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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反而还绕远了些。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他一瞬间就感受得彻底。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他是县令之子时,多少人巴结着他。别人来求他帮忙时,他二话不说就慷慨解囊。可当他落魄时,能帮助他的人,只有一个养在深闺心思纯良的小娘子。
这些排挤孤立跟身上的疼比起来,都算不了什么。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若是他真的恢复了科考的资格,他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得到一个好名次,然后入仕当官。
——他只有这一个出人头地的途径。
他必须要担起责任,不能逃避。他要保护阿娘,保护这个家。倘若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可以报答初初。
骆音不懂他心里的想法,瞥见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有点红肿的手,一把握住。
软软的手突然拉住他的,让姚舒心里一惊,但没有挣脱。
这是两人相处十几日来第一次亲密接触。
她的手柔弱无骨,小小的,暖暖的,指甲红润,肌肤细腻。
此刻正拉着他的手看,良久,才轻蹙眉头道:“先生的手可是生冻疮了?明明前几日还没有的。”
“许是这几天经常接触冷水。”姚舒有点不自然,想把手抽开。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骆音手里挣脱,可是现在,却不敢使劲。
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贪恋。
骆音放开了,没再继续执着他的手。姚舒心里免不了失落。
她睁着双眼瞳漆黑的桃花眼,仰着头看他,睫毛微弯,浓密纤长:“对了,先生什么时候能继续来教我啊?”
“明日。”他低头回答,语毕突然瞧见她绣鞋有点奇怪,“……鞋子是打湿了吗?”
骆音踩在厚厚的深雪里,鞋面上难免沾了些,初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停下来,雪便化了,浸湿了绣有嫩黄色腊梅的鞋面。
她颇有点羞涩地动动脚指头,就见鞋面极不安分地拱来拱去。
“走过来的路上打湿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升火给你烘烘。”
“好呀。”
骆音跟着姚舒走到灶房。
姚舒先抬了个小板凳让她坐下,然后动作熟练地起火,橙黄色的火花冒出,他添了木柴,让它可以燃得久一些。
姚舒坐在她身侧,望着熊熊燃烧的火,渐渐被勾起了某种回忆,自嘲似的说:“当初听别人说‘君子远庖厨’,我只当是能做大事的人须得远离厨房,落魄之后,不得已要在厨房做吃食,自以为受了委屈。后来无意间翻找的时候,才发现原话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是孟子夸赞齐宣王不忍心杀牛的仁慈之心。”
骆音默默听他说话,他在骆府时克己守礼,在家轻松许多,她难得听他倾诉。
姚舒挪了一下位置,坐在她前面,侧着身子,道一声“失礼了”,把她的双腿并拢放在膝上,脚朝着火。
骆音望着他的侧脸,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上,又听他继续说着:“这世上断章取义,人云亦云者不少,一知半解,洋洋得意者也多。”
骆音知道他是在含蓄得表达什么,一开始是懵逼的,后来联想到他的身世,就明白了。
他爹在县衙里发现藏有大量白银,与俸禄不符,便不听他上诉,立刻以“贪污罪”,剥夺他的官职和全部家产,甚至没有找出谁是贿赂他的人,可不就是“断章取义”。
紧接着百姓也没有怀疑,安然接受了第二任县令上任,茶余饭后,谈起这位“贪污”的县令,满脸鄙夷。可不就是“人云亦云”。
骆音说:“伯父的冤屈最终会被洗刷的。”
姚舒浑身一震,他转头,对上骆音柔柔的双眼,良久,才说:“初初,你知我。”
“我虽有一腔抱负,可现在,及冠三年,一事无成。”
“若是先生不甘,那便是好的。且好好准备春闱,我保证,总会雾散月明,水到桥头自然直。”
姚舒把她的脚从膝上放置地上:“差不多好了。”
“多谢先生。”骆音穿着又暖又干的绣鞋,眼睛弯弯,“总算不是穿着湿冷了。”
姚舒也笑道:“若是我没有发现,你岂不是不肯说,一直穿着湿冷的鞋?”
“可是先生发现了呀。”
门外有了响动。
是茴香回来了。
“婢子领了药。”茴香提着两提药包,放在桌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递给骆音,“这是大夫说的熬药的量和次数的法子。”她又取出小瓷瓶:“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
骆音接过,递给姚舒。
“这药钱,我立个字据,以后还你。”
骆音望着他的眼睛,好看的琥珀色,清透澄亮,较之以往,多了份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