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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谢玖闭了闭眼睛,眼底是一片痛苦的孤掷一注。
    饶是多么不舍,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宁婧说的话,的确是最完美的办法。
    这时候的他,满心想着的,都是他还有三年时间限期,想着宁婧最后那句话流露出的希望,想着他现在一无所有,可他三年内,一定会为姐姐打下坚实的江山。却没想到,世间并无双全法。宁婧许下了诺言,却没有等到践诺的机会。
    系统松了口气:“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88%。”
    谈妥后,宁婧便下了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径自回了府,关于自己失联了十多天的事,宁婧只解释说寄回来的信件丢失了。雪弥半信半疑,但瞧她没什么异样,也就没有追问下去了。
    望着满城镐素,宁婧喃喃道:“剧情竟然真的加速了。”
    系统:“嗯,但这一次的加速,加得挺妙。”
    剧情加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任务主角强烈的意图和主观能动性,触动了buff,扭转预设的时间线。奶奶的,这样说的话,谢玖的主观能动性何止100,简直破万了好吗!竟能隔空让老皇帝提早几年挂掉,便当领得比莫珐还快。若是他心血来潮,再发一次功,搞不好连“和谢珂内斗”的这段剧情也能加速,那么,他所说的“两年之内回来”,就不仅仅是一句空话了。
    宁婧:“……”
    雾草,这挂开得是不是有点大。难道在任务结束前,她真的会再见谢玖一面么?
    自从那天黄昏在山上诀别,谢玖便彻底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在宁婧面前出现过。众皇子陆续从各地赶回,在宇文烁杀回摩骞的前夜,系统告诉宁婧,谢玖已动身离开了摩骞,往楚国疾驰而去,路程过半。
    半个月后,谢玖抵达楚国汉雁关,故事完成度提高到了90%。
    宁婧悬在半空的心,这才彻底地放了下来。
    那边厢,众皇子回到摩骞,为先帝守孝。此后的三年,皇家均不会举办任何的红事。宇文皓与宁婧的婚事自然也被延迟了——话是这么说,可宁婧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所以,这婚事就等于是告吹了。
    老皇帝的尸身被送入皇陵,肃穆的葬礼后,却涌动着无数汹涌的暗流。从这一刻起,绮罗的皇位之争,正式摆上了台面,那场本该由谢玖激化的动乱——也跟着提前几年开始了。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这场动乱最终并没有赢家。因为在众皇子还未分出胜负时,谢玖便已铁骑压境,弄死这帮孙子了。
    可现在什么都提前了,说不定,宁婧真能看到谁会笑到最后。
    第18章 第一只小团子18
    三年后。
    赫天山谷,风雪之夜,篝火连天。
    绮罗洛襄城外一座兵营大帐中,数十个火炉把空气烘得暖融融的,与帐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十数个武将佩刀坐在两侧,烤得金黄的全羊在火上滋滋流油,美酒佳肴尽数献上。
    殿中央,一个身着绮罗服饰的官吏正朝主位上的人敬酒,此人正是刚率领洛襄全城投降的城主坦丹:“素闻楚国九皇子年少有为,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西域男儿向来敬佩英雄,坦丹今后誓为殿下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年前,传闻早已葬身崖底的楚国九皇子回归朝野,举国轰动。楚国皇帝已至天命之年,朝中的各派势力鼎足而立,已趋于稳定。眼下忽然有一股锐不可当的新势力加入,彻底打破了平静的表象。身旁豺狼环绕,难关重重,可谢玖愣是一步一步地剪除了其余兄弟的羽翼。
    不过两年时间,唯一能看的对手谢珂,也被谢玖打得屁滚尿流。不成气候的几股残兵簇拥着谢珂往西域方向潜逃,目前正被谢玖的兵力四处追杀搜捕。
    而谢玖本人,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急着登基,反而留在了前线,一边等候谢珂的消息,一边起兵攻打绮罗。
    和泱泱大国的狼虎之师相比,绮罗的兵力不堪一击,所谓的抵抗就犹如无谓的挠痒痒,完全阻挡不了国土被一寸寸蚕食。
    如今,谢玖的铁骑已碾压至绮罗的重城——洛襄。此城一旦失守,再往西走数百里,便能直取绮罗的心脏——摩骞。
    洛襄利用了地形的优势,以及守军的拼死抵抗,硬是扛了一段时间。只可惜,洛襄的守军终究数量不多,如今被楚军包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论兵力,压根儿玩不过谢玖。
    等城防军队已被谢玖屠得只剩一小部分的时候,城主坦丹终于出城投降,愿以洛襄的臣服,换取全城百姓的平安。
    谢玖接受了他的降书。
    过去,每攻打一座城,谢玖都会下令屠尽守城的官吏与士兵,一个活口不留。再加上其各种耸人听闻、不知真假的传说,导致了在素未谋面的人心里,“谢玖”是杀人如麻、丑陋凶残、面如罗刹的代名词。坦丹在没见到谢玖前,对他印象也差不多是这样。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谢玖,非但与“丑陋凶残”一词沾不上边,反倒是年轻俊逸,长眉修眼,鸦发玉面。年纪虽未及弱冠,周身却无一丝浮躁,性情深沉,喜怒难辨。
    这样的人,反倒比那些冲动野蛮的人,更让坦丹觉得棘手。相处时犹如在踩钢丝,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面对坦丹的敬酒,主座上的谢玖扬了扬眉,遥遥与他举了举杯。
    坦丹高兴地一饮而尽,又道:“难得今晚如此尽兴,下官特地从城中寻觅出一位美人,作为预祝我军接下来旗开得胜的礼物,献给九皇子殿下。”
    “哈哈哈,有意思啊。”谢玖没有开口,倒是他下首的一个青年大笑了起来:“坦丹,洛襄美人如云,我们这儿有十多个大老爷们,你竟然只准备一个美人给我们主帅,太不够意思了吧!再怎么说,我们以后都是同僚了。”
    坦丹额角泌着细汗,弯下腰窘笑道:“宋青将军,请恕下官考虑不周。明日之内,下官必定为在座每位将军都物色一位美人。”
    宋青醉醺醺地应了声好,把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离席,出去解手。
    坦丹道:“下官马上就请这位美人进来,为九皇子献舞。”
    他拍了拍手掌,帘门掀开,飘入了一阵寒风。一个窈窕的美人巧笑嫣然地走了进来。
    坦丹斜眼,与她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才笑道:“殿下,这是下官的侄女红叶,年方十五,素有洛襄第一美人之称。”
    红叶毫不扭捏,先朝谢玖遥遥行了个礼,才随着乐声起而翩翩起舞,环绕身侧的丝帛犹如流云般舞动。绮罗的舞蹈特别多旋转的动作,尤其舞蹈者又是一位美人,瞧着相当赏心悦目。
    在愈发激越的乐声中,红叶越转越快,越是跳,便越是朝着谢玖靠近。她媚眼如丝,水光涟涟,直直地凝视着谢玖,完全视其余人为无物,一心一意吸引谢玖注意。
    谢玖玩味地任由她越靠越近,终于来到了他的案几前。红叶旋身,柔若无骨的手借着舞蹈的动作,缓缓地摸向了谢玖散发着热力的胸膛,不着痕迹地抬眼望向谢玖,却忽然僵住了。
    ——虽然快得转瞬即逝,可她看得清清楚楚,谢玖的唇边,浮现了一抹讥诮冰冷的笑意。
    红叶心中徒然发凉,暗道一声不好,可一切已经太迟——电光火石之间,她的手腕被谢玖“啪”地握住了,就那样静止在了半空。
    谢玖一手还执着酒杯,制住红叶的那只手,三根骨节修长的手指施力按下,红叶惨叫一声,飘飘欲仙的丝帛再也掩盖不住袖中藏着的东西——一把轻薄锋利、刀锋涂毒的匕首骤然坠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随即,红叶胸口正中一脚,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被踢飞到了柱子上。滑落在地后,只见她胸口凹陷,肋骨断了几根,彻底昏死不动了。
    眼见图穷匕见,计划竟被识破,坦丹骇得心脏几乎要裂开,立即站了起来,抽出了弯刀,吼道:“来人!”
    下一秒,场面突变,看起来喝得醉醺醺的众将军扑身而起,飞快地把坦丹压倒在地,夺走了他的兵器。
    帘帐掀开,刚才离席的宋青大步踏入。瞧他的模样,哪里像是喝醉的,分明清醒得很!
    他手中拖着一个麻袋,吹了声口哨,就把袋子往殿中一抛。袋口没有束紧,二十多个人头咕噜噜地滚了出来,有一个还滚到了坦丹面前,断口处还渗着鲜血。
    宋青抱拳,大声道:“主帅,属下已听令,把坦丹的余孽尽数拔除。刚才经过审问,可知我方得到的消息无误——坦丹的确是把二十多个守城兵藏于家中酒窖,为的就是在今晚让他们乔装跟随,等刺杀计成后,好让他们接替自己安全离开。”
    谢玖颔首,脸色稍霁:“做得好。”
    坦丹被按趴在地上,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他终于不再伪装,双眼赤红,放声嘶吼道:“谢玖,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鬼,亡我故国,屠尽我一帮守城兄弟!今天杀不了你,我认栽!日后定有更多绮罗男儿前赴后继来取你性命!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面对这般辱骂,谢玖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接过了宋青递来的方巾,轻轻擦掉了喷溅在自己脸上的鲜血,道:“卸掉下颌。”
    立即有人把坦丹的下颌关节卸开了,辱骂声顿时停止了,只剩一些口齿不清的呜呜声。
    宋青道:“主帅,不直接杀掉吗?”
    “当然不。”谢玖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让人胆寒的笑容,“传令下去,进驻洛襄,犒赏全军。其次,封锁战况,不得泄露出洛襄已被我军攻陷的消息。我们需要用这个人,来敲开下一座城的城门。”
    宋青一愣,顿时大喜,跪下抱拳道:“主帅英明!以洛襄城内的美人美酒犒赏三军,我军必定士气大增。而用此人开路,不但可以省时省力,更能减少我军伤亡!属下这就去办!”
    坦丹急得目眦欲裂,呜呜声大叫,却无法咬舌自尽,只流下了一滩清稀的涎水。
    他之所以出城投降,一来,是守城军基本被屠尽,再做无谓的抵抗,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等城门被撞开,满城百姓必定会遭殃,倒不如以投降来换取敌军的暂不入城。二来,是为了刺杀计划而缓冲时间。他原本想,即使行刺失败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跟着守城军一起以身殉城,不会连累城中百姓。没想到谢玖竟会不顾投降的协议,传令以洛襄犒赏三军!
    谢玖缓缓踱步到了坦丹面前,藏着铁块的靴子摩擦地板,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坦丹,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暴露吗?”
    坦丹看谢玖的眼神,就像要一口一口把他生吞活剥。
    “没错,就是这种眼神。”谢玖蹲下,玩味地捏住了坦丹的下巴:“一个有胆子率领全城抗敌的有血性的男人,不可能在投降后对敌人卑躬屈膝。”
    坦丹青筋暴凸,指甲抠着地面,活生生地抠出了血痕。
    “把他拉下去,严加看管,别让他死掉。”
    “是。”
    半夜下起了大雪,掩盖住了血腥的痕迹。洛襄今夜注定不眠,到处都传来楚国士兵们的大笑和喟叹声。众人轮流入城享受,一半人守在城外,以免战况剧变时,所有人都还没醒来。
    东窗未白,谢玖独自登上了洛襄的城楼,遥遥望向了摩骞的方向。数百里的遥远距离,阻挡了灯火,西边尽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
    后方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啊,主帅,您也这么早起来。”
    谢玖转头,宋青提着一瓶喝空的酒,摇摇晃晃地走了上来,笑嘻嘻道:“主帅,这么乌灯黑火的,看什么呢?嗝。”
    谢玖皱起了眉头,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半步:“你喝酒前吃过什么,怎么那么臭。”
    宋青:“……”臭qaq。
    他郁闷地远离了谢玖几步,又辨认了一下谢玖看的方向,才意外道:“主帅,您在看摩骞么?我曾听说,它是绮罗最富足的一座城。美人,美酒,财宝,应有尽有。”
    谢玖浴血后又洗净的铠甲,在雪地泛起微芒中,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听到宋青的话,他扬了扬唇:“不错,只是,我最想要的,是一个姑娘。”
    宋青大惊,差点噗一声把酒全喷出来。
    他的父亲是镇南候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子承父志,他亦是早早就在军中泡着。从三年前谢玖归来开始,他就作为谢玖的副将,一直为他效力。两人的关系并未很亲热,可时不时也会一起喝酒聊天。这、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谢玖提起姑娘。看这意思,应该是喜欢的姑娘吧。
    宋青再看看谢玖脸上的表情,妈呀,平时见多了他治军的模样,再瞧瞧现在这温柔似水的笑容,宋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不自觉地冒起来了。他随口就道:“您会把这位姑娘带回楚国么?”
    “当然。”谢玖扬了扬眉,道:“她会是我今后唯一的夫人。”
    宋青:“……”
    按谢玖这说法,如无意外,这姑娘就是他们大楚未来的皇后了。他一定得吩咐全军,进入摩骞城门后,对所有的姑娘都客客气气的,手指头都别乱碰,免得不小心碰到了未来的皇后,让谢玖知道,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隆冬,绮罗摩骞。
    城外烽烟烟四起,楚军驻扎城外已有三天时间,包绕住了各个方向,攻势愈演愈烈。
    城门被攻打的沉重声响响彻摩骞上空。刀剑相撞、箭矢入肉的嗤嗤声让人胆寒。站在城楼往下望,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而遥远的平原上,看不到尽头的黑压压的楚军让人心生绝望。
    城中百姓仓惶躲在家中。皇宫贵族更是急得焦头烂额,既觉得兵力悬殊、战况不妙,又怕在逃跑途中碰到楚军被斩杀。自攻城那日起,早已分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一派主张拼死抵抗——谢玖只说不杀百姓,可没说投降后不杀贵族!另一派则主张投降——继续打下去,迟早也是死,不如麻溜点投降,换取一线生机。
    摩骞华美的皇宫如今空荡荡的。大难临头,只有一小部分忠心耿耿的侍卫与侍女留了下来保护主子,其余的都已仓皇逃离。价值连城的花瓶、琉璃碎裂一地,已无人在意。
    攻城三日,摩骞的城门终于告破。
    谢玖曾放言道——绮罗皇帝若是投降,其家小可免于一死,亦不会屠城。可宇文烁却是宁可战死,也不愿意示弱的,故一直在城门前迎战,现在不知生死。
    但是无论如何,他早已为家小安排好了后路——城门一破,不论他有没有回来,都会让忠心的下仆簇拥着雪弥与几个孩子,还有宁婧从密道离开。
    当接到前线送回来的一截染血的袍子时,雪弥伤心欲绝,死活都不愿意离开,想随着宇文烁一起殉国。下仆用尽办法,差点要把她打晕了,才把雪弥和几个皇子公主塞入密道,又反手去拉宁婧。
    宁婧却拒绝了离开的机会,表示自己要留下。下仆见她的态度非常平静坚决,而且,她与宇文烁其实并没有亲缘关系,两相对比,自然是立即护送雪弥和几位小皇子公主离开更重要,时间不容耽搁,便匆匆关上密道离开了。
    一下子,偌大一片大殿,就只剩下宁婧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了。
    这两年多近三年的时间,剧情发展的速度一直在加快,也有挺多细节发生了变化。绮罗皇位斗争中,宇文烁坐上了皇位。宇文皓也并没有死于毒酒,反倒是在楚军攻城时,被一支流箭射伤,去了半条命,但好歹是保住了一口气,目前还在床上养伤。
    而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谢玖的轨迹。原本这个时候,谢玖还在和谢珂打得难舍难分,根本无暇分心,可这辈子却真的赶在了三年内重回绮罗;再比如说,谢玖应该是在登基后再来攻打绮罗的。还有,谢玖本应是一路屠城而来,可他这一辈子,却没有滥杀百姓。
    而故事的完成度,也随着谢玖的每一场战役结束而提高着。打跑谢珂后,故事完成度涨到了95%。等他把绮罗攻下一大半了,故事完成度便涨至了98%。
    可在那之后,故事完成度就一直停留在这里,死活吊着那2%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