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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这个机会。
昨晚听见阿娘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再想起离世时的阿爹,他便知道,他比谁都需要这个机会。
茴香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姚舒,一同回骆音的小院。
一进门,便似到了暖暖的春日,与外面的凛冽寒冬隔绝。四方角落里都燃着炭火。
“三娘,人已带到。”茴香在外面躬身低低地说了一句,便走上前,掀开纱幕,站在她身后。
姚舒心有顾念,只匆匆看了一眼,依稀见到一个曼妙的人影,便赶紧低下头。
“小娘子,某是姚舒,字裘仪。”
他叉手在前,略行一礼。
随后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纱幕被掀开,露出一个梳着双挂髻的女孩。
年岁尚小,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脸蛋水润,还带着婴儿肥,她的五官精致得很,尤其是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潋滟生辉,似是含着脉脉情意,又偏生清澈无辜得很。
正是昨天那个顽皮爬上墙头,扔给他纸条的娘子。
虽在姚舒意料之中,但乍一见到,还是有点惊喜。随即便有些疑惑,他从未见过这位娘子,为何她要找他做画师?
骆音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桃花眼弯成月牙。
她双手交叠放于左腹,微行一礼。随后便道:“昨日不便,没有行礼,实在是惭愧得很。我叫骆音,是骆府的三娘。”
“三娘。”姚舒叫了声。
“你不必如此叫我,你是先生。”
“那该如何称呼?”
“我有个小名,叫初初。长辈们都这样叫我,你也这样叫我吧。”
她尚未及笄,在姚舒心里,跟小孩子差不多,没有男女之别,避嫌一说。闻言,从善如流。
“初初。”
这一叫,似乎无意中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骆音让茴香去拿昨夜备好的宣纸和毛笔,趁这段时间,她问:“先生擅长画什么?”
“画人、画山水、画花鸟,皆可。初初想学什么?”
“画人。”她毫不犹豫。
“画人是极难的。”他有意让她从最简单的学起,怕打击到她学画的热情,但他向来温软,那句规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骆音点点头,半点没有被困难吓住。
“那我也要画人。”她笑起来,带着似孩童般最懵懂最纯净的期盼,“今年冬天,我能学会么?”
姚舒今年二十有余,学画十几年,方才大概窥探到如何画出人的灵性,更何况是一个从未接受过作画的千金呢?
而今,面对她乖巧的一张脸,他生平第一次说了谎。
“能的。”
说罢,面露羞赧。
骆音显然没有自我认知的能力。闻言,欣喜浮现在脸上。
“先生说能,那便能。”
茴香把东西带来了。
宣纸在桌上铺开。
骆音坐在旁边,撑着腮注视着他。
姚舒细长的手执起了笔,却半晌没动。他是会作画,却不知该怎么教人,尤其是教一个从小娇养的深闺千金。
骆音察觉到他的异常,但仍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脸。
他的脸不惊艳,却十分耐看,书卷气很浓厚。低垂着眉眼望着桌上的时候,可以看到一排浓密乌黑的睫毛,外头旭日东升,在他的睫毛上染上薄薄的一层淡金色。鼻梁高挺,唇色极淡,微微抿着。
他放下了笔,转头望向骆音,却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眼睛,一怔。
骆音迎着他的目光,甜甜笑起来。
“先生为何不作画?”
“不是教你么?”
“你不妨先作一幅画,我之后把它裱起来,挂在我房里,日日看着,便有动力作画了。”骆音仍撑着腮,似是漫不经心的提议。
姚舒却怔了怔,过了片刻,才道:“也好。”他低头望着少女,眼睛呈现好看的琥珀色,温和极了,“那我画谁比较好?”
骆音指了指自己:“自然是我啦!”
她的面容幼嫩,仰头的时候天真烂漫,教人情不自禁地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姚舒赶紧收回了目光,随后点了点头。
一上午很快过去,姚舒因为要照顾阿娘,所以须得在午时之前回去。下午的时候再来,仍是作画,骆音仍是望着他。
“初初。”心中的疑惑憋不住了,再加上一上午的相互熟悉,姚舒终于有了勇气问,“你我素昧平生,昨日在墙头,你为何突然……”
他不是担心别人对他有所图,只是心有疑窦。如今他背负着最坏的名声,家境一贫如洗,还带着缠绵病榻的阿娘,别人躲避还来不及,她为何愿意招揽他做工?
“哪里素昧平生呢?只是我认识先生,先生不认识我罢了。”
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姚舒面露疑惑。
“我虽是商贾之女,但最是仰慕读书人了。读书人饱读诗书,谈吐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