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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把信叠好,程老爷已经冷静下来,才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程夫人一眼:“你生了个好儿子,这次就放过你。再有下次,就别想这么轻松了事。”
    程夫人也暗自松了口气,放软了口气算是下了程老爷递的台阶:“放心,不过就是个庶子,只要不压在我儿子头上,还懒得理他。”
    这是程老爷才有闲心看昏倒的三子,皱着眉头吩咐道:“把他扶回去,请个大夫。”
    虽然放过了程夫人,但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一个粗使仆役居然能跑到内院来,将他的三儿子推下水。这种事情要是不从严处理,绝对会影响他在仆役心中的威严。
    程老爷当即下令,将闯入内院的粗使和谋划了此时的栀荷杖毙。对,此事最后定性为栀荷主谋。
    看门的婆子和程礼的小厮因为失职,都被杖了四十之后发卖了出去。
    这边,昏迷中的程礼根本不知道,欲置他于死地的嫡母没事儿,而他的贴身小厮却被发卖了出去。
    文大夫把了半天的脉后,才写下一个药方,递给守在程礼身边的贴身丫鬟芳芸吩咐道:“照这方子抓了药,每天三顿煎服。”
    “这要喝多久?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好?”芳芸忧愁的问道。
    “运气好半个月能好,运气不好,怕是会留病根。”文大夫觉得有些可惜,又吩咐道:“这药先给他喝半个月。”
    这边西院凄哀愁苦,那边正院程夫人却是意气风发,碍眼的庶子被拍下去了,自己的亲儿子奋起了,一切都值得高兴。
    至于那个被杖毙的栀荷?不过是个丫鬟,天生低人一等,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栀荷在程夫人心里,不过是个用不大顺手的工具,死了也没什么影响。
    贡院,阮政清一直心情平静,头脑清醒的答完试卷。又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缺漏错误,才交了试卷。
    连续三天的集中精力,导致阮政清有点用脑过度,走出贡院的时候都有点脑袋发昏。阮芷娘等在外面,一见阮政清出来,就把他扶上提前雇好的马车。
    阮芷娘她爹以前就讲过乡试的事宜,阮芷娘照顾她弟弟自然是有条不紊,回到宅院的时候,奶娘已经烧好了热水,熬好了粥。
    阮政清洗好吃好后就倒头大睡一边恢复精力,一边为下一场考试养精蓄锐。又考了两场后才彻底放松。
    乡试之后,通州府的学子们就聚集在府衙附近的茶馆酒楼里,等待着放榜。
    五月初,等待了半个多月的学子们,终于发现府衙外面挂起了桂榜。只一瞬间,四周的学子百姓都涌了过去。
    阮芷娘看着弟弟焦急的眼神,笑着道:“你不去看看?今天不讲究风仪,也没人会笑你的。”
    “我大概挤不进去,况且这上面也听得到。”阮政清虽然也想第一时间知道,但看着桂榜前挤满的人还是摇头道。
    阮政清他们所在的这座茶楼,离府衙很近,下面有人在大声唱榜,他们楼上都听得到。
    “第一名,赵思泉!解元是赵思泉,赵思泉在哪里?快去报喜!”随着这个声音一落,外面围着的闲汉马上往四周的茶馆酒楼里去找赵思泉报喜。
    紧接着下面的人又念了几个名字,阮政清还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下望,却只看得到乌泱泱的人。紧接着又念了几个名字,还是没有他。
    怎么还没有他的名字,不会落榜吧?明明老师都说答得很好,难道不是本州人,就这么吃亏?阮政清不由握紧了拳头。
    终于在下面人念到一半的时候,阮政清听到了他的名字。他生怕自己幻听,转过头小声的问阮芷娘:“姐姐,刚才是不是念到了我的名字?”
    阮芷娘也一直在凝神细听,她弟弟名字响起的那刻,眼眶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盼望这一刻。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才道:“是的,政清你是举人了,现在准备发赏钱吧。”
    果然下面马上就有人说:“阮老爷就在楼上。”
    一大群人唰的一下,就涌上了这座茶楼。
    “恭喜阮老爷,贺喜阮老爷!年纪轻轻就得中桂榜。”一大群人都围在阮政清旁边道贺,口中不停说着赞美的话。
    第一次被人喊‘老爷’的阮政清先是无措了一瞬,紧接着就开始散发喜钱。
    好不容易把报喜的人打发走了,回到他们住的老旧宅院,又接待了官府送喜报的差役,紧接着左邻右舍又跑过来贺喜。
    程府,虽然有资格乡试的三少爷已经提前离场了,但程老爷还是会关心每次乡试。毕竟中了的都是举人,大多数都是通州府以后的乡绅,会经常打交道,怠慢不得。
    “咦,阮政清年纪轻轻,居然也榜上有名?”程老爷有些惊讶,紧接着又遗憾道:“可惜不是通州府人,不然这个婚事还有点价值。”
    现在大夏朝已经有两百多年了,三年一届科举,国家早就积累了足够多的进士,举人对于朝廷来说无足轻重,也只有免税和见官不拜两项特权。但对于地方来说就大不一样了,当地的举人和乡绅望族一样,可以参与到地方上的管理。
    朝廷在地方上入了品级的正式官员就那么几个,很多政令靠着书办衙役根本推行不开,这时候就要依靠当地的乡绅了。这些乡绅是怎么来的,就是科举不第的士子和辞官回乡的官员。所以每个中举的士子在当地的地位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等管家把中举的名单念完了,程老爷吩咐道:“解元封一百两纹银,其他每个新举人都送五十两红封。至于阮家……,也可以送点厚礼,顺便邀请我那贤侄来府上商量亲事。”
    西院,平复了心态的程礼,不再为失去的机会而懊恼,但他也在关注桂榜举人。然而让他觉得不便的是,没有一个能够信任的小厮,去为他跑腿打听。那天他醒过来后,他父亲已经发落了平安,他也只有私下里花银子托人再把平安买下来。然而,平安终究是不能再入程府了。
    管家做事向来周到,在给程老爷报举人名单的时候,也吩咐了小厮给程礼抄送了一份。于是程礼也很快拿到了新举人的名单。
    除了解元,程礼第一个注意到的名字就是‘阮政清’,程老爷早已告诉了他婚约的事。他知道自己即将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妻弟。对于对方的家世,他倒不像程老爷一样有太多的想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处境尴尬,反倒觉得有些对不住即将入门的妻子,要累她和自己一起吃苦。
    程礼没想到自己的妻弟学问如此了得,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他第一反应就是要亲自去表达自己的祝贺。但随即想起,他和他的未婚妻已经在谈婚论嫁的阶段了,不好见面。便随口吩咐芳芸准备笔墨,他要给妻弟写信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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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六礼
    中了举的阮政清, 倒不像通州府其他举人那么多应酬, 因为他的同窗好友大多都在老家寒山。
    对于阮政清来说, 当前要紧之事是他姐姐的婚事。毕竟十九岁,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太大了。
    在拜谢过老师后, 阮政清就应了程老爷的邀请, 到程府商量姐姐的婚事。这次程府对他明显要重视些, 刚到到门口, 还没通传, 门房就一脸笑意弯着腰把他迎了进去:“阮公子快请进,老爷在书房等你。”
    程老爷对待阮政清也更加亲切,毕竟阮政清年纪轻轻中了举, 再中进士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他不是通州府举人, 这桩婚事短期内不能带来利益,长期来说还是可以投资的。
    程礼与阮芷娘的婚事,本来早就定下了,吉日都是算好了的。但因为当时皇帝加了恩科,程礼和阮政清都要科举, 这婚事就延后了。现在阮政清考上了举人,对于姐姐与程家三少爷的婚事的底气就更足了些。
    一上午, 阮政清和程老爷都在商量婚事的具体细节。因为程礼和阮芷娘的年纪都不小了, 这桩婚事拖不得, 程老爷决定将三书六礼的程序尽快走完。对于这一点,阮政清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同意了。为着姐姐考虑, 婚礼的任何一个细节他都不肯大意,要仔细安排好。
    当太阳升到正空了,程老爷才和阮政清商量好婚礼的细节。程老爷又留阮政清吃了一顿午饭,下午,程老爷吩咐人把程礼叫来招待阮政清。
    对于这个即将要和自己的姐姐共度一生的男人,阮政清心里自然喜欢不起来。但为了姐姐婚后夫妻生活平顺,他还是勉强自己去喜欢这个姐夫。
    然而,刚和程礼一见面,阮政清心中就大失所望。
    这个一脸病容的男人,就是要和他姐姐共度一生的人?
    阮政清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不能以貌取人。或许他还有别的优点?阮政清按捺住心中的不喜,与程礼交谈。随着话题越来越深入,两人越聊越投机,发现彼此在很多方面的观点都很相近。
    虽然阮政清心里对程礼有一点好感了,但程礼的身体问题,终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关于家里的阴私问题,程礼是难以启齿的,更何况这事儿关系到他的嫡母。心里再痛恨他嫡母,在面上也得维护,毕竟孝大于天。然而他也不想对阮政清撒谎,这是他妻子的弟弟,他有义务让他的未来的妻子对他们未来的处境有些了解。程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件事大略的说了一下。
    当程礼隐晦的讲完事情的始末,阮政清的心里更加矛盾了。一方面他觉得程礼的品行比他预想的要好,在程家算得上是歹竹出了好笋,不用担心他会欺负了姐姐。但另一方面,他在程家的处境可真够险恶的,他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能保护的了姐姐?姐姐要嫁给这样的人,他实在是安心不了。
    即使心里分外担心,阮政清也没有资格取消长辈定下的亲事,只能带着满腔的忧虑回到家。考虑再三后,他还是将程礼的话完完全全的告诉了她的姐姐。
    阮芷娘听后反倒安心了些,还反过来劝慰弟弟道:“我不怕其他人的暗箭,只担心至亲至近之人的伤害。一个能够尊重我,能够为我考虑的夫君,已经十分难得了,比我预想的好了太多。”
    这是阮芷娘的心里话,相比其他人的暗算,朝夕相处的夫君如果磋磨起人来,才是最痛苦的。女子在婚姻中是处于绝对弱势地位,阮芷娘不像其他在宠爱中长大的女子,对婚姻抱有美好的期望;她在面对程家的羞辱时,心里已经对婚姻做了最坏的打算。而现在丈夫品行过得去,对她来说也是个安慰了。
    两边商定好了流程之后,就开始走三书六礼的步骤了。
    最开始是纳彩,程礼带上一双大雁,上阮家求亲。
    这双大雁是程礼精心准备的,他要结婚了,那个女子将是他最亲近的人,在失去了亲姨娘之后,他又将有一个亲人,他想要给她,他能给出的最好的。
    再就是‘问名’,程府请了通州府最好的媒婆,到阮家去询问阮芷娘的出生年月和姓名。再把男女双方的八字拿到寺庙里去测一下,看看是否适合结婚,这个程序又叫做合婚。没人从中作梗,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好的。
    唯一有可能从中作梗的程夫人,对于庶子这个婚事她是满意的。一个无父母亲族可倚的女子,再适合那个庶孽不过了,以他们程家的地位,也不可能找出更糟糕的亲家。至于阮芷娘那个乳臭未干的举人弟弟,程夫人还没放在眼里。
    婚礼双方八字相合之后,婚事基本就再无波折了。接下来就是纳吉,几个媒婆又从程府拿了大雁和礼物送到阮府,这些礼物都有定聘之意。
    纳吉这种全通州府都看得到的事儿,程夫人自然愿意做几分面子,毕竟她现在奉承话听习惯了,也开始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在家里怎么苛待庶子都没有关系,因为按照程老爷好面子的程度,这种事情永远不会传出去。而婚礼这样的大事儿,程夫人自然知道分寸,因此定聘之礼自然不凡。
    整个通州府这段时间都十分热闹,先是本地举人宴席不断,再就是程府的婚礼事宜,这些都是通州府所有人都关注的事情。而程府请的几个媒婆又能说会道,嘴皮子利索,拿了程府的银子自然把程府的种种富贵和好处宣扬的人尽皆知。很长一段时间,通州府的人都不用担心无聊了。
    程家这次定聘的礼物很快就被众人所知,而亲手操持了这次仪式程夫人自然也大受赞扬。
    而阮家,阮芷娘看着程家的定聘之礼有些发愁,这和他们两家商量好的定聘礼不一样。她此刻深刻的理解到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的苦恼,现在定聘之礼就这样,那程家纳征送的聘礼肯定更加贵重,那阮家的回礼要是平淡了,肯定会被人诟病的。
    阮家的家底在阮芷娘她娘病逝之前就花了大半,在她爹病重后直接花了个精光,之后阮家的一应开销都是她做绣品支应的。但现在她阮府被通州府众多人盯着,她也不好把自己的绣品拿出去卖。虽然她不觉得卖自己辛苦绣的东西有什么好丢脸,但还是要顾忌到世俗风评。
    无奈之下,阮芷娘只好拿出了自己这些年一直舍不得卖的绣品,这些年一直攒着也有二十多件了,阮芷娘选了其中的大件,打算拿来做纳征的回礼。
    果然,程府纳征送来的聘礼除了必备的梳子、尺子、压箱钱、如意称、铜镜、算盘外,还有聘金一箱,聘饼一旦,三牲鸡猪鱼各一对,象征子嗣延绵的四京果和象征夫妻生活甜蜜的四色糖、暗喻‘守信不渝’的油麻茶礼这些常备聘礼以及各种绸缎和玉器配饰。让围观的百姓大饱了眼福。
    女方的回礼安规矩是男方聘礼的一半,但程家最后的那些绸缎玉器超出了阮家的预计。阮芷娘决定把聘金全都回给程家,按规矩回了一条长裤,一双鞋子以及一些生果茶叶,除此之外阮芷娘还拿出了她存下绣品,一套百蝶穿花被面,两张百鸟朝凤床帐,两座百鲤戏荷的屏风。
    这几件绣品出来就让通州府的老百姓长了眼了,她们不是没见过绣品,但从没见过这样兼具精致和大气的绣件。里面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够破面而出。
    “天呐,有这么漂亮的被面!要是我能够盖上,一定会睡不着的。”一个妇人脸色泛红道。
    “你居然还舍得把它拿来盖,要是我一定把它放在架子上,天天观看。”另一个妇人道。
    一个大汉痴迷的盯着一张床帐道:“还是那副凤凰的最漂亮,感觉马上就要向我飞过来了。”
    “我要买那两座屏风!多少钱?”一个富商大声喊道。
    一句话就引来了众人的怒目而视,那富商有些讪讪,才想起这屏风是纳征的回礼。不过他心里仍旧没有放弃这两座屏风的想法,只等着他们婚礼之后再打主意。
    这场纳征礼就变成双赢的局面,不仅程府的富贵被宣扬出来,阮芷娘的女红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纳征之后就是请期,两家决定了日期之后,就可以准备婚礼了。
    阮家这边婚礼,是阮政清请了他师娘帮忙主持。而程家这边,当然是当家主母程夫人的事儿了。
    难得一次婚礼,程家自然要大宴宾客。
    李玉儿以为她又要忙碌了,不想却被程夫人身边的丫鬟带往正院。
    一路上李玉儿都忐忑不安,程夫人现在正忙着三少爷的婚事,没有理由注意到她一个厨房里的小丫头。难道是她发现毒芹坏了程夫人好事儿,被程夫人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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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调入西院
    “这位姐姐, 不知道夫人有何事吩咐, 需要我去上房?”李玉儿小心的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