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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芙蓉帐,瓶花玩器却一件皆无,仅仅靠窗处花几搁了一盆紫藤盆景。
紫藤盆景花期未至,但养得极好,树姿蟠扎盘旋,满头青翠。
寝间隔扇门对过尽处,一个女子坐在靠壁的妆台前对镜梳妆,背脊挺得异常笔直,腰圆大镜将她的脸庞映入门口的赵野眼帘。
女子三十来岁,相貌端丽,眉宇间一股书卷清气,神情却萧索疲倦。
她慢挑斯理由首饰匣挑了一支白玉簪插上,对镜一瞥,见赵野立在身后,刹那笑逐颜开,添了许多生气。
“姑姑。”赵野俯身轻轻抱了抱女子。
女子不疾不缓抬手拍拍他的头,轻声细语:“好孩子,什么时候来的?”
赵野应答,着实端详薛姑姑几下,道:“姑姑,妳清减了。”
“是吗?”薛姑姑不以为意笑道:“近来事多,忙瘦了。”
她转身拉着赵野,上炕对坐嘘寒问暖,赵野由怀里掏出一方包好的巾子。
“我媳妇说白住您的房子过意不去,这几日赶着绣了几条帕子送您。”
“这孩子有心了,”薛姑姑问道:“她在京城住得惯吗?”
“住得惯,”赵野忍不住微笑,“就是每天买菜肉疼。在乡下遍地野菜,她还弄了菜圃,吃都吃不完;在京城,瓜果菜蔬样样得花钱。”
薛姑姑闻言,道:“那孩子既然肯种菜,要不这么着,你们把后院空地辟作菜圃。那地方大,只作晾衣服用,原就可惜。”
“好,我家去跟她说,她肯定开心。”赵野笑道:“这人爱开源节流,正盘算进绣庄做绣娘,接大件绣活挣更多银钱,知道绣庄管午饭茶点,更心动了。”
“自食其力是好的,不过成日做绣活,久视伤血,久坐伤肉……”薛姑姑忽然打住话声,凝睇手下摊开的绣帕。
一迭绣帕之中最上的一条,缎面光滑细致,葡萄紫秾艳贵气,帕角绣一簇带叶紫藤,绿叶紫花深深浅浅,叶子夹杂樱草、雪色,颜色富于变化,让整个绣样鲜亮灵动。
赵野解释:“她说,适合庭院栽种的花树多了去,您独独挑上紫藤,必然极喜欢它,便选它做花样。”
薛姑姑受了那藤花花样触动,半晌颌首,缓缓道:“我家——老家,不是天香阁——后花园有处叫‘宜阳春’的地方,在那儿,曾祖父亲手种下几十株藤萝,搭上廊道架子,让藤蔓缘架而上。每年春晚花开,紫藤累累,鸟语花香。远处看时,花廊花帘披垂,一重紫接一重紫,烟笼霞光。人人都说薛家藤花廊像仙境,美不胜收,我打小看惯了,只道是寻常。”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那年春天,有一天……”
薛姑姑的语声消失在静默之中,浅浅绽开一抹笑靥,神气恍惚而温柔。
可不多久,她回过神来,放眼室内景物,骤然意识自己现如今身在何处,脸上梦一般的光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凄凉。
不过她善于自持,那点失意随即泯没,恢复了常色,若无其事转换话锋。
“黄昏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另外准备点心,你家去时带走。”
“厨房有什么就上什么,别费事。——对了,点心给我甜的。”
薛姑姑奇道:“你素来不吃甜食,改口味了?”
赵野见问,答案其实很简单,临出口却莫名其妙在舌尖煞了一下,才说:“我媳妇喜欢。”
“好,好,懂得疼媳妇就好。”薛姑姑点头笑道,又叮嘱:“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多想着媳妇,再不可要干什么便干什么,净由着自个儿性子来。”
赵野满口应承,薛姑姑盯着他青春焕发的面孔,不禁感触:“光阴如箭,这会儿你都成家了。”
她笑叹:“当年教你说话,你对旁的姑娘喊‘姨’,唯独对我一径喊‘姑姑’,我可发愁了,想你这孩子脑筋为什么老转不过来呢,将来怎么办?虽说你靠脸混饭吃绰绰有余,可脑袋不灵光,让人骗了也不行啊。”
赵野昂起脸问:“后来姑姑晓得我才智过人,不愁了吧?”
薛姑姑佯嗔瞪他一眼,“照愁不误,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性子又落拓,越发烦恼了。现如今讨了媳妇,我可以稍微放心了。依你提过的她的事,还有她刺绣的心思,那孩子想来为人细腻体贴,有她在你身边照看,坏不了。孩子,媳妇既是好媳妇,要珍惜,善待人家。”
“我没道理待她不好。”赵野说:“她很可爱。”
薛姑姑一脸欣慰,偶然动念,因问道:“将来韩一回来,她跟谁过?”
“自然跟大哥回翠水村,”赵野不假思索答言:“她喜欢的是大哥,不是我。”
薛姑姑眉尖微攒,“那你……”
“我偶尔回乡下找他们,便够了。”赵野笑道:“您别担心,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行的事。”
薛姑姑思量来日方长,这事急不来,便让丫鬟传饭,赵野一旁陪着。两人吃了没几口,丫鬟通报教坊司来官员谈公务,薛姑姑只得丢下赵野,往天香阁楼舍去。好容易完事,回到居处,位子尚未坐暖,其它娼家老鸨拜访,商量京城百媚事宜。
赵野眼见薛姑姑分身乏术,便起身告辞,拎着厨房送来的点心家去。
尚未走出天香阁,街上一些旧日玩伴晓得他来了,但凡这日不在各自妓院当差的,一齐找他吃酒。赵野惦记说过回家吃饭而推辞,大伙儿不依,极力邀约,他却不过情面,便去了。
席间传杯换盏,言笑晏晏,众人拉着赵野敬酒,赵野好容易离席脱身,月娘已高挂天际。
他归还骡子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