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感觉涌上心头。秦弘扬发现，自从离婚后，生活好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所幻想的美好根本没有出现。相反的，还遇到了很多以前根本没遇见过的困难和麻烦。
    离婚，离开那个温馨幸福的家，离开那个恬静温柔的女儿，离开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这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他终于困惑了。
    “小芸，爸爸还不知道，原来你脾气这么暴躁。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对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动手呢？”秦弘扬语重心长，或者说是有些无力了。
    林芸现在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什么的，事实上，在踢出那一脚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那个是顾烟的便宜弟弟。而且踢完以后她也没有多少后悔的心情，只觉得很爽，好像心里压着的闷气终于找了个发泄口。等知道那是顾烟的弟弟顾宁时，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后悔那一脚踢得太轻了。
    “爸爸，我知道错了。”林芸低着头，可怜兮兮地忍着错。
    看着她这样子，秦弘扬哪还忍心说更重的话。哎，算了，不管怎么样，小芸还小呢。十几岁的孩子，懂什么事，哪有不犯错的，只要知错就改就好了。
    心完全长偏的他却根本没想到，现在他的大女儿，也才十几岁而已。但是她，却已经做到了他花费二十年的时间都没做成的事，甚至靠自己稚嫩的肩膀，撑起了一个被他破坏得支离破碎的家。
    “好了，放心，多大点事，我会处理好的。”
    秦弘扬只能这样安慰着。
    另一边，顾烟坐着出租车去了省立儿童医院。
    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妈妈坐在病床旁红着眼默默掉眼泪的场景。
    “妈妈……”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病床旁那个脆弱自责的人，都深深地刺痛了顾烟的眼。她强压了很多年的暴戾好像突然间失控要蜂拥而出般，连那双总是带着清冷光芒的眼睛，都染上了嗜血的鲜红。
    女儿的呼唤让顾岚安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到女儿那难看至极的脸色。顾不上别的，赶紧拉着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怎么样？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顾烟摇摇头，眼睛却盯着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妈妈，宝宝怎样？医生怎么说？情况严不严重？”
    一说起宝宝，顾岚安就有点控制不住眼泪。她别开眼，不让女儿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医生说还要再观察。右边的肋骨骨折，现在严重的还是内出血。医生就是说小孩子身体娇弱，就是担心会有脏器损伤。”
    顾烟的拳头都握紧了。她知道宝宝被踹的那一脚肯定不轻，却万万没想到已经到了骨头都踹断的地步。想到这，她恨不得冲到林芸面前，让那人也尝尝骨头被人打折的苦头。
    “没有生命危险吧？”顾烟小声问道。
    顾岚安点点头：“医生说幸好送得及时，已经做了止血处理了。”
    “那就好。”顾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要是宝宝真的有个万一，她真的会内疚死。要不是她突然想到要带宝宝跟妈妈出来逛街，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想到这，对那对母女的恨意就更是掩饰不住了。
    “妈妈，这次的事情我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有些事情我们已经忍太久了，但我们忍耐只会让人得寸进尺。到时候他肯定会来找你求情，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心软。”
    顾岚安看着女儿的样子，拉住女儿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小烟，放心吧，我知道的。这次，我不会见他的。他对我怎么样我都可以忍，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宝宝受伤害。这次还是万幸，要是再有下次，那怎么办？如果只是其他小事也就算了，但林芸那根本就是想要宝宝的命啊。一个年级才那么小的女孩，心肠怎么会这么狠毒呢？”
    哪怕经历了背叛，顾岚安还是坚信着世上还是好人多。她始终坚守“人之初，性本善”，所以根本没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上就有那么多以伤害别人为乐的人。
    “妈妈。”
    顾烟看着自家妈妈一脸天真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怕林芸打宝宝的时候还不知道宝宝的身份。”
    “嗯？”顾岚安看着女儿，有点不太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林芸打宝宝根本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今天换做是另外任何一个小孩，她都会打。”顾烟严肃地将话说得更明了。
    “天哪，这……”顾岚安终于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这个事实却更让她错愕难以置信。她以为宝宝被打，是因为林家跟自家的恩怨的。现在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说林芸本身就是个会打小孩子，拿小孩出气的人。
    “林珊那样的女人，生出一个这么恶毒的女儿也不奇怪。加上林芸从小一个人长大，难免地就有些心理变态了。现在林珊又怀了孕，还是个男孩，只怕林芸心里早就对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产生了不满的心理。现在这次，只不过是意外表现出来了。”
    顾烟将自己的分析说出来。
    以顾烟的理解，林芸之所以打宝宝，一来是自身心理变态，二来就是因为家里重男轻女的思想，对那个没出世的弟弟产生了嫉恨的心理。而宝宝，只不过是倒霉一不小心成了发泄品。
    女儿说出的真相，让顾岚安根本没办法接受。她实在无法想象，世界上居然会有心理这么阴暗的人。
    “所以，妈妈，对那种人心软，只会伤害到我们自己。你以后要是看到她，也要小心点。林芸这个人，只怕比林珊的心还要狠还要毒。”
    有着前世的经验，顾烟自然清楚，现在年纪还小的林芸，在几年之后会成长成什么模样。最重要的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世的自己，就是死在她手上。
    “那小烟，你可千万要小心。放心吧，就算他来找我，我也不会理他的。别说理，见都不会见。”顾岚安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慎重地点了点头。
    顾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跟妈妈聊了一会，顾烟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既然不打算原谅林芸，那么，有些准备就现在就必须开始了。
    “看，这是患者胸腹拍片情况，这里，软组织挫伤，右侧第十二肋骨有裂痕，经检查确定是骨折了。最严重的还是这里……”医生又拿出一张化验单，给顾烟分析着：“患者现在有点内出血，经过检查，确诊为肾脏出血。这个情况，是很严重的，尤其是患者年纪那么小，要是不好好养着的话，只怕会有后遗症。”
    随着医生的讲述，顾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哪怕不是专业人士，她也很清楚肾出血这个问题到底有多严重。脸上总是带着的微笑早就无力扬起，她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眼睛蕴藏着无限的寒光。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年纪虽小却有一种高贵气息的女孩，想了想还是安慰道：“顾小姐，你弟弟肾出血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比较轻微。一般来说，只要后期恢复得好，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病症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两个极端，一面阴一面阳，重点就看能不能掌握好那个控制点扭转乾坤。
    “好的，医生，谢谢您。”
    顾烟心里已经有了打算，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她很客气地跟医生道了谢，又说道：“医生，这件事还得再麻烦您。因为我弟弟的伤是人为，所以我还得麻烦您帮忙就刚才的情况出一份医学检验报告。”
    医生也早从急诊科同事口中得知了情况，当下就爽快地答应了：“放心吧，顾小姐，这是我本职的事。”
    “谢谢您。我弟弟的事，还要劳烦您多费心了。”
    顾烟对着医生半低着头鞠了个躬，这才出了医生办公室。
    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小包子已经醒了，正小声地跟妈妈说着什么。听到声音，立刻扭过去，看到顾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嘟着小嘴嫩声嫩气地叫着：“姐姐~”
    声音倒是能听见，但比起平时要虚弱无力很多。
    顾烟赶紧走过去，在小包子脸上亲了口：“宝宝乖，有没有哪里痛？痛的话要跟姐姐说知道吗？”
    小包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样子看得人更是心疼。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理解，怎么可能有人狠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而且是那么狠的手。
    顾岚安看着女儿跟儿子这样也心疼得很，想了想跟女儿说道：“小烟，你等会回家帮我带点日常用品过来。宝宝这样子，肯定是要住院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他。”
    顾烟早就想过了这件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妈妈的提议：“妈，还是我来吧。”
    “那不行，你每天工作那么辛苦的，怎么能……”
    “妈妈，你听我说。”顾烟一脸的认真：“虽然说现在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底子在那，免疫力还是比一般人弱。医院这种地方，本来就是有各种细菌病毒的，你身体差要是在这里的话指不定宝宝还没好你又倒下了。至于我的话，这里有床，宝宝又那么乖，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可以了，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但是……”顾岚安还是不放心。主要是女儿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她这个做妈妈的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实在是内疚得很。
    ☆、第217章：早就当爸了
    “妈，你听我的。你看我像那种逞强不分轻重的人吗？”顾烟拦住自家妈妈，又补了句。
    顾岚安其实很想说“像”的，但是看着女儿那样子，还是将那个快到嘴边的字咽了回去。
    “这样好了，我等会打电话给阿东跟晓晓。要是实在有事忙不过来的话，就让他们过来帮忙照顾下好了。阿东身强体壮的，妈妈你总不用担心他会吃不消吧。”顾烟玩笑道。
    “那好吧。”
    在女儿面前，顾岚安总是习惯妥协。一来她性子本身就是偏柔和，二来则是实在不想跟女儿为什么事情争执，哪怕是小事也不行。
    看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顾烟看看床上的宝宝，想了想还是给阿东打电话：“喂，阿东，还没睡吧？我现在在医院，你来帮我接一下我妈妈，送她回家。妈妈没事，我也没事，是宝宝。你等会来了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顾烟看向坐在床边捏着宝宝的小手不放的妈妈：“妈妈，等会阿东来送你回家。到时候你就别过来了，让阿东帮我把洗漱用品带过来。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白天再过来。”
    “好。”
    闫传东来得很快，二十几分钟就从家里赶了过来，算上穿衣服发动车子的时间，由此可见车速有多快。
    “晓晓睡着了，我没跟她说。”
    见顾烟朝自己身后看着，闫传东解释道。
    顾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就好。”
    晓晓的性格跟自家妈妈最像，要是知道宝宝出事的话只怕当下就直掉眼泪，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岚姨呢？到底怎么回事？宝宝怎么突然到医院来了？生病了吗？”
    闫传东急急地说道，对于这个家里最小的弟弟，他也是疼爱有加的。可惜的是他这边是满腔热情，宝宝却一直怕生不怎么搭理他。但他的热情完全不受影响，反倒是越挫越勇的。家里宝宝的那些玩笑，很大一部分都是他买的。
    基本上回家，就没有空过手，完全就是一副将宝宝当成自家儿子养的架势。
    “出了点事。现在太晚了，你先送妈妈回家，等会帮我送洗漱的东西过来。到时候我再慢慢跟你说。”
    “好。”闫传东一看顾烟这样子，就知道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好在他内心虽然急迫，却也分得清缓重轻急，知道现在都这么晚了最重要的是把岚姨送回家休息。
    “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小心点。我等会就过来。”
    “嗯。”
    看着眼前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凶神恶煞却一直像保护神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哥哥，顾烟想了想，走过去抱了抱他：“阿东，谢谢。”
    闫传东完全没想到顾烟会有这个举动。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以为顾烟是因为担心宝宝的情况，大喇喇地拍拍她的肩膀，乐观十足地说道：“没事没事，有我呢。”
    每次看到阿东跟晓晓，顾烟的心都会变得柔软几分。然而也正是这样，她却更无法原谅那些人。
    阿东跟晓晓只是和自己长大，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这样的情况他们都能待自己如最重要的亲人。
    而相反的，她真正的亲人们，却是生旦净末丑各种生相。
    看来她天生就是亲缘比较薄的人。
    顾岚安跟女儿小声说了很多，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病床上的小蛾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宝宝早就睡着了，不过哪怕睡着，他小小的眉头都是皱着。
    看着他小小的人就要忍受那么巨大的痛苦，顾烟心里的戾气就有些失控。
    闫传东这次速度要慢点，不过算起来的话也还是比一般人快。他拎着两个大袋子像一阵风冲了进来，将东西放在沙发上后，突然想到宝宝正在睡觉的事，又蹑手蹑脚地将动作放轻了很多。
    “我们到这边吧。”
    宝宝住的是vip套房，除了有单独的卫生间外，还有个小休息间，里面有张床，就是专门为陪床的家属准备的。
    “小烟，到底怎么回事？我怕岚姨伤心，刚在路上都没敢提半个字。”闫传东刚冒出一个字，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回过神来，又把声音压低了很多。
    “是林芸打的。”在阿东面前，顾烟不用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子，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阴霾，连那双眼睛也是阴鸷的。
    “什么？”
    闫传东下意识地大叫一声，又连忙透过窗户往隔壁看了看，见床上的小人儿还在安稳地睡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林芸打的？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宝宝怎么会遇到她呢？她有病是不是，连宝宝这样子的小孩子都打？”
    “是有病。”顾烟笃定地点头：“她打宝宝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宝宝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