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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而后坐在宫里发脾气,把太子授课师傅叫过来训斥,责问其为何教太子撒谎,背假书。太后气的骂人了。
    乙浑没想到自己无意一句招来这一通风波,只得劝,但哪能有用。
    天是晴朗的青天,太阳当空,明亮耀眼,但是非常冷,花园的树叶子上结着薄薄的冰。拓拔泓站在院子里,眼睛红通通地挤眼泪,发脾气说:“讨厌乙浑!讨厌太后!”
    太后坐在宫中,半直了腰,不敢相信地问太监:“他说什么?”
    太监心跳不安,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那一句:“太子说讨厌太后。”
    太后感觉很难受。
    她走到院子里,拉了拓拔泓的小手,低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拓拔泓年纪虽然小,但是小孩子也有本能,他晓得乙浑同太后的关系,隐约知道那是龌龊不好的东西,他认为太后是故意和乙浑欺负他。拓拔泓生气地说:“就是讨厌太后!太后和乙浑一起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皇!”
    太后听了几乎要晕过去了。
    太后说:“你自己不好好背书,欺骗太后,你父亲知道了也要骂你的。你好好反省吧,反省不好,今天不许你回屋里了。等你父亲回来让他教训你。”
    拓拔泓说:“太后又不是我的亲祖母,我要听父皇的,不听太后的。”
    常太后气的想打他,然而不敢,回宫里生闷气去了。
    小孩子是童言童语的。拓拔泓身边那么多人,听宫人说了什么,就记在脑子里,时间长了,他也晓得很多事。太后是他父皇的保母,保母不就是奶娘么,他不觉得奶娘有什么好尊敬的,又时常听说太后和乙浑那些事,渐渐的自然就不把太后当回事了。今天是被乙浑和太后气到了,背罚站,他不乐意,但是不敢反抗,所以就用言语撒气。
    他其实也是在凭小孩的本能试探太后的权威。因为太后总是管教他,他可是太子,一个保母有什么资格管教他呢?他也想试探太后到底怕不怕他。
    太后气走了。
    拓拔泓心说:看来太后也不敢打我么。整天让我做这个做那个,我不听她的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拓拔泓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站,直接走了,只是他到底还小,小孩子胆子再大,也还是畏惧大人的。
    过了不久,太后的侄子,刘襄那小子进宫了,看到太子中庭立着,安慰了几句,又劝了太后几句,放拓拔泓回宫中读书去了。
    拓拔泓和太后吵架了,就心心念念盼着父亲回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从懂事起就特别讨厌太后,他隐隐好像从哪里知道,他母亲是被太后杀的。他不知道这种事是真是假,但他就是心里反感太后。不就是我父皇的保母么,明明就是奴婢,为什么总要装我的长辈。
    常太后心情低落,不再考较拓拔泓的功课了。拓拔泓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于是更加玩闹,整天也不读书了。
    过了些日子,拓拔叡的大驾还京了。这一仗大胜还朝,十分隆重,满朝文武,常英李惠等,具了礼仪着了朝服往城外去接驾,连小小的拓拔泓都像模像样地穿了太子礼服,被侍臣抱着,站在队伍最前头。拓拔叡见了太子,十分欢喜,把他抱到了车中,车驾拥从地回皇宫去。文武大臣在后步行跟随。
    第118章 养病
    冯凭喜欢跟拓拔叡一起去出征,东巡西巡,出南走北。拓拔叡年年都要出巡,她每次都会跟随。她喜欢这样,觉得离宫的日子很自由,两个人只有彼此。她不喜欢回到宫中的感觉。
    一回来,就要面对拓拔叡的一宫妃嫔,儿女。这个庄妃,那个敬妃,这个公主,那个公主,太子,皇子,没完没了的声音往耳朵里钻,想不理会都不行。这会她躺在床上,被十几名御医围着看诊,拓拔叡不在。她知道他现在在太华殿,刚回来,要见见大臣,要过问一下这段日子的朝务,刚打完仗,要商议俘虏和庆典的事。完了这些,他还要探望一下后宫妃子们,陪她们说说话坐一坐,抱抱一群儿子女儿们,给他们分赏赐礼物,毕竟出去这么久了,不能太冷落……接下来的两三天,拓拔叡应该都没工夫陪她。
    每当出巡归来的那几天,都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她希望他病的喘不上气下不了床,这样他就没工夫去应付那些人了,然而现在下不了床的是她,拓拔叡的伤已经好的能慢慢走动了。
    吃了点粥,又吃了药,各宫嫔妃来探问皇后病情,冯凭只是不见。“不过是想来看看我病的怎么样,会不会死罢了。”
    她躺在床上,声音虚弱,脸色苍白地说:“烦人的很,不见。”
    韩林儿应了诺,出去将人都送走了,没转过身,太后来了。太后高髻华服,带着李延春和小常氏,脚步匆匆赶过来:“凭儿呢?她怎么样了?”
    韩林儿自然不敢拒绝太后,连忙相引:“娘娘刚吃了药,正在休息。”
    太后来到床前,看到她虚弱的模样,心里就是一疼,坐下拉了她手,鼻子一酸,眼泪落下来:“这孩子,你是吃了多少苦。”
    太后的关怀让冯凭心里感到有些许的温暖。她勉强笑了笑,说:“回到宫里,感觉好多了。刚才还说心烦,乱七八糟的人来,可是看到太后关心,心里暖了许多。好久没见到太后了,真高兴。”
    太后被她说的都感动起来:“你感觉自己怎么样?可不要出什么事。”
    冯凭说:“我感觉还好,只是有些疲惫。”
    太后说:“身体这个事,还是自己感觉最清楚。你感觉没事,那应该就不会有事的,回头多吃点好药。心里不要想太多了,要是有不高兴的事,同老身说说,别总闷着。我晓得你这段日子又要不高兴了,小常也在宫里的。”
    冯凭笑了笑:“省得的。”
    太后拉着她手,两人母女似的说了好久的话。小常氏在边上坐着,插不上话,看到她的被子没盖好,肩膀露了一点在外面,细心地给她整理了一下。完了她有点咳嗽,想吐痰,宫女捧了痰盂来,小常氏见了,伸手接过了,冯凭坐起来,咳了唾,接了手帕掩了掩口。
    小常氏说:“怎么样?”
    常太后说:“快躺着吧,别又着凉了。”
    小常氏的举动,让冯凭是多少有些感动的。
    这些年,但凡拓拔叡在宫中,小常氏都不入宫的,只有趁拓拔叡不在,她才会进来,和太后作伴说说话。她是个聪明人,很照顾冯凭的感情,冯凭和拓拔叡夫妻恩爱,她就再不同拓拔叡接近了,哪怕是一些宴会场合遇见,她也会主动挨着冯凭就坐,跟冯凭亲热,同拓拔叡则客气着。冯凭心中介意她和拓拔叡当年的事,但是拓拔叡睡过的女人那样多,宫中敌人那样多,小常氏能做到这样,她已经很感激了。总比那些盼着她倒霉,盼着她死的人强吧。
    友谊难得,但凡有一丝真情,都是应当珍惜的。
    太后和小常氏在这里陪她说话,吃完饭,又呆到夜里,才离去了,冯凭召来一位信得过的御医,再次询问自己的身体。她从御医闪烁其词的话中,得知了“不建议再有孕”之意,心中甚悲,靠在韩林儿肩上,哭的几乎要晕过去。
    韩林儿听到她哭,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然而也无力,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抚摸着她后背安慰。
    拓拔泓见到父亲,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缠着他胳膊,往他身上蹿跳,撒娇说:“父皇,抱一抱,抱一抱。”
    拓拔叡身上伤还没好,宫人阻拦说:“太子殿下,皇上身体不适。”拓拔叡说:“没事。”将拓拔泓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笑摸摸他头:“听说你惹太后生气了?你又做了什么淘气的事?”
    乌洛兰延,常英,李惠等一众大臣都立在御案下,本来是述职的,见此情景,都停了禀事,只看这对父子亲热说话儿。而拓拔叡见众人都觑他,抱着拓拔泓又抬头说:“你们继续说,朕听着呢。”
    于是又继续了。拓拔叡一边听大臣说话,一边问拓拔泓近段日子的学习功课:“你真的都会了?那回头老子要考考你了。”
    拓拔泓说:“老子才不怕考呢。”
    拓拔叡被他逗笑了,点了点他额头:“老子二字是你老子说的,不是你个崽子说的。我是老子,你是儿子。”
    拓拔泓得意说:“儿子才不怕老子考呢。”
    大臣们听的都想笑。这小皇太子真是太聪明的,从小就这样,又聪明又活泼。拓拔泓告起太后的状来:“太后罚我站着。”拓拔叡捏着他小手说:“肯定是你淘气惹太后生气,太后那么疼你怎么舍得罚你。回头要给太后认错。”
    拓拔叡不情不愿地说:“老子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呗。”
    然后拓拔叡一件一件处理起了正事,让拓拔泓学习旁听,犹如当年五岁的他被太武帝抱在膝上,看皇祖父处理朝务一样。
    拓拔叡说:“下一次朕再离京,就让你做太子监国了。”
    拓拔泓说:“泓儿才七岁,也可以做太子监国呀?”
    拓拔叡说:“当然可以。”指了指座下众臣,“你有这么多臂膀,皇帝都可以做,太子监国算什么。”
    常英说起李羡谥号的事,拟了几个谥号,请拓拔叡拿主意,拓拔叡圈了“正文”二字。
    “李羡袭英国公的原爵,算是给老臣的恩典吧。”本来朝中的惯例,爵位下袭一代都要累降的,鉴于李慕在朝中多年,名声又好,所以破例不降封。
    “次子李益,也赐伯爵。”
    “尚书令的职位……”
    “由李羡暂代吧。”
    常英和李惠为这事争了许多日,拓拔叡发了话,两人也都不再说了。
    众臣各自禀事,不知不觉就入了夜了。
    吃了晚饭,拓拔叡将拓拔泓交给宫人,说:“带他去见见皇后。”
    拓拔泓已经听朝事听腻了,高兴地拉着宫人的手,跑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在拓拔泓心中的印象,比太后要好一些。皇后是他父皇的正妻,是他必须尊重的,而且皇后在宫中的名声比较好,拓拔泓没太听身边人说过她的坏话。
    拓拔泓来,冯凭擦了眼泪,做出高兴的样子,拉着他手关切。拓拔泓起初很开心,呆了一会,又感到无聊,想回宫去找小太监玩了。冯凭看他屁股乱扭明显坐不住,便派人送了他回宫。
    事议完了,众臣都退下了,唯独常英一个人留在最后。
    拓拔叡将弹劾的书信一沓丢在案上,立在下首的常英惶恐地跪下。
    拓拔叡睥睨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什么吗?”
    常英说:“臣知道。”
    拓拔叡说:“不让让朕为难。”
    常英说:“臣明白。”
    拓拔叡说:“明白就退下吧。”
    常英也退下了。
    拓拔叡已经累死了,然而回宫这么久了,还没去见太后,太后已经遣人来问过几次了。他走到殿外,看到外面在下大雪,丹墀上一片白,雪花飞舞,檐下的宫灯放出通红的光,照着树梢铁褐的枝干,照的雪花如万千火花在枝头迸射绽放,好像夜灯下的红梅,只是更加辉煌更加晶莹璀璨。
    他景美,他顿时想叫冯凭一起来看。想到她身体不好,只得作罢了,一个人站在那欣赏了许久。
    后续的大军很快也还京了。朝中将要举行庆典,替将士们彰功,拓拔叡身体稍稍康复以后,又要亲还六镇,举行大型的军事巡演,并赏赐将众。这些事情,冯凭就没有再参加了。她身体很虚弱,躺在平城宫中,养了半年的病。
    七岁的拓拔泓则以太子身份,第一次跟随父亲参加这样隆重的阅兵仪式和庆典。他很激动,很骄傲,像所有地位尊贵,早早参政的太子一样。
    这一战后,朝中的人事又有了许多变动,有人升上来有人降下去,繁繁总总,自不必说了。拓拔叡亲信的那些人几乎都升了官的,冯琅也升了,唯独常英,因为触怒了拓拔叡,所以自称身体不适,回到家中休养,暂时不再插手朝务。
    第119章 任命
    乌洛兰延走进太华殿,拓拔叡正坐在案前批阅奏章。玄色绣龙袍,头上系着绣龙纹金抹额,见到乌洛兰延,他一只手伸出来,就跟卖珠宝似的,五指的碧玉扳指、白玉扳指、金约指跟着闪闪发光。
    拓拔叡招手示意说:“坐。”
    乌洛兰延拢了袖,下跪行了礼,往一旁的座位上坐了,看他唇红齿白皮肤亮泽,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了,不由笑说道:“皇上脸色红润,身体看起来好多了。之前看到皇上受伤,臣还担心坏了呢,现在看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拓拔叡抬头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挑逗的眼神,谑笑说:“是吗?”
    乌洛兰延脸一热,嗤嗤笑了:“仿佛二八少年,人面桃花,青春明媚,活力四射。”
    拓拔叡笑道:“二八是不行了,双十差不多吧,朕最近身体是感觉很不错,精神用不完似的,老想干点什么事。”
    乌洛兰延说:“去骑马?”
    拓拔叡说:“那不行,腰还是有点疼。”
    乌洛兰延说:“皇后呢?皇后身体好些了吗?”
    拓拔叡道:“最近停了药了,倒比先前吃药时还好一些,所以不打算继续吃了。过几日朕带她出宫去散散心,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不准备走太远,这京郊附近的地方也都去过了,没什么新鲜的。”
    乌洛兰延说:“去北苑行宫走走吧。”
    拓拔叡说:“朕也打算着。”
    拓拔叡抬头看他:“你呢?你最近怎样?”
    乌洛兰延说:“老样子。”
    拓拔叡说:“贺若成婚了,你不太高兴啊,朕听说你们又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