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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林嬷嬷在敞厅几乎不说话,仿若只是为了看到秦姑姑念完名次。林嬷嬷走之前,脸上面如表情的开了口:“明年今日会再一次验考。”
    话毕就抬了脚走了出去。
    不同于验考中的兴奋,出了名次后,有那感情处得好的早在林嬷嬷未走之前就攥了手,待林嬷嬷出了门,几个丫头便哭在一处。
    门口的林嬷嬷脚步顿了顿,又坚定的往前院走去了。
    当日里的晚膳吃得便有些憋闷,偶尔能听到某个小姑娘的细声啜泣。
    扶风食不下咽,提了手里的小食盒便摸着黑往棋馆走去,腊月间的夜里,风里带着湿意,冷阴阴,虽然是靠南的地界,到底也是腊月。扶风双手有些僵,手弯挎了食盒,双手搓了搓,穿过了垂花门,再过一个长廊,就是棋馆了,如若司棋还未歇下,多半是在棋馆的。
    扶风加快了步子,踏上了长廊的木地板。
    长廊的中间有个分叉,挨着琴馆的有个湖上的阁楼,这阁楼平日都关闭着,眼下未点灯,看着就有些黑黢黢的,扶风心里有些突,只想着快些跑过长廊,到了棋馆才好。
    只还未到岔路,扶风便听到了前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吓得扶风手上的食盒差点摔了出去。
    扶风有些后悔,早知道拉上玲珑一起,只是今日里心里有些不痛快,想着和司棋吐吐才好,这才顶了黑来。
    走廊里有些黑,腊月初十的月亮有些淡淡的,前厅外檐的灯笼被木槿树枝挡着,影影绰绰的,扶风穿着湖蓝色绵绸夹袄并着素色襦裙,夜里看着也并不打眼。
    眼下听到岔路后传来了声响,扶风想了一瞬,便猫了腰,钻进了走廊檐下的木地板边下躲了起来,打定主意管他什么人什么事,快走过了是正经,自己只当看不见听不见就好了。
    头顶上的木地板声响渐渐的大了起来,扶风猫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只偷偷微微抬了头,隐隐看到两个身影从阁楼走来。渐渐走进,扶风逐渐看清了人影,一男一女,一路蹒跚着,似乎在说些什么。待快要走到岔路,二人却停了下来。
    扶风心里一阵臭骂,我不想听秘密,我只想乖乖当我的瘦马。
    那二人哪里知道这廊下藏了人,只当这三路通畅,来了人定是可以看见,是个绝佳的说话地方,便低低说起了话。
    “你应在前院当差,莫要再如此频了来寻我,若被郭总管知道,你我都是死路一条。”一个男子声音冷清的说道。
    扶风心里一惊,这是司画的声音。只不知这女的是谁。
    “我若不来,你便也当我不存在的,我如今是你的人,你叫我怎么办?”一声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带着哭腔哭诉道。
    扶风听着声音耳熟,一时间里想不出是谁。
    “早知道如此,当日我就不该招惹了你。”司画无奈的声音。
    “你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逼你娶了我,你这里方才后悔,早的时候搂着我啃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女声声音里带着靡靡的追问。
    扶风心里吐槽,别说了,我不想听呀,我不想听。
    可司画却没有听到扶风的声音,只安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都不是自由人,半奴罢了,出了这院门,也都叫人看不起,我是不能娶你你知道的。”
    “我不管,我不管那些个”女声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了口唇相接的吸吮声。
    ☆、第60章 夜窥
    扶风呆了,这是要闹什么,我真的不想听啊。
    吸吮声渐渐响起来,呼吸声急促,渐渐的能听到女人的些许吟哦。
    扶风身上的血管唰的一声,全往脸上流。虽说现代里看了不少岛国片子,但是不像现在一样,就在自己眼前啊,眼睁睁的啊。
    扶风真想大吼一声,停下!
    可是她不敢,只能继续蹲着身子,努力藏好自己。
    二人肢体接触间,衣物摩擦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黑夜里显得分外清楚。
    忽然听到司画带着隐忍的声音道:“阿芸,停下,在这里不妥,被人发现了就完了。”
    阿芸?扶风脑子里精光一闪,采买时候看到的那个跋扈的姑娘如芸?
    “我不怕,再说这黑漆漆的,谁上这儿来,我不管。”如芸声音刚落,又是一阵吸吮声响起。
    扶风听见司画一声闷哼,似乎是忍将不住,一声低吼,只听得如芸的吟哦之声逐渐频密,渐渐声音响大了起来。
    司画的低吼声,如芸如歌如泣的吟哦声来回交映,在这黑夜里此起彼伏,仿若一支交响曲。
    扶风真正傻了眼,怎么就这么倒霉,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个时候来找司棋。这司画也真是的,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潇潇洒洒的个人,怎的会喜欢这种野战。
    扶风不停的在心里咒骂,回去滚自己的被窝不好吗?热和和的被窝里来回翻滚不行吗?为什么要在这里污染我一个小孩子的心灵!
    隐约过了一盏茶,扶风脚都蹲麻了,心里的草泥马神兽也跑过了几万只。头上的春天交响曲才在司画一声低吼和如芸几乎隐忍不住的尖叫声中渐渐停了下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整理衣物的声音响起,才听得司画说话:“阿芸,你我今日放纵了,你快些回去吧。”
    “我过了年又要出去办差了,怕是不能再来寻你了。”如芸声音里带着落寞和不舍。
    “我们成日里做些缺德事,也不知道哪日就遭了报应。”司画声音里带着苦涩。
    如芸忙掩了司画的嘴,道:“不准你这样说,我们没有做缺德事,我们也是无法,做缺德事的是凌家,我们也要活下去的。”
    司画轻轻拿开了如芸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对着如芸再次软声道:“去吧,再不回去晚了。”
    如芸依依不舍的拽了司画的衣角,又摩挲了半晌,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往前厅走去了,待如芸穿过了垂花门,司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湖心阁楼走去。
    待得四周都了无声响了,扶风这才跺了跺麻了的脚,爬上了长廊,一口气就跑到棋馆,像谁被谁追了一样。
    扶风看着棋馆里还点着灯,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推开了棋馆的门,飞快的掩了门,心里还扑通扑通的跳着。
    司棋看着扶风,讶异的挑了挑眉头,道:“怎么了?毛毛躁躁的,这么晚怎么来了?”
    “先生。”扶风突然觉得很委屈,快步挪到司棋旁边,先蹭了又蹭,才把手上的食盒提了下来,把下晌做的蛋糕拿了出来。
    司棋看这桌子上的小碟里的糕点,造型可爱,颜色也诱人。只不知道这丫头哪寻来的新鲜玩意儿。
    “先生快尝尝。”扶风一脸的期待,大眼睛里亮晶晶的。
    司棋便捻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小口,入口绵软,味道鲜甜,非常可口。
    “怎么样,怎么样?”扶风跟小狗一样的打转。
    司棋嘴角含笑,“味道不错,你哪儿得来的。”
    “不错吧不错吧,我自己做的。”扶风一脸快夸奖我快夸奖我的表情。
    司棋哑然失笑,道:“怪不得着急献宝呢,真的不错,很好吃。”看着扶风一脸的得意,又有些疑惑,道:“你不是弃了厨艺吗?我还道你是不喜欢呢,想不到你做点心还有一手。”
    扶风赧然,“我不是不喜欢,我是学不过来。”
    司棋腾了另一只手,拍了拍扶风的脑袋。
    司棋一向清冷,用了两块蛋糕,又自顾研究棋局。扶风懒懒的靠在矮榻上,不说话,只看着司棋来回倒腾着放子。
    过了半晌,扶风见司棋仍研究棋局,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更觉委屈,更不想说话了,只自顾的憋着生闷气,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火盆沿。
    司棋只听得一下哒哒,一下又哒哒,不由得叹了气,收了子。道:“又怎么了?”
    扶风听见司棋出声,忙跟小狗一样蹭了过来。
    “先生,之前跟绿云姐姐他们一道的那个如芸姐姐为什么跟绿云姐姐她们一道办差啊?”扶风仔细的看着司棋的脸,唯恐错过了什么神色。
    “如芸?你怎么想起问她?”司棋脸上却并无半丝表情。
    “我今日遇见她进了后院。”扶风隐瞒了听到的春风交响曲,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
    司棋明白扶风的意思,这个时候的未出嫁的姑娘一般是不外出办差的,哪怕是丫鬟,也都是服侍内院夫人,少见如芸这样与媳妇子一道外出的。
    司棋一向对扶风很有耐心,见扶风一脸的希冀,到底还是开了口。“如芸不是如你们一般采买上来的,她是我在翟家的时候在街上遇到自卖自身的丫头,跟了我两年,我来了这里,她不愿呆在翟家,这才跟了我来,不愿出去,又没有合适的事情,才跟了绿云他们外出。也是个要强的。”
    扶风恍然大悟,怪不得如芸跋扈,却听司棋的话,绿云等人碍着司棋,倒也有些相让。
    “司画先生他们也和你一般,是自愿在这里教习的吗?”扶风转了个话题。
    “只有我是卖出去了又回来的,司画和司琴都是教坊养大了,因错过了最好的年纪,没有合适的地界儿,才留了馆。”司棋淡然的说道。
    扶风张大了嘴巴,“司画先生可是个男的?”
    司棋奇怪的看了扶风一眼,“凌家生意不光有女孩儿,也有男孩儿的,男孩儿的命更苦些。”
    扶风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呆呆的,这扬州瘦马,不光有女的,还有男的,这也太变态了。扶风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司棋苦笑了一声,“都是些缺德的事,又腌臜,你成天琢磨这些干什么?”
    扶风喃喃的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又想到了今日验考的事情,到底情绪低落了下来。
    司棋看着扶风的脸色,似乎也知道扶风的心思,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又捻了一块蛋糕细细的咀嚼。
    扶风看着司棋,一手捻了蛋糕,一手捡了棋子,盯着棋盘思考的样子,心渐渐就静了下来。
    虽说今日验考后,少了一批姐妹,到底自己在乎的几个都全须全尾的留了下来。扶风能做的不多,要求也不多,眼下,只求自己能安安生生的待在这儿了。
    窗外的墨竹随着风传来沙沙的声响,屋里的火盆噼泼作响。扶风静静的靠着司棋,司棋撵了几次都不走,赖着要跟司棋一道睡。
    司棋没法,唤了随侍丫头去厢房告了雁翎,这才领了扶风往卧房来。
    扶风仿若捡了块金子般,一路上雀跃,感觉和自己的喜爱的人一块睡是多开心的事似的。
    司棋看着不禁失笑,心里却觉得暖暖。
    扶风在丫头伺候下洗了脸,几乎是蹦着上了司棋的床,又觉得自己有些丢脸,真成了小孩子了。
    司棋本身就是个命运坎坷的人,又因没有生育,本来幸福的日子却横生了枝节,自己心里却是喜爱的小孩子的。
    往年子里接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孩子,养成的却没有几个,贴了心的却一个没有,眼下这扶风是个可人疼的,对着司棋孺慕之情又是自然流露的,司棋心里很是熨贴,这就是上天补偿自己的方式吧。
    扶风稳稳的挨着司棋,闻着淡淡的茶香和墨香,心里很是兴奋,又觉得踏实,暂时忘却了今日验考后的痛苦,叽叽喳喳的和司棋讨论着围棋,衣服,做指甲,仿若有说不完的话。
    扶风也无法理解自己对司棋的感情,好像姐妹,又好像母女,又是师生,又觉得是多年的朋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服帖,恨不得日日在一起。
    次日的卯时,扶风却准时醒了过来,急急忙忙的拾掇了一番,在司棋的叮嘱下往敞厅跑去。
    果不其然,敞厅里已然少了好几个人,林嬷嬷的丫头点名时已经自动跳过了这些不在人的。
    扶风满脸惶然,昨晚不想回厢房,不想听见哭声,不想和玲珑等人一同面对这种事,却在早上同样的接受事实。
    敞厅里安静得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扶风不知道,这些孩子一般的小姑娘是否知道那几个未验考过的丫头去了哪里,只是人群里笼罩着一股悲伤的气息,众人静静矗立着。待林嬷嬷点完了名,抬了脚离去后,众人才木木的往学厅走去。
    学厅里司书仍如往常一般冷清,只渐渐开始教习论语,诗经等,仍是每日里描红,数量却是又多了三张,扶风很担心悦铎的课业,每日里多有督促,只想着能留下一个是一个的悲观。
    窗外的紫薇花渐渐开了起来,又渐渐落了一地。
    扶风每日里按部就班的学习,大院里的姑娘们和院墙外街道的繁华喧闹是完全隔离的。她们像是住在了一个象牙塔,处于闹市,又与世隔绝。
    ☆、第61章 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