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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明明是悲秋的季节,为什么大家都在思春啊书衡忽然体会到了寂寞如雪的滋味。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原本跟小朋友挺处的来,但她家偌大的国公府就她一根独苗。而在上京是不能随便交朋友的毕竟有贾宝玉和忠顺王的琪官那个血淋淋的例子在先。所以她的交往范围基本上圈定在父亲的同僚母亲的闺蜜。而袁父的品级又跟他的年纪不搭他年轻,他闺女年幼。书衡到哪都是小妹妹,除了皇宫里的六皇子但张妃不好处,皇宫里的人也不能随便处。而袁夫人,说实话,以她的性子,她闺中交情真是泛泛。忠义伯府倒是有几个表弟表妹,但那府里人口太杂了,行差踏错,就生出事端,如今袁夫人也不大常回去。所以书衡就悲剧了,什么都赶不上套。
    不过她的“寂寞”并没有持续多久。两个月之后,她有了个小弟弟。
    袁夫人生产很顺利,从发动到见到孩子没超过两个时辰。书衡看着红彤彤皱巴巴的小猴子表情有点挑战人类极限。月表姐的孩子洗三她就见了,也没这么红啊,就是皱了吧唧的。还是奶妈妈笑着提点她,这会儿越红将来就越白。书衡将信将疑,她摸摸脸蛋问袁夫人:“娘亲,我当初红吗?”
    袁夫人是经产妇,身体又康健,这会儿已可以坐起。她笑着指指书衡气色极好的脸蛋,那上面有着天然的一段粉沁:“你现在也很红啊。”
    书衡满意的笑了。“摆流水席吗?”她看着袁夫人的精神,觉得她简直要乐疯了,谁知袁夫人很淡定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大不了的,搞得我们好像有多轻狂一样。不就是生儿子嘛,谁还不会?”
    满屋子的人都在肚子里笑。夫人哟,您就假装看不见吧。
    ☆、第53章 贺新生
    彤云密布,朔风渐紧,草木委顿,万物萧瑟,但定国公府却是和乐融融,再阴沉的天气也黯淡不了人们脸上的笑意。袁夫人出手向来阔绰,托小少爷出生的福,每个人都拿到了双份的月钱,所以府里气氛快乐的跟过年似的。
    书衡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外面的说笑声,睁开眼便看到藕花连珠帐被打起来,蜜桔笑着抬起她的身子:“姑娘快起,今天小少爷过满月,夫人安排了小戏呢。”
    书衡迷迷瞪瞪的坐起来,刚欲揉眼睛,就被蜜桔握住了手,她一回身从小丫头手里拿过巾子,轻轻的擦到书衡的脸上茜香罗巾,在冲了桂花露的温水里浸的刚刚好。
    “不是说不要张扬吗?”书衡净了面立即恢复了精神,张开手臂,任由蜜桃给她套衣服。桃红蜀锦百蝶穿花交颈长袄,霞粉色万字连福湘绣缎面裙,还要罩上品红金线遍地绣鸳鸯鸟大衫。书衡晃晃胳膊:“我不要这个,我要穿米老鼠的,手里举朵玫瑰花的那件。”
    蜜桔忙道:“小姐今儿就别穿了,要面圣呢。”
    “那不是下午嘛,我到时候再换。”书衡估摸着宫里的皇帝贵妃肯定还有东西赐出,连皇后也会捎上一份儿。谢恩嘛就拖到傍晚去了。
    “不不不,皇帝陛下带着咱家贵妃娘娘到府里来了。因此夫人才忙忙的打发我来叫您呢。你那耗子的衣服穿不了了,而且那傻笑蘑菇的串珠簪也别戴了啊。”
    书衡激灵灵一抖:我的天哪!这是省亲?不不不,不仅是省亲还是接驾!哦买疙瘩她可没忘记江宁织造曹家是怎么闹得亏空定国公府再富也折腾不起啊。
    等等!不对!蜜桔从匣子里拿出赤金嵌珠双凤金环往她鬏鬏上套的时候,书衡因刚起而迟钝的思维终于恢复了正常:“忽然就来了。这算微服私访?”
    “对啊,不仅如此,还有四皇子和大公主也都来了。”
    书衡轻轻一怔,立即转身对着双狮雕漆穿衣镜整衣裳:“快快,再给我换条裙子,这颜色搭着太杂了,而我换那条玫紫的。”
    蜜糖忙忙去开箱子。书衡又道:“左边这鬏鬏有点毛,再给我上点发油。不要那桂花的,太浓了,等会儿大厅里人多,给我上玫瑰油。”
    蜜桃忍不住笑了:“咱家县主听说四皇子殿下来了,就起了劲儿。”
    书衡忿忿道:“那是当然!这叫棋逢对手!在我看来能跟我争夺“大夏第一美人”之名的也就他了。我怎么能输呢?”
    “还记得殿下叫您妖怪的事呢?小姐也小心眼。”
    书衡道:“那小子自恋的很,我才不要如他的意。”她重新审视了一番形容,颇为自得的转了一圈:“怎么样?”
    蜜桃歪歪头,看着主动往脖子上挂璎珞圈的书衡:“说实话,目前四皇子比您腿长,比您鼻挺,比您腰细,似乎还比您白?”
    书衡顿时黑了脸。
    蜜桔不乐意了,推搡蜜桃:“瞎说什么大实话!”她拿出两只小号的珊瑚红玛瑙镯子套到书衡腕子上:“咱输人不输阵!”
    书衡顿时脸更黑了。
    蜜糖向来是书衡忠实拥蹩,看蜜桃蜜桔都向着四皇子就不乐意了,立即道:“姑娘,不用担心,你比他肉多!”
    书衡觉得自己的脸可以比得上某人的某皇兄了。
    正楼披香殿,虎踞龙盘,黄钟大吕,气象非凡,用来接驾也算够档次了。猩红毡从青墨大条石台阶上一路扑下来,两边乌酱瓷坛放着袅娜多姿,或卧睡或独立的各色盆景。大红绸缎结花从门匾上垂坠而下,风中轻荡。
    书衡忙忙赶过来的时候见到了姑母贵妃,然后顿时觉得被一道雷击中了天灵:他们何止是私访,根本就是潜逃!皇帝陛下倒是常服,但她那向来都从容娴雅落落大方的姑母穿了身太监的衣服现在正兴奋的腮上泛红,显然觉得很刺激说不是掩人耳目逃出来的鬼都不信。
    书衡直觉得头皮发炸:您两位加一起都七十多了,要不要玩的这么豪放?万一出个纰漏李妃会善罢甘休?即便李妃闹不出花来,太后那关好过?您以为您每天一碟子点心送着,太后就会把您当侄女了?
    “小妖怪?”书衡正魂悸魄动,却忽然感觉到有人拉自己的手,一回头更是五雷轰顶。“小昀啊,你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性别吗?”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烟柳色绣雪白双兔的衫子,水碧色洒金裙,双环垂髫,桃粉发带你在盗版我吗?好吧,这高仿已经超越了原版我从你身上看到了长高三寸腰缩三围的我自己总觉得好可悲!
    书衡懊恼的捂头。至少她是个很诚实的人,也是个很虚心的人。所以,
    “啧啧,比我还漂亮!给我当媳妇好了!”
    比美不成的书衡,当即立断耍流氓!四皇子的脸噌的红了,甚至捂着嘴巴后退了一步。
    哦,天哪,你要不要这么入戏,活脱脱被恶霸调戏的良家!
    书衡顿时心好累
    “我不是故意的。”四皇子低声给她解释。
    “啊,我也不觉得殿下很喜欢穿裙子。”书衡的语气半死不活。“而且,我不记得送过裙子给你。”
    “是大皇姐送来的。就在公府裁云坊里做的。她发现这衣服小款才好看,拉长成少女型就没有鲜活娇憨的效果,所以就特意做小了摆在府里偶尔看看,没穿过。”
    好吧,靖安是说过她喜欢这一套,而袁夫人也承诺了送她。
    “我从大皇兄那里来。大皇兄刚搬进府邸,我贺他乔迁之喜。谁知道被灌了一杯。他那酒好辣的,听说从北戎来的。然后我就在他那里睡着了”
    “所以,大皇子就趁机给你穿了女装?”书衡调调都变了,浑身都在恶寒黑面皇长子竟然有这样的爱好,天哪,她要静一静!
    “不是啦,是为了避嫌。”四皇子俊俏的脸蛋都抽搐了,愈发压低了声音:“一则太后不喜欢皇孙们走的太近。二则误了宫禁不成体统。更何况不能让二皇兄和李妃娘娘知道。二皇兄略待了一个时辰就走了,我在那里过夜说不过去。再有是大皇姐。她说大皇兄到了这般年纪,身边有个女孩子才正常。所以,就这么着了”
    “一方面小四你方便了隐藏行踪,一方面大哥哥也可以去去嫌疑。”这是大公主的原话。
    虽然他很好奇这个嫌疑指的是什么,但是显然兄妹俩对视一眼之后,大皇兄就表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剩下小四一脸的懵圈。
    大公主的法子从来都没有正常过。而他大皇兄的功夫如今已超越了父皇他打不过也跑不掉。
    毕竟多多少少见识过大皇姐的奇思妙想,识时务的四皇子将将就就配合她的脑洞设定。等到见着了父皇母后,他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谁知二老抚掌大笑:“甚妙,甚妙,比真公主还俏!你就别换了”
    四皇子一脸生无可恋。
    大公主飞扑过来,一把将小四和书衡揽到一块:“瞧瞧,哪个美丫更靓?”
    小四脸都绿了:“姐姐!”
    预计这个变装可以被玩一年。书衡被搂的喘不过气,看着小四的表情忽然觉得心旷神怡:多亏了这神来之笔“女装梗”,她可以摆脱纠缠很久的“妖怪”梗了。
    “从今之后,我只叫您四表姐!”书衡满意的做了个鬼脸。对方的表情,实在很下饭啊!书衡觉得自己的腰围又要宽一寸了。
    “给陛下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书衡上前施礼,盈盈拜倒。
    贵妃忙忙搀起,笑道:“小孩子长得真快,这身段越来越流利了。”
    书衡看着穿一身太监服装的姑母,勉强维持着面部的端庄,不让自己笑出声。皇帝陛下哈哈笑道:“果然如宝似玉,越长越喜人。”
    书衡恭敬的答道:“到底比不上陛下的小四,能当儿子能当女儿,岂不更喜人?”
    四皇子好不容易打叠起精神上前,听闻此言又默默的退回一边:我想静静。
    “子羽也算儿女双全了,阿雪知道之后兴奋的一宿没睡。又想见孩子,又怕太小了,天气又冷,不能抱出来。要回府来看,又太麻烦。所以,哈哈哈,怎么样?朕的法子妙吧?”皇帝陛下还在洋洋自得。
    偷偷溜出宫这种事情,陛下是轻车熟路,如今也只是重抄旧业罢了,只当是又找回一次青春。有这么个皇帝,还真会发生带着妃子溜号的事。书衡默默接受了事态的发展。
    贵妃果然对这个孩子喜欢的不得了,抱着那红缎金线蟒的小包袱舍不得撒手。满月的小婴儿已白净了起来,皮肤又嫩又滑,白生生的好比面团捏成,软软的身体透着细细的奶香。也不怕人,看到这么多生人围着,也只是笑。他的小包袱里放着一对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宝气蒸腾,奢华不已。一看就是这对贵人刚赏的。
    书衡也很喜欢这个奶婴儿,每天都会拿着拨浪鼓逗他一会儿,所以早跟这个奶宝混熟了。见到她的脸凑过来,奶娃娃发出了甜细的小奶声,倒像在笑。书衡轻轻摸他的耳垂:据说耳垂圆润的孩子有福气,她总是忍不住揉一揉。
    袁夫人见状,看看奶娃又看看书衡,笑道:“说起来衡儿该扎耳洞了,前两年每次说扎就闹,又觉得年纪小,所以就放过了,如今却是不能拖了。”
    书衡顿时苦了脸。又没有耳钉枪,又没有好仪器,用针扎,想想都怕呀,不要随随便便在身上打洞嘛。
    贵妃见状,笑道:“说起来,我那里一副碧玺玛瑙坠子,还是波斯工艺呢,给咱衡儿用正好。”
    书衡委屈的仰头:“我不要。我怕疼。用针戳个窟窿,想想都好血腥。”
    “不过针尖大一点血。这可怪了,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娇气呀。读书练琴都不嫌累。”袁夫人很不解。
    “那是正事呀。”
    “女娃娃打扮的飘飘亮亮的也是正事!”皇帝陛下忽然开口,很严肃的纠正了她的错误。越狱成功的他心情好,万事都好商量:“我那里有只翡翠西瓜。你有勇气做了,朕就把它奖励你了。”
    书衡心里再次奔跑过千万头羊驼:小女子扎个耳洞而已啊,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您日理万机的君主来操心么。一转眼看着小四冲她比手势,做口型:“这么大哦。”
    从他的比划来看,足可以跟真瓜媲美。
    “咳咳”书衡清清嗓子,严肃的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体肤。这耳洞我扎了”毕竟与不能扎耳洞的小四相比,这算是优势。
    不管怎么说,将来有一天外邦友人来访:“请问贵国第一美人是哪位”,若是个男子,那岂不是太给女性同胞丢脸了?书衡瞬间将扎耳洞上升到了爱国和女权的高度,从容的说服了自己。
    ☆、第54章 齿如编贝
    书衡歪着身子小心的靠在炕桌边,地上团团站着一圈丫头。蜜枣和李妈妈分立书衡左右,搓弄她的耳垂。之所以选这两位是因为她们扎耳洞的经验非常丰富。李妈妈是出了名的无痛无害一次搞定还不会有后遗症。蜜枣则是因为家里人口多,几个妹妹堂妹的耳朵都是由她搞定,而且她长的威严不像其他几个蜜容易被书衡逃掉。
    两个人一左一右同时下手,则是为了防止书衡扎好一只后反悔,不扎另一只。
    “妈妈,你可小心些,小心些啊。”书衡胆战心惊的斜着眼往后看,李妈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她的头扶正:“小姐,您别乱晃,当心戳歪了。”
    “小姐,来吃果子。”蜜糖捧着云纹青花碟站在一边,小银叉子上插着一颗梅子:“还是小少爷出生那会宋婆婆带来的新鲜货。现在被糖浸的刚刚好。”
    书衡白着脸:“你别想诱惑我,现在小姐我完美无瑕的身体要被戳洞了,心里忐忑着呢。”
    蜜桔连忙啐了一口,跺着脚去晦气:“小姐快别乱讲,这话是能乱说的?”
    蜜桃打起帘子捧着点心盒进来,一样样拿给书衡过目:“夫人特意让厨房做的。酸笋野鸡卷子,桂花小香饼,象棋眼豆沙小馒头,玫瑰蜂巢糕。”
    书衡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到底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觉得我是个吃货呢?
    蜜桃笑道:“夫人说,古有关云长一边对弈一边刮骨疗毒,小姐您定然也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扎耳洞。”
    书衡的耳垂正被一颗豆大玉珠磨来磨去,闻言咬牙:“那关云长置身乱世,杀戮疆场,受伤受罪不知凡几,别说刮骨了,只怕断骨也是一眨眼的事。你家小姐我这么身娇肉贵,哪里经得起?”
    蜜桔忙道:“小姐,真不痛,你看,我扎了两个呢。”说罢俯首过来,书衡定睛看去,果然,耳垂上除了正中,稍上方还有一个洞。“这是当年流行一种连环扣的耳环,所以很多人都扎了两个。”
    你们这些先烈的光辉事迹也感染不了我。书衡默默的把头转过去看着点心碟子。
    “小姐想吃什么?”蜜糖立即拿起乌木银筷子。
    “野鸡卷。”
    才用了一只蜜桃就扯下了碟子:“夫人吩咐的,一样只许吃一个。”
    “没事,你就说剩下的分给下人吃了。”书衡直接伸手去取,这野鸡是下人特意孝敬上来给袁夫人补身子的,鲜嫩非常,好吃的不得了。
    “那夫人要是找白芍她们对质呢?”
    书衡优雅的白了一眼:“夫人现在满心都是小弟弟,一会儿担心他该少冷着了,一会儿又担心他搞多捂着了。一会儿觉得他饿了,一会儿又担心他有没有睡好。半个时辰看两次,哪里要还管得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