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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更何况,当时蔚邵卿为她一掷千金,她应该攒了不少的银钱才对。以她的聪慧和那老鸨对于蔚家的畏惧,她不至于得继续留在这里的。尽管她在凝香阁备受追捧,但在外人眼中,仍然是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妓女,哪里比得上出来后逍遥清净。
    凝香的眉眼柔和了下来,静静看着面前这个为她抱屈的少女,唇角上扬起温柔的弧度,“安宁,你是个好姑娘,这些事情你不需要懂的。”
    见安宁还想说些什么,她连忙岔开话题,“好了,我若是要走,妈妈也拦不住我的,到时候说不得我和绿苑还要投靠你呢。”
    说绿苑,绿苑到。
    绿苑身边还跟着王翠翠,一年多不见,王翠翠的眉眼长开了一些,多了几分清秀的味道,她的双眼因为之前哭过一场之后而红得像兔子,见到安宁,眼泪似乎又要逸出。
    “你们许久不见,先聊聊。”凝香微微一笑,带着绿苑先下去了。同那些每晚都要接待客人的姐妹不同,她作为花魁接待不接待都随心意,有时候甚至七天都不见别的男子。所以她的阁楼也是凝香阁中最清静的一所。
    她们两人一走,王翠翠的眼泪终于忍耐不住。
    安宁知道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也不阻止她,静静地看她哭,一边思索着将她带出来后如何安排她。
    等她苦累了以后,才递上手帕和一杯刚砌好的热茶。
    “谢谢。”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就毁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这说明,老天也觉得你是享福的命。”
    王翠翠努力想要勾起嘴角,笑却比哭还难看,“我以为,只要我好好做事,乖巧听话,他们就会把我当亲人的。谁知道……”
    “他们是豺狼,是吸血虫,本来就不算是人。你将希望寄托在畜生的良心上,本身就是不对的。”
    她没有因为那些人是王翠翠的亲人而留一点的口德。
    “我只当那二十两还了这些年的抚养之情。”声音虽然哽咽,但其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
    安宁心中也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将王翠翠救出来以后,王翠翠又立刻回到那个家,然后又被卖掉。她能够自己走出来,自然是极好的。
    王翠翠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在安宁的面前跪下,“安宁,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买下我吧,和我签了卖身契。”
    安宁手一抖,手心的茶水差点撒了出来。这年头哪有人上赶着要卖身的?
    她摇摇头,“翠翠,你别担心,我会替你赎身的。等赎出来后,你就是自由的。”她以为王翠翠担心自己不帮她赎身,才这样,连忙要拉她起来。
    王翠翠却仍是固执地跪在那里,“我知道你心善,肯定会赎我出来,我只希望,你赎我出来后,能够买下我。”
    “翠翠,你在担心什么?”
    王翠翠咬了咬苍白无血色的唇瓣,“即使你给我安排得再好,日后他们若是找上门来,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哥哥,我仍然只能回去任由他们摆布,还不如卖身给你。我相信即使卖身给你,你也不会害我的。”
    安宁惊讶地看着王翠翠——一年多不见,这个以前有些内向的小姑娘却是成长了不少,甚至学会了为自己思考。
    安宁感到欣慰,她扶住她,“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原本就想让你去我开的胭脂水粉店里工作的。”
    在她答应了以后,王翠翠才站了起来,她刚刚下跪的时候太过用力,导致两边的膝盖都有些疼,她忍不住揉了揉膝盖,然后慢慢地喝茶。
    透过滚烫的茶水上所弥漫开来的雾气,她看到安宁那张美丽镇定的面容,心不由就安定了下来。
    真奇怪,明明现在的自己还在凝香阁这种以往唾弃害怕的地方,却感到从所未有的安心和宁静。
    这一天中,她的情绪太过大起大落,这一放松,便觉得倦意席卷了上来,身子歪倒在一切。
    吓得安宁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喊了人过来看后,才知道她是太累,睡着了。
    她只好小心地将她扶上了马车。
    因为有蔚池的缘故,王翠翠的身契她很轻易就拿到手了。拿到后,她立刻撕掉了卖身契。不管蔚池是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还是看在每一年的葡萄酒上,他作为朋友还是比较讲义气的,还特地派人将他们送了回去,说是单单一个蔚海,不够放心。
    蔚海嘴角抽了抽——十个你都不够我一个人打,你居然好意思说不放心。对于此等污蔑他实力的行为,他表示十分愤慨,还揍了蔚池一拳。
    在安宁眼中,那纯粹就是好友之间的玩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回到家里后,她还得面对他娘的逼供——王翠翠大概是累坏了,她和桂圆把她从马车上搬到床上都没弄醒她,这其中桂圆这个力气大的姑娘出力颇大,看着她将身量同自己差不多的王翠翠以公主抱的形式轻松抱起,安宁只觉得那画面实在有些诡异。
    王翠翠暂时安置在她屋子旁的一间空余的耳房中,家中本来就有多余的床铺,安置一下很容易。
    弄好后,安宁又细心地在桌上放上一壶烧过的开水,让她半夜醒来口渴可以喝上一杯,才去找周李氏。
    因为回来的路上同桂圆串供过的缘故,简简单单地敷衍了过去。
    这世上有王翠翠家那样不把女儿当人看的恶母,也有周李氏这样的慈母。
    周李氏一边听,一边拍桌子,结果拍的太大力,手都要肿了,最后一边吹着手,一边骂道:“烂了心肠的人,女儿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的,为了儿子,把女儿卖进这种地方,真不是人!”
    周李氏虽然生有三子一女,但最疼爱的却是这唯一的女儿周安宁,所以分外不了解王翠翠母亲的想法。
    末了,又问:“你打算如何安置她?让她卖鱼丸?”
    安宁摇摇头,“娘,我打算让她到胭脂铺里帮忙呢,现在那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我担心雨歌她们忙不过来。翠翠学过算学,会算账,让她过去帮忙也是好的。”
    周李氏点点头,对王翠翠更是怜惜,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家里人逼的一定要卖身才有安全感,真是造孽啊。
    “那雨歌和青芽辛苦帮你开店是个好的,你一个月给她们五两银子是应该的,但桂圆和红枣来到你和慧姐儿身边更早,却还是领着几百文,这样不好。要不,让桂圆红枣跟雨歌、青芽她们一起轮流做?”
    桂圆和红枣现在的工钱涨了,变成了一个月五百文钱,她们两人的月钱都是安宁支付。
    安宁知道周李氏是担心两个丫鬟有所不满,说道:“娘,这个我问过桂圆和红枣了。一方面,她们在化妆上没有雨歌和青芽的天赋,另一方面,她们两个也不喜欢呆在店里,更愿意呆我和慧姐儿身边,领着那一份月钱。”加上安宁其实也没亏待她们,每次酿葡萄酒,做胭脂,都有两个帮忙的丫鬟一些奖励的。
    安宁当时问桂圆后,桂圆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打死不离开她,说若去了城里,就再也吃不到安宁做的美食糕点。
    这丫头居然还模仿她闲来写的那首诗,文绉绉了一把,“生命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二者皆可抛。”
    说到美食的时候,她的眼睛亮得都可以当灯泡了,一副安宁若把她调开就是断绝她梦想让她生无可恋的模样。
    既然两个丫鬟都更喜欢呆她们身边,安宁自然也就不勉强了,她本来就使唤桂圆更加顺手。
    由奢入俭难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才半年多,她居然就已经被封建主义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习惯了桂圆的服侍。不是我军战斗力太弱,是敌军火力实在太强。
    同周李氏说了些闲话后,安宁便回屋子歇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王翠翠睡得甚至比她还迟一点。
    吃过早饭以后,安宁便同她签了所谓的卖身契,王翠翠上的卖身契上明文正码写着,倘若王翠翠也赎身,必须得拿出一千两的银子。
    这一千两还是王翠翠刻意要求的。
    她看着那签好了名字按了指印的卖身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样即使他们找上门来,想必也不愿为了一千两而将我赎回去。毕竟在他们眼中,我就价值二十两。”
    “那是他们眼瞎,错把珍珠当鱼目。”
    王翠翠只是苦笑——只有卖身契能给她安全感,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十分讽刺的事情。
    安宁想起她以前让她保留的首饰盒,连忙拿了出来,还给了她。
    两人那时候分别时,哪里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局面,捧着首饰盒,不由唏嘘。
    王翠翠抱着首饰盒,突然泪流满面,“现在想来,那段船上的日子反而是我最自由轻松的一段时光。”
    安宁摇摇头,她对于这话可不能苟同,她握住王翠翠的手,坚定道:“不会的,要有信心,我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比如我就觉得我现在日子比那时候要好多了,而且日后更好。”
    王翠翠怔怔地看着她,半响之后,才重重地点头,“你说得对。”
    她抱紧了首饰盒,双眼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
    蝶恋花就这样从天而降了一个账房先生。
    至于安宁,她则是开始捣鼓起了贵宾卡这东西。
    既然是贵宾卡,当然不能够随便拿一般市面上的宣纸来制作,那样不仅容易被盗版,还失去了高大上的味道。
    澄心堂纸是她所能想出的最合适的做贵宾卡的纸类,据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纸,其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冠于一时。要让安宁制作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她撑死就只能做出薛涛笺。
    为了这贵宾卡,她纠结得头发都要掉了不少。
    直到桂圆一言惊醒梦中人:“姑娘,为何贵宾卡一定用要纸啊,按照姑娘您的说法,只要是不好模仿的东西就可以啊。”
    安宁醍醐灌顶,直接跳了起来,忍不住亲了桂圆脸颊一口——对啊,干嘛非要纠结于纸呢?别的也是可以的。
    正好路过的蔚景见了此情此景,差点脚滑——这安宁姑娘不会喜欢的是女孩子吧?
    少爷,出大事啦!
    ------题外话------
    话说……过年的衣服还没买,选择困难症好痛苦,打滚。每一年买衣服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觉得好看的我娘嫌弃,我娘觉得好看的我打死不穿
    ☆、第七十三章 内贼?秘方泄露
    为了让这贵宾卡显得高端上档次,安宁直接打上了李艳双面绣的注意。即使安宁每个月进城次数不多,但李艳刺绣的名声还是不时地钻进耳中。双面绣一出,将她的名声更是抬上了一个台阶。一个双面绣品,直接卖五两银子。
    只是李艳知道物以稀为贵,一个月最多也就是绣不到五个的双面绣寄托在蔚家那边卖,每次一拿过去,基本都在一天之内卖光。
    倘若这贵宾卡让李艳弄成双面绣的形式,任谁拿在手上都会觉得有品位。每一个双面绣上还会绣有编号,每一个编号皆是独一无二的,编号旁边还会绣上使用人的名字。安宁打算留下前十个,自己收着,日后留着送人。第一个和第二个编号,那必须是留给她和玲珑啊。
    正好趁玲珑还没走之前,还可以把这个做好送她。安宁还打算顺便多送一些胭脂水粉给她。
    安宁手头李艳平时所送的双面绣还真不少,只是这些这时候却没法用上。李艳一个双面绣不用一天就可以绣出,只是刻意减少数量罢了。
    她行动力素来很强,立刻带着王翠翠进城去了,王翠翠身量和慧姐儿差不多,所以慧姐儿直接把自己的几套衣服先给她穿,这几天再赶着时间做几套新的。
    有了马车后,她们进城便换成马车,速度更快。
    王翠翠听安宁说着李艳的境况,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欣羡。当初她们四个女孩子,安宁独当一面,又是酿酒又是开胭脂店。李梅花做鱼丸,是家里的第一把手,他们全家没有一人不服她。李艳则是在刺绣上找到了自己的存在形式,随便做出的一样刺绣比得上别人家一个月的收入。只有她……落得被家人再次卖出的下场。
    看出她的想法,安宁直言:“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既然他们觉得你只价值二十两,你就要活得比他们更好,让他们后悔。待那时候便可以在他们面前说,看到你们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王翠翠勾了勾嘴角,又不安了起来,“安宁,我真的可以做好这份工作吗?”听桂圆说,青芽和雨歌皆是训练了许久后才上工的。她真的不会拖后腿吗?
    “你好歹学过算账,你现在先负责算账,其他的跟着雨歌和青芽学,你也不用辛苦学习如何化妆,学会待人接物即可。再说,账本我每周也是要看过一次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出差错。”
    王翠翠这才松了口气。
    下了车后,也许是因为心情平复了不少,她还有心情左看右顾的,她昨天来开原县便直接被卖到凝香阁,根本没有机会逛城里。
    安宁先带她去李艳那边,李艳很干脆地应下了双面绣的事情,而且,一个双面绣也只收她一百文钱。
    安宁觉得不妥,“你平时卖到店铺里的都是五两银子一个呢。”
    李艳微微一笑,“其实做这个还挺快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久,只是我现在懒了,所以做活才慢了起来。”
    两人你推我推的,最后以一个五百文成交。李艳这段时间,先紧着做出十个,让安宁送出去。这十个的人选安宁也是想好了的,其中一个给杨蕊,一个给吴若希。
    这两人本来就和她同城,加上那日玩得也算投契,自然先给他们。吴若希编号十一,杨蕊则是十二。至于其他八个,一个给凝香,另外七个则是给常常在店里买东西消费至少上百两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