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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魏尧拱手一揖,算是谢过皇帝赞誉,继续对魏旸动之以情:
    “你从太庙出来之后,为兄该去你府上拜会的,只是虞部事情多且杂,我又是初初接手,不免还摸不着门路,你时常派人送来府上的东西我都收下了,你的好心为兄都知道,今儿这事儿就此搁下,我们兄弟感情不变,今后还得互相帮衬着。”
    魏尧的话说的在情在理,又给了魏旸十足的面子和台阶,魏旸若是再纠缠不放也没什么用,干脆深吸一口气,认栽了,软了一口气,对魏尧抱拳道歉:
    “三哥大度,不计较我的错,弟弟再此谢过。”
    皇帝看到这里,满意的点头:“这才对。你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句话一点不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今儿这事儿暂且搁下不谈,都得好好的,听到没有?”
    两人齐齐应是。
    皇帝不想再去追究这事谁对谁错了,毕竟闹开了谁也不好看,这样暗地里警告几句,相信老四今后也不敢再犯糊涂了。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他这么好心,都送了些什么东西去你府上啊?”
    魏尧上前回道:“一些果子还有一些海产鱼虾蟹什么的,父皇可要用些?”
    第76章
    魏尧的建议让皇帝颇为感兴趣:“送了多少啊, 这么看老四对你还算不错嘛,至少他还没有时常送东西到宫里来给朕呢。”
    这番话便是说给魏旸听, 让他有个台阶下了。
    “送了挺多的,光是蟹就好几筐,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刚送过去,还没来得及看,若是父皇不嫌弃, 儿臣愿借花献佛。”
    魏尧很少跟皇帝说这么多话, 今天算是个特例了,皇帝打从心底里觉得平日里对这个孩子太疏忽了,如今见他不仅没有长歪, 还颇为明白事理, 敬爱兄弟,皇帝心中感到很欣慰, 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朕倒是不嫌弃,这个季节吃蟹也算是相应得宜了。”踱步想了想后,皇帝回身对魏尧说道:
    “要不今儿中午都在宫里用饭吧, 待会儿派人回定王府和宁王府,将定王妃和宁王妃都接到宫中来,就在乾元殿吧,请来皇后与贤妃,大家一起吃蟹宴,岂不妙哉。你们觉得如何啊?”
    魏尧和魏旸哪里有说不好的道理。
    父子三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离开了元阳殿,一起往御花园去了。
    云招福和吴欣常一前一后被接入了宫中,吴欣常的眼底红红的,与云招福的轿子相遇,云招福与她打招呼,她也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云招福素来不是个热脸贴冷臀的人,吴欣常不理她,她就不自作多情了。
    两人去到了皇后宫中,云招福笑嘻嘻的给皇帝和皇后及贤妃请了安,主动去了魏尧身旁坐下,吴欣常的声音低若蚊蝇,秀秀气气的请了安,却是不往魏旸那处走,惹得魏旸有些尴尬,贤妃为他打了圆场:
    “哟,宁王妃眼底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今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你只管说出来,若是宁王的错,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你做主。”
    这么说其实也就是提醒吴欣常不要任性,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场,吴欣常看了一眼贤妃,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站起身来轻柔福了福身:
    “妾身没受委屈,就是昨夜没睡好,精神不济。”
    皇后看着她这般,哪里猜不出来是跟宁王闹了别扭,笑着说道:“精神不济的话,待会儿多吃点,总要把精神养好了才行。”
    “多谢娘娘。”吴欣常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宁王看在眼中,别提多讨厌了。
    本来他今天吃了个大瘪,虞部司那帮人居然愚弄了他,让他在父皇面前出了个大丑,这件事情虽然父皇压了下去,没有深究,可终归他是吃了亏的,还没找补回来,他这宁王妃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坐在那儿,怪不得他最近运气不好,有这么一张苦瓜脸在,运气想好也难。
    不看看人家定王妃,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脸迎人,哪怕看着都觉得舒坦。
    皇后娘娘莞尔一笑:“今儿可真不用谢我,该是我们这些人谢谢你们才是。今日吃的是蟹宴,还是从你们宁王府出来的呢。我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吃蟹算是一个,今儿我可不客气,得多吃两个才行。”
    贤妃跟着附和:“娘娘爱吃蟹,待会儿臣妾的份儿也献给娘娘便是。”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十分融洽。
    大内总管从外面进来通传:“皇上,皇后娘娘,贤妃娘娘,两位殿下,两位王妃,蟹已经拿来了,是先拿进来瞧瞧个头儿,还是直接送去御膳房里?”
    皇后娘娘眼前一亮:“送进来吧,我挑蟹是一把手,看一眼就能知道这蟹肥还是不肥,保管给你们都挑最好的出来。”
    大内总管领命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八个小太监抬了四筐蟹包裹好的蟹进殿,没一筐篮子外头还贴着宁王府的封条。
    吴欣常看见这几筐有点眼熟的蟹筐,筐上宁王府的字样此时看来十分扎眼。
    猛地站起身来:“啊——这——”
    众人看向她,见她惊讶,云招福从旁说道:“宁王妃定是觉得眼熟了,先前皇后娘娘没说全,这蟹出自你们宁王府,便是你今儿刚给我们定王府送去的,我们相约宫中吃蟹,还得谢过宁王府的慷慨呢。”
    皇后娘娘跟着笑了起来:“是啊,谢谢宁王府的慷慨。”一挥手,招来宫婢:“来人,将那蟹筐割开,再找几个干净的盆过来,今儿我可得大显身手了。”
    宫婢领命下去,拿着剪子和盆向那几筐蟹走去,吴欣常忽然像是疯了般扑上去叫道:“不,不能,不能打开!”
    众人大惊,宁王和贤妃的脸色都挂不住了,宁王自不必说,现在对吴欣常那是恨的牙痒痒,贤妃也觉得自从上回这儿媳在宫中丢人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儿,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
    “你干什么,娘娘让打开挑拣一番,快让开。”宁王不悦道。
    吴欣常脸色极其异常,看着宁王使劲儿摇头,宁王跟她也没有心灵感应,见她这样不明所以,干脆上前,亲自动手将吴欣常给拉了起来,宫婢们用剪子将筐上的封条剪开,打开了盖子。
    吴欣常不敢看那个地方,捂着脸,吓得坐到旁边去了。
    而宫婢将那贴着‘蟹’字的签儿拿走,往里看的时候,全都大惊失色,惨叫起来,跌倒在地上,往后挪步,惊恐万分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惊讶了,皇后离得最近,往前一步,探头看了一眼,顿时也吓得花容失色,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幸好有嬷嬷在她身后挡着,要不然,皇后也得给吓得跌倒在地。
    魏尧和云招福对看两眼,不明所以,云招福要去看个究竟,却被魏尧拉住,他自己却上前,往筐里看看,顿时蹙眉,脸色难看,转身截住了要过去看个究竟的云招福:
    “别看了。”
    魏尧都这样子,其他人哪还会不知道有问题,魏旸走过去看了一眼,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那蟹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怎么回事?”
    皇帝走过来问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筐里是何物?”
    说着就要走过去,被魏旸拉住:“父皇,莫去。是,是蛇。”
    皇帝大惊,筐子口已经有几条探出了脑袋,鲜红的信子吞吐着,云招福吓得紧紧抱住魏尧,闭上眼睛,她最怕这些东西了,看一眼都满身的鸡皮疙瘩。
    “来人!来人呐!快,快将这几筐东西抬走!莫要漏了出来!”
    皇帝在殿中大喊,魏尧见几条露头赶忙过去将筐盖子盖上,殿外进来十几个小太监,先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现在知道了,一个个也是硬着头皮上的。
    好不容易将那几筐东西都拿走了,皇帝拍着龙案怒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招福和魏尧面面相觑,云招福当即就拉着魏尧跪了下来,然后豆大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皇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东西是宁王府送到定王府的,我还没打开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惊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我们心里委实过意不去,愿领责罚。”
    云招福这么个爱笑的姑娘,哭着说话的时候,别样的触动人心,皇帝和皇后当然知道这东西不可能是云招福故意送进宫的,一来东西早上才送到定王府,二来,云招福事先也不知道皇帝会让她把宁王府的蟹送进宫来做蟹宴,只会是宁王府送到定王府去的时候,筐里就是这个东西。
    皇后被吓得惊了魂儿,坐下缓了一会儿后,就拍着茶几对吴欣常发怒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先前不肯打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你做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定王府?存的是什么心?”
    吴欣常吓得赶忙从椅子上滑落跪了下来,不同于云招福跪下就哭,吴欣常是紧张过了头,别说哭了,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就是借两个脑子也想不到,她用来整云招福的东西,会这样堂而皇之的被搬到皇宫里来,先前她从府里被接到皇宫,接她的人只说是入宫吃蟹宴,可他们也没告诉她,这个蟹是从定王府来的,若是如此的话,她说什么也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因为云招福让她受了莫大的委屈,自己又在宁王跟前儿受了气,宁王让她送好东西给定王府,她一个没忍住就让人弄了这些个东西佯装成蟹,反正蟹筐密的很,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她是想吓吓云招福的,让她不要太得意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么倒霉呀。
    吴欣常愣着不说话,脸色惨白惨白的,贤妃暗自咬牙,宁王见状也是越发恨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不会耍阴谋诡计,那就不要耍,如今被人当面拆穿,还送到了皇上和皇后面前,简直是天要亡他宁王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前的事情,他还能推说是被小人蒙蔽,可现在这事情如何能说的清楚。
    他自己攻击魏尧以次充好,鱼目混珠,被驳回不议,此刻他的妻子却将一个极其拙劣的,偷梁换柱的伎俩用到了帝后面前,他宁王府如今纵然长了一百张嘴,只怕也难以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魏旸思及此,一咬牙便站起身,来到了吴欣常面前,将她的衣襟揪起来,啪啪就是两个巴掌打在吴欣常的脸上,将吴欣常给彻底打蒙了。
    第77章
    宁王打了人之后, 就把吴欣常给拉到了帝后面前,然后与她一同跪下, 对帝后请罪:
    “父皇,母后,这事儿臣事先不知,才使她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儿臣替她请罪, 还望父皇与母后念在她初犯的份上, 饶了她吧。”
    宁王左思右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若是强词夺理, 拒不承认, 肯定是行不通的,毕竟东西送上来的时候, 王妃已经扑上去漏了馅儿,再多解释也都是掩饰了,还不如承认道歉来的有效, 打她不为别的,他自己动手打了她,皇上和皇后就不好再下重手处置她了,宁王还是有点保护吴欣常的意思的。
    可是此举看在不懂宁王苦心的吴欣常眼中却是那样心寒,别人的丈夫都护着妻子,为妻子出头,可他的丈夫出了事只会埋怨她, 骂她,将罪责推到她身上,如今居然还当众打她!吴欣常成亲后第一次觉得两人婚姻到头了。
    皇后今日是新仇加旧恨,好好的心情又一次被破坏了,对于宁王的请罪之言只冷哼了一声:
    “初犯,她可不是初犯了!本宫生辰那日,她与星月公主就在众宾客面前胡闹了一回,差点将宴会给搅黄了,当时她就故意冤枉定王妃,想让定王妃获罪,今日她又使这恶毒手段,她才多大年纪,纵然成了亲,可年龄还是个小姑娘家家,怎么心就这样狠毒呢,居然用那等毒物去害人。”
    得了皇后这番评价,吴欣常吓得低下了头,宁王也知道皇后寿辰那日王妃与星月做的事情,皇后如今还不知道当初两人想害的是云招福,后来不知怎么的给云招福好运气化解了,才转而报应到她二人身上,手舞足蹈,颜面尽失,差点搅了皇后寿宴,让太子和太子妃记恨了。
    宁王想到王妃办的这两回事情,外加自己那件监修行宫的事,头疼不已,宁王府接二连三的出事,真是流年不利,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皇后娘娘恕罪,儿臣与她知道错了,请娘娘宽恕。”
    宁王一拜到底。皇后看宁王这样,便看向了皇帝,她到底是嫡母,若是太过严厉难免落人口实,皇上既然在场,那就交由皇上处置。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还有同时跪在座位下方的贤妃,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
    “宁王妃,你且与朕说说,你为何要三番两次的作弄定王妃呢?定王妃是哪里惹着你了,我瞧你们刚刚成亲那会儿,姐妹感情还是很不错的嘛,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变成这样?”
    皇帝说的是实话,当初他给三个儿子选妃,三个小姑娘全都文文静静,规规矩矩的,没有心眼儿的样子,说话言谈也是和风细雨,太太平平的,可这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居然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皇帝魏玔真的是想不明白。
    宁王看向宁王妃,见她低头不语,宁王打从心眼儿里希望宁王妃能够聪明点,分清形势,别一味的耍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眼儿,催促道:
    “父皇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呀!定王妃可有哪里惹到你?”
    宁王妃肩头一缩,怕宁王再冲过来打她,抬眼看着帝后眼中的失望,贤妃眼中的不满和愤怒,还有定王夫妇仍旧事不关己的淡泊样……宁王妃觉得自己受到了空前的侮辱,她是安昌郡王府出身的嫡小姐,从小到大府里众人对她都是捧着护着,谁敢这样大声与她说话,更别说让她难堪了,原本以为,嫁到皇家之后,她的一生将顺遂尊贵,不会再有人能够欺负到她头上,可是她哪里想到,最后欺负她的,居然就是皇家的人。
    如今他们抓住了她的错处,当众让她出丑,还将她的尊严扫落在地上踩踏,鼻头一酸,终于哭了出来。
    眼泪断了线珠子似的掉下,皇后要做个贤人,见宁王妃哭了,自己的气也稍稍消了些,于是声音略微放软,问道:“行了,别哭了,皇上问你话,你且如是回答,若定王妃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可以让她跟你道歉,但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事可如何解决?”
    宁王暗自推了一把宁王妃,警告意味深重,宁王是个识时务的性子,想着今日就算他们接连犯错,可是终究只是在这几个人面前,没有造成大的影响,只要殿中人不传出去,他们今日认输也就认输了,道个歉就能把事情解决,为什么要想那么多,那么复杂呢。
    宁王这番感悟,宁王妃不懂,只当他们是处处逼迫于她,可如今形势,没有人帮她,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只能忍气吞声。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开口,说道:
    “定王妃没有哪里对不起我,前几日我与王爷吵架,王爷让我送礼物去定王府道歉,我心里不服,就想吓吓他们,那些蛇都是菜花蛇,没有毒,我就是想吓吓他们而已,并无害人之心。”
    宁王妃说出这番理由,让宁王气的直深叹,皇后看了一眼皇帝,说道:“就因为你和宁王吵架,所以你就要去吓定王府?哼哼,这个理由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你这心中是有多瞧不上定王府,觉得定王府是你和宁王吵架之后,撒气的地方吗?若是你和宁王吵架之后,宁王让你送东西来宫里给本宫或是皇上,你是否也会给我们送几筐蛇过来?”
    皇后的言辞还算公允:“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定王府?宁王?还是说……贤妃?”
    皇后将苗头转向了跪在地上请罪的贤妃,吓得贤妃连忙抬头摇手:“不不不,臣妾没有,这些事情臣妾在宫中根本不知道啊。”
    皇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当面听到这么荒谬的理由,很是震惊,定王从前纵然不受重用,可他依旧是皇子,岂是别人可以随意欺负的,而且从宁王妃的说辞上不难看出,她是打从心眼儿里瞧不起定王府,所以才敢这般行事,若今日之事不严惩,岂非助长了她的气焰。
    再加上还有老四陷害老三虞部树苗出问题的事情在前,于情于理都不该轻饶了宁王府,否则老三那边就太冤枉了。
    “罚宁王与宁王妃在府中禁足三个月,停俸半年,宁王妃需日日诵经,为定王府祈福,若有半点不诚心,刑罚叠加,绝不宽恕。贤妃罚半年俸银,闭宫思过。”
    宁王愣住了,又是禁足,他这刚从太庙出来,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又要禁足宁王府,他今年到底惹了什么太岁,不过心里也清楚,皇帝对他们宁王府的这个责罚并不重,接连几次犯错,只是禁足停俸,没有削爵圈禁用刑,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他不敢提出任何意义,只能在心中感叹娶妻不贤,家宅不宁的后果。
    宁王与贤妃都想明白这个道理,很快就接受了,磕头领受皇恩,宁王妃一开始还很不服,最终被宁王拉着磕头才算了事。
    皇帝对一旁的定王夫妇问道:“这个处罚,你们俩觉得如何?”
    魏尧和云招福对视一眼,魏尧上前道:“依着儿臣的意思,这罚的也太重了,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在我定王府中发生,我府中人,只当是个玩笑,根本就不会闹到这般田地,再说宁王妃也确实没有害人之心,还望父皇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