻，声音冷硬如刀。
    “若你不怕死，大可随你。”随即，便是抬脚向前走来。
    轩辕夜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微不可查的输出口气。
    他只是赌一把，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显然，还是有用的。
    凤长悦所到之处，海面寸寸成冰，瞬息之间，竟是从她脚下，飞快蔓延出一道冰封道路！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从海底深处传来的强烈的召唤！
    若是没有觉醒，想要找到这个地方，只怕是难上加难。
    她向下面走去，那海水便是疯狂的朝着两边涌去，两人距离逐渐靠近，脚下的路途，便都开始结冰。
    她的脚步看似轻缓，动作却是极快，而那结冰的速度，竟也是完全跟着她的步伐，显得极为从容。
    轩辕夜看着，瞳孔微微收缩。
    纵然已经想到，但是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依然无法完全平静。
    她每次出现，一举一动，都在彰显出两人之间正在逐渐拉大的差距。
    她不需言语，轻易便可调动天地力量，移山填海，对她而言，不过是动动念头的事情。
    这是何等可怕，又何等让人无力的事情。
    凤长悦走进，轩辕夜神情平静，而后缓缓勾起唇角。
    他认真的看着她，虽然只是几天不见，却觉得已经过了太久。
    久到，他甚至有些不敢去触碰。
    他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看她的眉眼，看看她的模样。
    凤长悦眉间微蹙，想要阻止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是想到方才看到的他那无所谓的模样，却又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干脆闭嘴什么都不说。
    反正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就这样也无所谓，或者，也可以更快的让他死心。
    凤长悦眉眼冷淡，继续朝着下面走去。
    两人擦肩。
    轩辕夜随即转身，随她一同下去。
    他故意放慢脚步，和她有半步之距。
    这样，可以看到她隐约却又清晰的侧脸，而又可以不必看到她淡漠的眸光。
    她的身形一如记忆中纤细玲珑，周身却又带上了几分不可捉摸的神秘气息。
    他知道，那是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力量，正在她体内觉醒。
    他的目光，如水一般落在她身上，似乎想要将剩下的时光，都看过来。
    周围的光线越发的昏暗。
    轩辕夜眸色深深，随即忽然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