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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6

      来得及看清镜中的肋骨,视线又被蒙蔽。
    是一块布料盖在头上。
    女人讲着电话,单手将衣服向下扯去,使脑袋、胳膊,着急忙慌地从洞口支出,吊牌上挂的金属小别针不慎在脊背划出长长的印记。她叫了一声,但绸布抖落下去,衣服也穿好了。
    低头看去,衣服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米老鼠,倒着的,她抠着老鼠耳朵,企图把它扣掉。
    视线地面很近,这个视角,无论是柜子、镜子还是面前的米老鼠,都大得可怕,扭曲变形。
    面前拄着一双腿,笔直漂亮的腿,腿面上仿佛凝出晶亮的油脂。她穿着超短裤,腿内层有一行陈年的刺青,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大约是因为熟悉,这刺青在她眼里也显得安宁温暖。
    这双腿的主人手上拿了很多杂物,先是把一只墨镜用力戳在衡南脸上:“抬头。”
    看了两眼,又粗暴地拿下去,镜架勾掉了几根发丝。接着换另一只墨镜。
    这具小身体的脑袋总是垂着,张开汗津津的手心,悄悄睨一眼,手心里有一团纸,展开一看,是地上捡的半张票根。
    “妈妈,妈妈。”
    “干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小兔邦尼?”
    “周末。”
    她敏锐地察觉她的敷衍,小心地说:“你上周也这么说,那你周末不在家里睡觉行吗?”
    衡南被用力地拉到凳子上坐下,潮湿的粉扑胡乱扑在脸上,带着腻腻的发霉脂粉味。
    女人头顶是一盏明晃晃的灯,照得她的面目模糊不清:“你跟你爸一样自私。”
    她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她一看女人的脸沉下去,就知道不好。
    “没有你我早就找个好工作,嫁个好男人,你为我付出一点又怎么了?”
    这个女人的情绪急躁,越说越气,拍粉把额头怼得一倒一倒:“妈妈不是在努力赚钱吗?你到底懂不懂体谅我?我就不明白那种弱智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手上的票根紧张地揉成一团,在火山爆发的当口,生出一股尿意。
    “哎呀。”眼线笔戳进眼睛。
    女人紧张地掰起衡南的下眼睑看,松一口气:“没事没事,揉揉就掉了。”
    “受不了了,真麻烦。”这双腿的主人拿着衣架走远了。
    眼睛眨着,右眼一直在掉眼泪,眼泪打在米老鼠的脸上,眼睛很痛,肚子也很饿。
    倚在门框上的男人正在吃早餐,见她眼巴巴看着,掰了块面包给她,她欢喜道谢,赢得一顿夸赞。她的脑袋被很多人摸过,欣慰的,怜爱的,同情的,她喜欢被人抚摸,这种抚摸带着认同。
    她两口吃掉面包——又从嘴里拽出来一小块,捏在手里,耐心地等女人走过来。
    “妈妈,吃面包——”
    “捏得恶心死了。”女人心不在焉地斜瞥一眼,挥开门帘,“张工好了没有?”
    她被推出去了。
    头戴太阳帽,身穿背带裙,胳膊上挎着篮子,篮子里装满假花,面前有个大机器,疯狂地闪烁。
    其实她不想起得很早,不想维持一个姿势一整天,不想脱了穿,穿了脱,进进出出地对着这个大机器。
    她最喜欢的游戏是小熊小熊,最喜欢的玩具是换装娃娃,她有两个喜欢的小朋友,这些妈妈都不知道。
    她也喜欢妈妈。但妈妈不会陪她玩耍,有时她在外面拍门,妈妈就装睡。可她知道妈妈一定抱着手机,妈妈在房间里笑声越过半个客厅,但对她的时候,总是皱眉和大喊。
    只有一次,走亲戚的时候顺路去剧场看了小兔邦尼,戴礼帽的邦尼出来的时候,妈妈下意识欢呼着抓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放开,一直牵到了剧院外。妈妈还买了一大一小两个小兔发箍戴着,和她一起吹泡泡,那一天她好开心,恨不得太阳不往山下落。
    但太阳还是落山了。
    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所以发挥得时好时坏。她心想,所以我要耐心等等她,经常原谅她。
    ……
    “女的是徐云云。”
    踹完南瓜车以后,衡南弯腰系鞋带。
    她跟那女人气场不合,却对着徐云云叫了一路妈妈,真够窝心。
    盛君殊默了片刻:“你直播那次,徐舟提过一句,徐云云也是大三.退学,是因为生孩子。”
    “但图图看上去只有两三岁。”
    “那她前面还生过一个孩子。”
    一股凉气顺着衡南的脊梁骨爬上去,她开始快速翻动手机,“那个孩子弄哪儿去了?”
    徐云云的童装店“艾妈妈”已经被警方解封,衡南打开网店货架,一路翻到最下面的货品列表,愣住了。
    这里面的儿童模特,和最新的童模不是同一个,但也很够可爱。挽着篮子,拿着花朵,戴着阳帽的小小姑娘,有一张衡南熟悉的脸,每一张都笑容灿烂。
    *
    忘记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