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临走前秦大妈又说:“糯米,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人家确实不错,我觉得男方还是很真心的,而且向家说了,只要你愿意嫁到他们家,彩礼好商量,你要是回心转意了随时可以来我家找我。”
池妈听到彩礼两个字眼睛都发光了:“他真这么说了?”
大龙到了二十四都没定下亲,池妈一直归咎于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掉钱眼里去了,看到池家穷掉头就跑。
她却没想过地瓜和大龙同在一样的家庭,他在外貌上比大龙差一截,都能找到温柔贤惠的乔兰。
其实女人找对象对方的家境固然重要,但聪明女人往往更为考虑对方的人品、性格、潜力等各方面,没有钱不要紧,要紧的是没有钱你还有什么。
但是池妈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之所以对凤凰那么宠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拿一大笔彩礼,那么大龙找对象也不愁了。
秦大妈说:“月平,我和你认识多少年了,这种事儿我还能骗你不成?彩礼方面我还可以再跟男方商量,要不你们自己说要多少钱?”
池爸喝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既然我家丫头不喜欢,一切都不必再说了!”
大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爸,你就让小妹考虑一下吧,多好的人家,咱们家为地瓜和凤凰办喜事还欠着一屁股债呢,要是小妹嫁给向卫东...”在父亲和弟弟鄙视的目光下他呐呐地缩了缩脖子,“那些债务也就不愁了。”
池爸语重心长地说:“大龙,咱们家是穷,可人穷志不能短哪,你见过有男方家让女方彩礼随便开口的吗?人家为什么这么大方你想过没有?你这么把你妹妹往外推,你想过没有这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在农村男方彩礼高是普遍现象,但彩礼高到让女方开价不是骗子就是有重大缺陷,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能这么坑害自己女儿。
地瓜也火了:“我欠的债我自己还,不用你操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一个钢蹦子一个钢蹦子地凑也不用你往外掏一分钱!你现在叫得倒亲热啊,刚才你把林海关在房间里你想没想过糯米也是你妹妹!”
大龙火冒三丈:“那你有没有想过,再这么拖下去我什么时候能娶老婆?村里那些姑娘稍微平头正脸的哪个不嫌我拿不出彩礼和三金,你反正已经有老婆了,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哪懂我们光棍汉的苦处哪!”
地瓜冷冷一笑:“怪只能怪你眼高手低小姐身子丫鬟命,你要像我似的找个朴朴实实的姑娘好好过日子,说不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又要人学历高又要人漂亮贤惠,可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合着全世界都是你妈都得惯着你啊!”
“我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我比谁差了,凭什么让我将就那些看一眼就下不去嘴的歪瓜裂枣!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我想找个漂亮姑娘我有错吗?他妈的为什么那些女的就跟瞎了眼似的,怎么都看不上我!”
大龙毕竟和凤凰是一胎所生,两人的观念都是双重标准,他从来不想想,既然他能要求女孩子漂亮,为什么女孩子不能要求他有钱呢?
“你能要求人家漂亮,人家为什么不能要求你有钱!”
大龙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嘴上不肯服输,“林海也没有钱,凤凰为什么就死活缠着他了,这世道太不公平,我真不甘心!”
地瓜笑岔气:“你还敢跟林海比,林海其他不说,光是脾气就强出你千百倍,换了你被个女人打耳光你不早和她拼命!”
秦大妈听到兄弟俩打嘴仗出来当和事老好言相劝:“大龙,不要紧的,张家的媛闺囡谈不成咱们再换别家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妈再帮你访别家的。”
大龙一下翻脸了:“有什么好访的?反正没有彩礼就算相一百次都白搭!他妈的女人都是只认钱的白眼狼!”
地瓜笑道:“所以我才让糯米不要贪图彩礼嫁向卫东嘛,大哥你放心,别的女人都是只认钱的白眼狼,咱们家小妹一定要做个不贪图彩礼的好姑娘!”
“你!”大龙气急,“那你说向卫东哪里不好?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和糯米不适合,等糯米和他相处过了说不定就非他不嫁了呢!”
“那你也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糯米和他就适合了?哦我知道了,人你是没见到,可彩礼你听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你不就想卖了我妹,你好拿了钱娶老婆吗?这种损招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大龙恼羞成怒道:“娶媳妇本来就是要给女方彩礼,这本来就是老一辈的习俗!什么卖不卖的,老二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地瓜笑得更厉害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怪人家女方贪图彩礼呢?”
大龙被辩驳得彻底无话可说,只见林海不知什么时候已在一旁,想必这些话都已让他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也不赞成糯米和向卫东见面,向卫东为了进罐头厂和吴春兰好,事后就甩了人家的事,在我们村早就人尽皆知,爸妈,我和向卫东是同村又是远亲,我没有必要诬赖他,事实就是这样,他根本配不上糯米!”
他温柔地注视着糯米,糯米却把脸转向秦大妈:“大妈麻烦你和向卫东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考虑他的。”
池爸坚定地说:“秦大姐你去给我回了向家,就说他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家糯米年纪还小,不急着嫁人,让他们另找别家的闺女吧!”
秦大妈听到糯米已经把话说死了,极其失望地走了。
送走秦大妈后,池妈整张脸都垮下来,指着池爸骂道:“你个死老头子,好好一门亲你就这么推了!这么好的对象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池爸没好气地说:“你要舍不得把她叫回来,让凤凰嫁他啊!”
池妈吼道:“我是说小四,好好的你扯凤凰干嘛!凤凰已经是有人家的人了,林海还在这儿呢!”
林海急忙表态:“丈母娘,我和糯米才是夫妻,我是绝对不会娶凤凰的!”
“林海!你个杀千刀的!”只见凤凰扑在林海背上又拍又捶,林海由她打着,“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跟你好了,你敢不要我我就死给你看!你个王八蛋!”
林海没有反抗,全场没有一个人最初拦着,凤凰越打越来劲,她的生活一向平顺,极少有不如意的事,却在终身大事上输得一败涂地,她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她完全失去理性地用不堪入耳的语言咒骂林海,林海默默承受着,心念却越来越坚定。
池爸终于拉开凤凰:“闹够了没有!你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是不是?!”
凤凰鼻涕眼泪一把抹:“爸,林海不要我我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我自杀一了百了,要么我杀了他,就算要枪毙要吃一辈子牢饭我也愿意!”
池爸喝道:“混账东西!女孩子家家的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丑事做尽了人家都不要你,现在竟然以死相逼,你要死趁早!我就当没养你这个不孝女!”
池妈跟他急:“你让谁死?你个老不死你才该早点死呢!当初凤凰不肯出门,要不是你撒手不管这档子事至于闹到今天的地步吗?怪来怪去全都怪你!”气得池爸说不出话。
地瓜为池爸抱不平:“妈,你也太不讲理了,那天咱们每个人都在场,咱们什么辙没用?嘴唇都说破,办法想得脑仁都疼了,林海还差点下跪,可这个死婆娘还是硬拗着不肯出门,现在闹成这样怪得了谁?!”
说得池妈无话可驳,凤凰对地瓜叫道:“怪你!那天我压根没想把事情闹那么大,本来打算林海下跪我就出去,要不是那天你拦着林海不让他跪,我早就出门了!闹成这样都是你的错!老二你跟爸告我状的帐还有这笔帐我都一一给你记着!”
地瓜被她气笑:“好好好,什么都是我的错!你高兴了吧!”
凤凰跳脚:“我不高兴!没有林海我高兴个屁!我就要他!”
☆、第36章 两方会晤
林海坚定不移地说:“大姐,从结婚那天你不肯出门起,我们的夫妻缘分就已经断了,我现在如果说对你还有什么感情,那只能是因为我是你妹夫,爸妈,请你们成全我和糯米吧!”
凤凰还想上去打,被池妈一把拉住:“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动林海一下,我抽你俩大嘴巴!”
池妈心里哀叹,这闺女怎么一点心眼都不长,这种时候女人越是横越是把男人往外推,女人吸引男人靠的是脸蛋,可留住男人靠的就是性格。像凤凰这种性格林海能忍她到今时今日真的很不容易了,池妈对林海要退婚的事不是不理解,她对这个女婿还是很看好的,如果说林海都忍不了凤凰,那世上就没人能忍了。
池妈眼神冷了冷:“大海,你口口声声说要我成全你和糯米,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长辈的感受,结婚当天我们全部人都在场,当时说好了小四丫头只是替她走个过场,和你结婚的还是凤凰,你今天倒好,居然告诉我们你要悔婚,小四才是你的老婆,这未免也太不把我们池家放在眼里,我们家的女儿还由得你挑?还是说你想坐享齐人之福,让她们二女侍一夫!”
把桃子送回家去而复返的舅舅说:“月平,当日的情形我也看到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大海——他在部队当兵,又是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出了这样的事也怪不得他,我就说你不该让糯米替凤凰出嫁,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池妈气急败坏地说:“你现在放马后炮有屁用啊,我哪知道那么多,谁知道这死丫头连姐夫的主意都要打!你活活要气死老娘!”说着她又要开始揪糯米的耳朵。
林海抢先一步挡在糯米面前,很着急地解释:“丈母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糯米没关系,那天晚上是我强迫她的...我会对她负责的!”
池妈喝道:“但现在是,你和我两个女儿都有了肌肤之亲,难道你还想两个都负责吗?!”
大龙说:“姐夫,你和我妹年纪也不太相配,糯米现在还在读书,连扯证的年龄还没到,你人又在部队,这恐怕不太适合吧。”
他自我感觉理由很充分了,真不懂林海为什么还要坚持。
林海不假思索地说:“我可以等她长大,她要跟我去部队就跟我去,要读书的话我愿意承担她的学费和生活费,爸妈如果这个家容不下糯米,我就带她回我家养着,至于大姐,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我不会因为我对她歉疚就娶她,以前我顺从父母之命用婚姻来报恩已经害了她一次,我绝不能一错再错。”
凤凰冷笑:“喜新厌旧就是喜新厌旧,你不要我就直说好了,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当初是谁说要娶我的,你这个骗子,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舅妈在一旁观望许久,拉起糯米的手说:“小四丫头,这事儿你怎么看?”
众人都是一愣,因为平时家里商量什么事他们都会自动忽略糯米,听舅妈这么一说才想起糯米也是事件主角之一,统统把目光转向她。
糯米不自在地绞着手,她之前答应和林海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除了这条路没有其他办法才从了他,可是刚才她听到凤凰在房间里挑逗林海说的那些话,她一下对林海没了把握,这种心理就好比一般有情结的通常都是自身条件都不太好、内心比较自卑的男人,因为害怕与其他同性竞争比较,他们才更渴望得到一个没有经验的女人。
糯米也是这样,最初林海会选择她已经让她受宠若惊,可如今在他和凤凰也有了肌肤之亲后他还能心无旁骛地喜欢自己吗?
这么一想,糯米心乱如麻,见她不说话,急性的池妈沉不住气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海很温柔地拉住她的手说:“糯米,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没关系,有我在,你只管说。”
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柔得跟水似的,他旁若无人地注视着糯米,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池妈的心凉了半截,心知凤凰已经输得一败涂地,林海心里是再容不下她了。
糯米抽回自己的手,她侧过脸轻声说:“...我不知道。”
林海心里一沉,脸上仍是面不改色:“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没关系你尽管提,我可以改。还是你觉得现在结婚太早,我可以等你长大。”
在农村男人打骂女人是很平常的事,就算是池爸被池妈逼急了也要挥挥巴掌吼两嗓子,像林海这么温柔的男人太少见了。
凤凰现在才觉悟到林海以前就是这么跟她说话,可她以前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可如今他对糯米说话对糯米好,那种好在她眼里放大了几百倍几千倍,她嘴上不肯服输,心里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糯米的声音还是很轻:“你没有什么不好,是我配不上你...姐夫,我和你还是这么算了吧。”
她就像是个孩子,努力跳起来去够桌上的糖果,但是够不到,怎么跳都够不到...
林海听到糯米叫他“姐夫”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池妈马上趁热打铁:“大海,小四丫头的话你听清楚了,既然她不愿意,我们做父母的也勉强不了她,你还是跟凤凰好吧,你和小四丫头在你们家发生的事就这么算了,你老婆还是凤凰,咱们还是一家人。”
地瓜说:“妈!糯米明明就是喜欢林海的,她是膈应这个死婆娘在房间里对大海做的事情,又怕这个臭婆娘寻死觅活做出什么事让你们伤心才委屈求全,你想想她从小到大因为凤凰受了多少气,就是补偿个丈夫给她也不过分!何况我妹夫本来就喜欢糯米!”
林海也反应过来说:“妈,不管我和糯米怎么样,我都绝不可能娶凤凰!”说完又用痴痴地望着糯米。
凤凰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听到糯米说不要林海,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林海是她看上的男人,只有林海不要糯米的份,哪有糯米拒绝他的道理!她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死死盯着两人看了许久,那眼神怨毒极了。
池爸说:“糯米,大海是个好孩子,跟了他不至于辱没了你,你现在还小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世上已经不多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以后也会好好对你,而且我刚才做了主将你许配给他,就必须说到做到。你不要顾虑其他,一切有爸给你顶着。”
林海听到表情一喜,用感激的眼神看了池爸一眼,又望向糯米,想去拉她的手,糯米挣扎了下最后还是被林海握得紧紧的。
池妈叫道:“你个死老头子,秦云那个大嘴巴都看到凤凰对林海脱衣服了,以后谁还敢要她?你让凤凰怎么办!她今年都二十四了!”
池妈喊着喊着悲从中来,突然她的眼神一亮,看现在的局面她是说服不了林海,再谈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她知道林海是个孝子,当初他和凤凰的婚事就是林爸做的主,如果她能说服他父母,让他父母对他下死命,那凤凰和他的婚事也有了指望。
这样一想,池妈叫道:“高粱!高粱!”
高粱被池妈从门口的小角落里揪出来,嘴里还叫道:“妈,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妈!”
池妈推他一把:“去榕树村,把你姐夫的父母请到这里来!”
高粱愣了愣,池妈吼道,“还不快去!”
林海懂池妈的意思,淡淡地说:“丈母娘,这件事就算找我父母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池妈冷笑:“大海,咱们两家是世交,你和凤凰的婚事是两家的长辈定下来的,现在你要毁约是不是也要两家父母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了?”
她冲着磨磨唧唧的高粱吼一嗓子,“还不赶紧去,小心我拆散你骨头!”
高粱为难说:“妈,我不认识路!”
池妈想想也是,舅舅说:“你去我们家找桃子让她带你去。”
高粱不敢触怒盛怒之中的池妈,一溜烟跑了。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池妈池爸地瓜这些人都不淡定,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一通乱转,凤凰为了表示她丝毫不在乎跑到楼上去,糯米心神不宁地坐在院子外的台阶上望着院子外的路。
全部人中最淡定的就数林海,林海坐在糯米身边,搂住糯米柔声说:“你怎么了,刚才我在那房间时听到你哭了,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姐——可那真不是我愿意的,好糯米,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然后屋子里的人就看着林海对糯米一直说一直哄,最后把她搂进怀里,池爸没好气地对池妈说:“他俩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能用刀子硬生生劈开这两人不成?”
池妈没理会,顾自跑到楼上去,凤凰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得到林爸林妈的支持,以林海的孝顺,如果林爸林妈要他娶凤凰,想来他是不会不从。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做通凤凰的思想工作,让她待会儿千万不能在未来公婆面前再这么大呼小叫了,而是要低眉顺眼伏低做小,老人家最吃这一套。
凤凰一开始不愿意,但是留住林海的意愿已大于一切,这一切已不光是她的婚姻,更关乎她的面子和尊严!所以她只好按捺着性子学池妈教她的话。
林家父母来的比大家想的要晚一点,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在高粱的报幕声中林家父母闪亮登场了,其实林海和糯米出门后林妈一直很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在家左等右等却等来高粱上门让他们去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