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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婉难以说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但她看着甫怀之,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他非常焦虑,但那焦虑却不完全因为眼前生病的阿笙。仿佛是他长久隐藏的本质,终于被难以控制的外物刺激到了,因而短暂地暴露出来,他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是这样的状态。
这种焦虑仿佛是会传染,让充斥着安神香的屋子愈发憋闷,婆子在身边来回进出为阿笙换床上的东西,云婉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
她没有招呼便转身离开。
临出房门前,云婉最后转过头看了一眼甫怀之。他正坐在阿笙床边,拿着瓷勺,一口一口喂她蜂蜜水。
这位权倾朝野的秘书监大人,背影竟然显得有些单薄的可怜。
甫怀之不怎么会照顾人,他蜂蜜水喂得有点急,阿笙被呛着了,猛烈地咳嗽起来。甫怀之又将阿笙半扶起来,在她背上拍了拍。
阿笙咳着,慢慢掀开了眼皮。
“安之……”她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有些虚弱,还有些沙哑。
甫怀之停在她背上的手一顿。
“阿笙饿了。”她又说了一句。
甫怀之看着阿笙,见她一脸疑惑地揉着自己的肚皮,似乎在奇怪自己为何一觉起来这样的饿。四周围绕的婆子也让她有些害怕,她往甫怀之的怀里躲了躲。
“这么多人。”阿笙小声地嘟囔。
她看起来就像是出事之前的小傻子阿笙,每日里脑中只有吃喝玩乐,旁的什么都不会过她的心。
“你们都下去吧,”甫怀之道,他低头看趴在他胸口的阿笙,“想吃什么?”
“好吃的!”阿笙从不挑食,这世上只有她爱吃的和很爱吃的。
小傻子仰头弯着眼睛,把那对梨涡又毫不吝惜地对他展露出来了。
甫怀之想问问她还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吗,但不知为何却问不出口。他刺激了阿笙一回,似乎是那个胡大岳的出现又刺激了阿笙一回,两番作用让阿笙彻底将所有不开心地都遗忘了。
这一切于阿笙来说,似乎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梦中发生过什么,都被模糊化了。
这样其实挺好,于谁而言都是皆大欢喜,既让阿笙恢复了正常,又缓解了甫怀之罕见的愧疚。
安顿好阿笙后,甫怀之才再去找胡大岳,这回他懒得同他多费口舌了,不论是从调查回来的信息,还是之前的一番接触,都显示这人不过就是个流氓地痞。
胡大岳和蔡氏怎么也想不到他二人被绑来受这一遭,竟是因为那个糟心累赘赔钱货的傻子,心中又恨又怕又迷惑。
等甫怀之再次来问阿笙来历,便直接倒豆一样把知道的都说了。
巳时阳光正好,倾泻进屋子中,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屋子里只有胡大岳结结巴巴说话的声音,等他回完话,便陷入一种凝滞的寂静中。
胡大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等了半柱香,才又听甫怀之很轻的声音道:“把他们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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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黑暗中有人拍了下胡大岳的脸,触到了他还没好的伤口,他立刻就疼醒了过来。
眼前是个下人打扮的男人,看起来超不过三十岁,长相平庸到让人过目即忘。
“有桩好买卖,你做不做。”男人道,他说话腔调有些古怪,大概是特意压着嗓子造成的。
“什、什么?”
“这府里有个傻子,你知道吧?”
“知、知道。”
“明日这个时候,我帮你夫妻出逃,你将她带出城去,杀了。我便给你一百两银子,如何?”
胡大岳在恩州做了十几年的地头蛇,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好吃又懒做,但他并不是个糊涂到底的。这家主子莫名其妙将他关在这里,虽然前途好坏未可知,但如果直接惹上人命,那定然是要坏事的。
看出来他的抗拒,那个长相平庸的男人又道:“你可知你是在何处?”
胡大岳摇头,“不、不知道。”
“是在秘书监大人的府里头。听过没?未卜先知活神仙,甫怀之甫大人。你眼下就在他家中。”男人说,“你知道那傻子什么身份吗?”
“不知道……”胡大岳吞了口唾沫,继续摇头。
“是甫大人的小妾。”
“啊?”胡大岳大吃一惊,那傻子竟有如此造化?
“你以为你为什么被绑在这里。就你做过的那些事,大人能饶过你?”
胡大岳这才慌了神,“那、那我怎么办?”
平庸的男人附在他耳边一顿交代,等说完话,在胡大岳肩上拍了拍,“旁的你莫要问,做好了事好处少不了你,知道少些是对你好。”
这间小房里昏暗,外面却很明亮。
马上就要中秋了,月儿只差一个缺口便要圆满起来,一片清辉洒向大地,包容了整座宅子。
男人离开关着胡蔡夫妻的房间,躲开锃亮的月光,于阴影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