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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朱氏跳起来就要说骂。
    裴宗理站起来,对方老秀才拱手,解释他当初被劫匪杀害,被钱家所救,又是如何报答救命之恩,无可奈何之下娶了钱婉秀,又为了家里人的安全,不敢回家来。
    方婆子和余氏听的恼恨不已,火冒三丈。狗屁的逼不得已!分明就是他嫌贫爱富看上了有钱人家的小姐,上杆子攀上去,不想要家里的糟糠之妻了。回来估计也是都打听好了,想捏着兼祧的把柄把家里的媳妇儿和娃儿都撵出去,好给他们腾地方!简直猪狗不如!
    “那时候娶的,那就更应该给正妻敬茶了!”方老秀才听完只点了点头,没有指责他旁的。
    裴宗理脸色涨紫。
    钱婉秀白着脸,纤瘦的身子,有些站不稳,两眼也氤氲了水光。
    裴老头刚要说话,朱氏就忍不住骂,“你个方老头!你别欺人太甚!你是个秀才,有功名!我儿子也是秀才,也有功名的!别当我们家好欺负!也别当婉秀这钱家小姐好欺负!”
    “素来平妻那些都是商贾之人弄出来的,家里娶一个,外面娶一个,不分大小。但回了老宅,原配就是原配!小妾也就是小妾!”方老秀才端的很稳,目光幽沉犀利。
    “你们不就来责问方氏的死,又何必来羞辱我一个无辜之人!?”钱婉秀身子摇摇欲坠,泪流满面的控诉着。
    她开口说了话,方婆子也不管了,怒指着她,“你明知道裴宗理家里娶的有妻子,你还不要脸的嫁给他,你还说自己无辜!?原配后面娶的,那就是小妾!你家就算再有钱,你再是个小姐,你嫁给一个有原配有闺女的男人,你在外面再像大的,你也是小妾!除非裴宗理就认了死了!你们一辈子别回来!回来了就是小妾!”
    钱婉秀脸色煞白,哭的身子都要倒。
    朱氏跳出来张嘴就骂方婆子骚老婆子。
    方老秀才怒沉着脸喝了方婆子一声,“咱们是来说理的,你个妇道人家,上蹿下跳的,插啥的嘴!”
    方婆子抿着嘴,后退到原来位子上,不说话。
    朱氏知道方老秀才指桑骂槐是骂她的,更是气的脸色铁青。
    方老秀才看着裴老头,直接点着他的名字,“裴耀祖!我刚才去了你们村里正家里,他那天看了容娘留下的血书,刚才已经告诉了!灌了酒,前瞻后奏,作为公婆下跪给儿媳妇逼求,你们真是好高的手段,好毒的计策!”
    裴老头和裴厚理,裴宗理脸色都猛地大变。裴里正竟然把血书上的内容告诉了方家的人!?
    裴里正这会也反应过来,方老秀才最后一句拱手道谢是何意思,那裴芩竟然识字,记住了血书的内容,他方谦不问裴芩,非得来问他。他只走在他们家坐了一会,他是一句都没说,还好心的暗示确实有内幕,让他们去找老裴家。没想到他却把泄露血书内容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这方谦,简直可恨!这是再给他招恨!让他被老裴家记恨啊!
    他急忙忙赶过来,外面围了很多人,都在议论老裴家会不会拿钱堵方家的嘴,而老裴家的大门紧紧关闭着。裴里正忙上前敲门,可他也心里也清楚,他再多解释,怕他们也不相信!那个裴芩,连摆了老裴家几道,没想到竟然还摆了他一道!小小的一个女娃,如此心智……
    裴芩正听着裴老头冠冕堂皇的辩驳,裴宗理又是认错忏悔,裴厚理更是表示,要把三丫四丫和裴文东认到名下,养活她们长大。而裴宗理也提出,要把长女认回。她心中冷笑连连。
    老裴家愿意把裴芩姐弟几个再收归到一家,裴芩还是二房的长女,至于三丫几个就是裴厚理的儿女,以后老裴家会养活她们,该成家的成家,该立业的立业。还会补偿方家。
    “放屁!芩儿姐弟在你们家从来没有吃饱穿暖过,过的比下人都不如!绝不会留在你们家的!”余氏斥骂。她和容娘从小要好,这些年也来过很多次,容娘她虽然都不说,她也是能看见她们娘几个过的啥日子!
    “之前家里境况窘迫,一家人都是如此。如今老二回来了,以后自然就改变了!”裴老头解释。
    裴宗理忙点头应声,看着裴芩,“芩儿!爹以前对不起你们母女,以后,爹都补偿给你好不好?”
    裴文东紧紧拽着裴芩的衣摆,两眼噙着泪,死死绷着的小脸慢慢发白。
    裴芩表现出意动,想点头的样子。
    方立一看着急了,“芩儿!你可别听他们骗!他们是啥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就是他们逼死了你娘,你难道忘了不成!?你还没过七七呢!”
    裴芩悄悄握了下三丫的手,看着裴宗理几眼,低下头。
    裴老头看她神情意动,又犹豫,看上裴宗理。
    裴宗理起身走过来,拉了裴芩,“芩儿!爹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长女拿着银锭子砸他们的那一幕还一时闪现在眼前,裴宗理之前还答应钱婉秀,休了方氏,长女也不要,现在却又不得不……
    “那这就是后娘了吧?”裴芩看向钱婉秀。
    钱婉秀被她看的眼皮子直跳。
    裴宗理看她一双酷似自己的凤眼,想点头,又觉得点不下去。
    朱氏很为钱婉秀叫屈,眼神无比阴沉。
    陈氏一直没有吭声,裴厚理个畜生原来早就看上了那个贱人长得娇俏,三碗酒的事情要是暴露出去,害的却是她儿子的名声和前途!她就算再恨,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现在二房一回来就死死压在他们大房的头上,啥都越过了他们大房头上。她就只有指望大儿子一飞冲天,谁也不能坏了她大郎考功名!
    这三个小野种,就算收下她们,以后在她手底下,等她翻了身,还不是随她搓圆捏扁,随便磋磨!?到时候让她们知道知道她的厉害!不是啥饭都能吃,啥话都能说的!
    钱婉秀也心里怒恨,本来以为方氏兼祧了,很容易打发。没想到她死了,还暴出了兼祧的内幕,死成那样!给他们带来无尽的骂名,给她带来这样的屈辱!她想要认下裴芩这个继女,以后再收拾她,可现在就得承认她是继室,就得对原配的方氏行礼。
    只要裴芩姐弟几个重新收归裴芩,继续作为老裴家的孙子辈,那外面的传言就会慢慢的更改。
    “她们姐弟是老裴家的血脉,由我们家教养,天经地义。”裴老头现在就怕又被裴芩摆一道,这个孙女,心机太深。可现在冒险些,要真是办成了这事,是对老裴家名声创伤的最大补救方法。
    他们真要挣,方家是挣不过的,裴芩姐弟不管是裴宗理的,还是裴厚理的娃儿,都是老裴家的血脉是事实。除非是裴芩姐弟不愿意留在老裴家,愿意跟他们到方家去。
    余氏和方婆子几个都拉着裴芩,劝说她。
    裴芩抽出胳膊,朝裴宗理走了几步。
    裴文东死死抿着嘴,眼看着就要哭起来。
    三丫却直觉的,长姐不是要认回亲爹。她刚才悄悄握自己的手了!她前几天还说,要养活她们长大,教她们念书,一块认字,教她们算术和功夫。长姐不可能会抛弃她们的!
    虽然这样想,三丫还是满心的恐慌,害怕裴芩真的不要她们了。
    四丫怒恨的眼神立马盯上了裴芩,她就说,有个富贵当大老爷的爹,她该眼红羡慕想要回去了,说好的话才几天,他们一勾搭,她就忘了娘的死,要跟他们了!骗子!说啥要养大她们姐弟,根本就是骗她们的!还是要把她们丢下了!
    裴芩看着裴宗理,在等他说,让钱婉秀给方氏磕头的话。
    “老二!”裴老头的眼神,那意思,就是委屈一下钱婉秀,为了大局,为了整个老裴家。
    钱婉秀万般不愿,委屈极了。
    裴宗理微微闭眼,点了头。
    钱婉秀也不得不妥协。
    裴芩就问,“小妾扶正有啥规矩?”
    一句话,问的裴宗理,钱婉秀几个人脸都青了。
    “一个小贱人!婉秀已经委屈,答应做继室行礼了,你还想咋样!?你以为你是谁!?”朱氏恨不得过来撕烂裴芩的嘴。
    钱婉秀气的浑身发抖,哭的满脸梨花雨,“裴宗理!我屈身下嫁给你,为你生育两个儿子,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竟让我受今日之辱!”
    “婉秀……”裴宗理也不愿,可他既然回来了,总不能不为老裴家大局着想。
    方婆子却觉得裴芩不愧是方家的外孙女,聪敏!冷笑的看着钱婉秀,“裴宗理有原配正妻,你明知道还嫁给他,不承认也是小妾!现在原配不在了,你小妾想要做继室,就得由小妾扶正!现在哭诉哭活的,装啥装!?”
    “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非无可奈何,也不会下嫁于你。你…你们……既然裴家没有我的地位,那我走就是!我走!”钱婉秀才不留下,在这个破烂家中,忍受朱氏这些粗俗卑贱之人,还要尊着他们。现在连一个兼祧的贱人生下的都要把她踩下去,她带着儿子走!
    “婉秀!婉秀你听我说!”裴宗理追出去。
    朱氏也连忙追了出去。
    事情僵持了下来。
    裴老头洞察的眼神在裴芩脸色打量,想看出她到底有啥意图,是不是又准备摆他们一道。可这两个结果,又是两个结果。一个让方家胜出,毁掉老裴家的名声,长孙的前途。一个让钱婉秀受辱,保全老裴家面上的名誉。可钱婉秀若受辱,到时又如何给钱家一个交代!?让钱婉秀从此心里一根刺,那老裴家还如何让二房支撑起来!?哪一个都难!
    裴芩没看他,转过身看着外面,看钱婉秀到底走不走。裴宗理去赶考,乡试又是会试,不用跑到京城去,离原阳县也必定不远。他就算怕被劫匪认出追杀,也完全可以找人给家里捎个信儿,却一直音信全无,等到今日才回来。
    她其实挺好奇裴宗理和钱婉秀在钱家那边过的好好地,却跑回来面对这样的局面,还要提携整个贫穷需要大投入的老裴家,之前音讯全无的时候脑子正常,如今也不可能脑子长到膝盖去了。那他们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在钱家待不下去了?所以宁愿弄的现在这样没脸,也得回来!?
    看着钱婉秀哭着,叫了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带着儿子要离开,裴宗理又哄又劝又求,裴芩抿起一边嘴角。
    裴文臣也红着眼,拉着钱婉秀的胳膊。
    裴文胜哭着,扭头愤恨的瞪着裴芩,“就是你个小贱人欺负我娘!我打死你!”冲过来就要打裴芩。
    “文胜!乖孙!”朱氏吓的脸色一变,急忙就过来追。这个小贱人可是个打人的疯子!她打二郎,都是用脚踹的,文胜细皮嫩肉的小娃儿,哪当得起她那一脚!?
    却已经晚了。
    裴芩冷笑一声,等裴文胜冲过来,她两手直接抓住他,把他举了起来。
    “啊啊…”裴文胜吓的哇哇叫,疯狂的拍打着胳膊,蹬着腿。
    一圈子看着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裴老头几个都怕她摔了裴文胜。
    朱氏叫骂着冲上来。
    “你再敢上前一步试试!”裴芩目光冷厉的看着朱氏。
    朱氏停下脚,“你快放下来!你个该死的小贱人,快把文胜放下来!否则让你坐大牢!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宗理也不顾上哄钱婉秀,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看裴芩的神情,她竟然举着裴文胜不费力气,惊疑不已,忙道,“芩儿!芩儿你别冲动!文胜他是小娃儿,有什么说的,也不是故意的!你放他下来吧!”
    “你放了我的孩子!快放了我的孩子!”钱婉秀也顾不上哭,顾不上走了。
    “刚才说啥?小妾扶正!”裴芩也并不是不费力气,裴文胜虽然年纪小,但吃好东西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裴文东和他一样大,她一只胳膊就可以拎起来,这裴文胜两手举着都吃力。
    “有话好好说!大丫你先把文胜放下来!”裴老头一直猜到她会闹,却不想逮着了这样的机会,让她抓住了裴文胜。
    “那就按规矩来吧!”裴芩说完看向钱婉秀。
    钱婉秀绝不受这样的屈辱!她堂堂钱家大小姐,下嫁给裴宗理,还不得已跑来这个穷疙瘩,要给她弄成小妾扶正,她这辈子都完了!
    裴文胜哭喊着叫骂着,啥小贱人,狗东西,小贱蹄子,该死的。
    裴芩拎着他,把他丢给钱婉秀,“这教养,真让人怀疑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被裴文胜砸倒在地的钱婉秀一听裴芩骂她儿子没教养,眼神顿时像毒针一样。
    “你才没教养!你这个小贱人才一点教养都没有…”朱氏已经开骂了。
    裴芩不在意的道,“上个月裴文礼和我比教养,他那个同窗也是这么骂我的,我让他到熊儿河里游了一圈。”
    朱氏的骂声被生生噎在了喉间。上个月,河里的水已经冰寒刺骨了。
    陈氏听她说起大儿子,不知道她已经坏上了大儿子的事,顿时心中大急,“我大郎又没咋着你,你胆敢害我的儿子!?”
    “有句话叫,父债子偿啊!”裴芩回她。
    “你…你要是敢坏我儿子的是,我和你拼命!”陈氏现在所有指望都在大儿子身上了!
    裴老头知道,她提裴文礼的意思,是用老裴家的名誉和长孙的前途在威胁他们啊!
    方婆子和余氏却不放过钱婉秀,“当初知道人家有妻儿还嫁,就是不要脸!就是个小妾!想当正妻,就老实由小妾扶正!当初嫁都嫁了,现在倒是装啥装!?”咬死了要让钱婉秀变成小妾,再从小妾扶正。继室和小妾扶正可不一样。她们就算见的少,也知道小妾上不得台面,就算扶正了,也不如人!
    “你们把我逼死算了!”钱婉秀哭喊完,带着儿子就出走。
    朱氏可不能让她走,上来就要拉着。
    钱妈妈拦住她,“老太太!我们大小姐可从来没有受过一分委屈,今儿个却被人如此羞辱,老太太还拦着,是准备我们大小姐继续受辱,想让我们大小姐受辱而死吗!?”
    看她冷沉犀利的眼神,朱氏觉得她这婆子太厉害,心里有些怯她。
    裴宗理要拦,钱婉秀拔掉头上的簪子抵在脖子间,满脸梨花雨的看着他,“我为你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你却是要逼死我吗?”
    “婉秀!不是的!我……”裴宗理想解释,钱婉秀只是一时受屈,为了是整个老裴家。要是老裴家不好了,他们回来,也是立马背负骂名和污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