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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我是暗卫。”冰魄惜字如金,说话一向言简意赅。
    这个理由也勉强算,诺雅点点头:“昨天晚上听说是你将我从醉梦楼送回来的?”
    冰魄摇头又点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冰魄任劳任怨,替百里九背了锅。
    “你一直都在跟踪我?”
    冰魄摇头:“主子说,那叫保护。”
    “你们主子还说什么了?”诺雅眯着眼睛问,一脸狡诈。
    “主子还说让我听你吩咐,其他没有了。”冰魄依旧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诺雅一眼。说心里话,主子交代给他的这个任务他很不喜欢,他宁可去闯龙潭虎穴,也比跟在这个喜欢闯祸的女人身后做个应声虫强。
    诺雅得意地“嘿嘿”一笑:“交代你了就好。冰魄,听着我交代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务必完成。”
    冰魄昂首挺胸,一副势在必得的从容和自信。
    “我看着那个醉梦楼的锦娘委实不顺眼,你去给我把她衣服扒了,丢大街上晾晾。”诺雅冷哼一声道。
    适才还志得意满的冰魄顿时泄了气,为难道:“恕难从命。”
    林诺雅顿时有些抓狂:“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会听从我的命令,不过是让你教训一个女人而已,还可以假公济私,好生过把手瘾,毫发无伤的,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油锅,也这样吞吞吐吐!”
    冰魄不说话。转身就走。
    “喂,你做什么去?”诺雅追问。
    “找个油锅。”冰魄头也不回,一个起跃,就没了踪影。
    诺雅不气反笑,拍拍手,轻哼一声道:“哼!我去逛个青楼你都随后跟着,耳朵肯定比那兔子还长,我哪能带着你坏我好事,回头再向那百里九告我黑状?”
    俏皮一笑,就脚底抹油,向着冰魄相反的方向快速溜走。
    今天,诺雅的目的地是琳琅阁。她楼上楼下闲逛了一圈,看看前期进度,对于其中的几个细节不足之处,提出了一点自己的意见,田掌柜立即喊过伙计酌情重新整改了。
    琳琅阁已经进入了后期采购置办阶段,田掌柜请人看好了开业的黄道吉日,时间紧张,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
    诺雅与负责厨房事务的主管对于菜品方面商讨了一会儿,对于几道主打菜肴的烹制,她分别给出了几点画龙点睛的改进建议,令原本不屑一顾的厨房管事刮目相看。
    人员方面,掌柜新招了一些机灵勤快的伙计,分散到鸿宾楼的老伙计手下,每人负责教两到三个新手,优胜劣汰,目前已经全部都能独当一面。
    原先搭建的台子,诺雅保留了下来,作为琳琅阁的姑娘们表演歌舞才艺之处,日后还打算邀请口技说唱,杂耍等民间艺人进来压轴,另外还有其他打算。
    有田掌柜和牡丹帮助一起打理。诺雅觉得极省心,转身去了林妈妈那里。
    林妈妈原本是想搬离琳琅阁,另外寻一处院子居住的,诺雅暂时将她留了下来。她善于见风使舵,巧嘴逢迎,以前迎来送往认识的达官贵人也多,是场面上的人物。目前琳琅阁还未步入正轨,还需要她留下来帮衬几天。
    林妈妈现在不用操心劳碌,不愁吃喝,最初眼见自己毕生的心血拱手让人心里还是有一点不甘的,如今清闲下来,倒觉得也是个不错的归宿。所以见到诺雅,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诺雅来这里,一个是为了打探那锦娘的具体底细,二是为了向老鸨讨教一些问题。
    关于锦娘,来历不明,老鸨知道的也不多。最初醉梦楼开张的时候,她还曾经打过锦娘的主意,因为她听说,锦娘并非是卖身醉梦楼,只是借地生金而已,可以重金撬过来撑台面。那时,锦娘凭借才艺在京城一鸣惊人,有关的一切都营造得很神秘,架子也端得高,使了不少的方法,竟然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可见她的身价之高。后来,也就主动放弃了。
    一直以来,锦娘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直到遇到百里九,费了极大的心血去讨好她,才成为了唯一的入幕之宾。光临琳琅阁的恩客有一掷千金去一睹芳容的,回来后皆赞叹不已,说只需欣赏她一曲歌舞,就能如坠云里雾里,飘渺不知所踪,赛似神仙一样快活。
    这话不是一人两人这样言说,大家众口一词,全是这样感叹,言称三日不见,就有如隔三秋,抓心挠肺之感。也无怪乎那锦娘身价倍增,名噪京都。
    听老鸨这样说,诺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锦娘身上必然是有见不得人的猫腻,百里九夜夜乐不思蜀,难保不是中了她的暗算。
    ☆、第七章 传授御夫宝典
    诺雅假装恍然大悟道:“林妈妈教养出来的女儿可以说是不计其数,各个百媚千娇,难不成您也参不透这锦娘是如何能够练就这样的本事吗?”
    老鸨也只当诺雅是因为百里九被锦娘迷了心窍,心里不舒服,撇撇嘴道:“若说是教养女儿,如何成就风华气韵,如何心思玲珑讨得男人欢心,这整个京城,我敢说一,就绝对没有人敢说二。
    现下只有你我,说一句不怕传扬出去的话,那女人定然是使了什么非常手段,给恩客们的吃食里面加了料的。我就见识过这样的奇药,吃下去云里雾里,恍惚而又酣畅。不过现在的恩客全都精明得很,手里没个金刚钻的不敢这样胡作非为。那锦娘不仅有手段,想必也有背景,没人敢招惹。”
    “其实,不满林妈妈说,我昨日已经见过那锦娘,不仅身段柔媚,举手投足也满是魅惑,一看就是天生的尤物,令人爱不释手。”林诺雅出言相激。
    这醉梦楼一直梗在老鸨心里是个心病,听不得别人夸奖,那就相当于贬低了自己的本事,因此极为不屑道:“哪里有什么天生尤物,都是自己苦练出来的。牡丹最初来琳琅阁的时候,虽然已经是那员外郎得宠的小妾,经了人事,懂个中风情的,但是在我眼里,一样是生瓜蛋子一个。
    我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她调、教得比那石榴花还艳,比那海棠花还嫩,比那美人蕉还妖。但凡恩客有喜欢清纯的,顶花带刺的,牡丹瞬间就能飞上九天,摇身变作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
    “啊?”诺雅有些惊诧,她觉得气韵天成,一个人的气度是根本无法改变的。
    老鸨见她吃惊,得意一笑:“这最聪明的女人呢,那就是春水做的,遇火则沸,遇冰则凉,可柔可刚,可化于无形,千变万化,随心所欲,谁都琢磨不透。有道是,柔韧可滴石,磅礴可吞山,学识可漫田,本事可载舟,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当你修炼成这样的道行时,这世上就没有你降服驾驭不了的男人。”
    诺雅听得一头雾水,第一次知道,看似粗俗不堪的老鸨竟然能够说出这样有玄机的话来。
    “林妈妈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柔顺若水,包容万物吗?可是这样曲意逢迎,唯唯诺诺,天下女人全都千篇一律,对于男人来说,还有什么兴趣?”
    她想起上次在百里九书房,自己弄巧成拙,被他讥讽的事情,立即辩驳道。
    老鸨笑着摇摇头:“若是这样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过于地屈就,失去原本的冷热度,只会令自己在男人跟前丢了存在感,被完全无视。”
    诺雅一脸懵懂,虚心求教。
    老鸨转身打开衣箱,翻找半晌,找出一卷有些残缺不全的手抄本,递给诺雅:“有些话一言半语的也说不清楚,这本书,是以前教习我的假母自己记录下来的。因为我识字少,所以极少翻看,有很多本事都荒废了。听她说都是一些教养心得与方法,以前大都言传身教于我。你拿去看看,定然受益匪浅。”
    诺雅接在手里,随意翻看两页,虽然文字粗俗,不过的确是字字箴言!顿时如获至宝。
    “后面记录了一些美容滋养调理妙方,个个千金难换,成本也昂贵,听说都是宫廷里流传出来的。尤其是锻炼身子柔韧之术,以及一个养身润肤的方法,若是得当,可以令女人家的身子曼妙柔嫩,肌理白腻,滑不留手,犹如堆雪砌玉,凝脂玉骨,委实难得。
    不过对于勾夫之术,这上面记录的文字大都是针对于风流不羁的恩客,里面有愤世嫉俗的观点,难免有些偏颇,不能尽信,你自己择其精华,去其糟粕就是。因为世间男儿并非皆如是,也有那痴傻专一的,切记不可照搬硬套。”
    诺雅丝毫没有因为老鸨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而感到羞涩。原本这些权贵人家后院勾心斗角,大家都是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这后院就好比是一个金字塔,塔尖上也只能容纳得下一人的位置而已。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向上爬,使尽浑身解数,一路上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要么比别人狠厉,要么摔下来,就是一个粉身碎骨。
    如今,老鸨已经将诺雅当做了自己后半生的依靠,所以,她将自己压箱底的所有本事全都给了林诺雅。她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而且不是心狠手辣的脾性,她若是能够得势,对自己而言,有益无害,自己总是能够多一条活路。
    她将门关得严实,低声向诺雅讲述着自己几十年来的经验与驭夫技俩,听得诺雅面红耳赤,却又欲罢不能。心里暗自庆幸,多亏打发了冰魄,否则万一被他偷听了去,告诉百里九,自己以后在他面前哪里还有脸面?
    转眼已经是夜幕降临,诺雅不敢久留,唯恐自己一走半晌,府里生出事来,暮四几人招架不住。谢过老鸨,将手抄本如珍似宝地收起来,匆忙打道回府。
    正是集市上热闹的时候,热腾腾的馄饨包子,别致精巧的香囊钗环,商贩们拖长了余音,南腔北调的吆喝。晚市之上车水马龙,展示着大楚京都的繁华安泰。
    愈是热闹的时候,诺雅愈加感到寂寞。她匆匆地行走在喧嚣的大街上,总有一种与这样的平和生活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被遗弃一般,这种无端的伤感与凄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心里,每每黄昏日落,残阳如血的时候,尤其明显。
    她逐渐放慢脚步,努力摒弃那种莫名的落寞,然后才突然敏感地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有一个人一直蹑手蹑脚地跟在自己身后,伎俩并不高明,自己快行,他也加快速度,自己慢下来,他也装作挑拣东西,掩藏了身形,驻足不前。
    诺雅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的行踪被冰魄发现了,他一直在跟踪保护自己。
    诺雅有些好笑,觉得这冰魄跟踪的三脚猫功夫委实不怎样,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竟然也会被发现,可见有多么生疏呆笨。
    她心里升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挑一家隐在灯影里的杂货摊位跟前驻足停下,左挑右捡,选了一个洗衣用的棒槌,隐在宽大的衣袖里,佯作无意间左右张望,眼角余光果然瞟见那人隐匿在一家茶馆招牌后面,努力蜷缩着身子,不被诺雅注意。
    她一个闪身,拐进附近的胡同,在一处黑灯的门洞里藏起身子。果然不消片刻,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胡同口响起。
    诺雅眼瞅着地上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向着自己的方向摸过来,一个箭步冲出去,毫不犹豫地挥起手里的棒槌,却手下留情,不敢打头,向着他腿上敲下去。
    那人影倒是机警,一个腾跃,就躲闪开。诺雅这才看清,对方并不是冰魄,而是一个女子,脸上带了一个晚市上兜售的蝴蝶面具。
    诺雅后悔了,适才自己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为什么不直接敲她的头,而且仅使了五分气力,被她轻而易举地逃过去?看她的身手,明显是练家子,若是果真有什么不轨的心思,自己如今岂不吃亏?
    “你是谁?”诺雅大声喝问,希望能够惊动院子里的住户,令对方投鼠忌器。
    “呵呵,林诺雅,我就知道,你偷了角门钥匙,三天两头往外偷跑,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人冷冷一笑,声音里带着尖酸刻薄。
    “秦宠儿?是你?”诺雅有点始料未及:“你一直在跟踪我?”
    来人揭下脸上面具,可不正是秦宠儿:“谁有那闲情逸致跟踪你,不过是正巧在街上碰到而已。看你鬼鬼祟祟的,就知道你定然是去私会情郎了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诺雅见了秦宠儿原本心里有怨恨,听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讥讽诬赖自己,心里更是有气:“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想法,秦宠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般厚颜无耻。”
    “呵呵,你若是清高的话,就不会水性杨花地勾引上二皇子了。他那般护着你,谁看不出来你们有奸、情?”秦宠儿立即反唇相讥:“像你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早就应该浸猪笼,赶出将军府了。”
    秦宠儿不提也罢,一说起来,林诺雅立即怒火中烧:“秦宠儿,你为了争风吃醋不择手段地羞辱我也就罢了,你不该纵火行凶,累及无辜。今日这笔账,我们是应该好生清算一下了。”
    原本以为秦宠儿会抵赖,没想到她竟然坦然承认道:“没错,暮四是我指使的,她一心想要爬上百里九的床,我不过只是假意答应她,只要乖乖听我话,我就做主让百里九纳了她做通房丫头,她就乖乖地听我使唤了。给我通风报信,大献殷勤,乖巧的很。”
    诺雅气极而笑:“你自己承认了就好,免得让人以为我冤枉了你。”
    ☆、第八章 狗咬狗,一嘴毛
    林诺雅在心里暗自盘算,两人若是果真交手,自己可有一分胜算?
    “嘻嘻,林诺雅,你是不是傻?你以为在百里九跟前我还会这样痛快地承认吗?而且,就算是承认了,你以为他会把我怎么着?我爹是兵部尚书,他求着我爹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过是死了一个不值钱的丫头而已,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吃亏还不够吗?”秦宠儿得意洋洋地道,一脸盛气凌人的高傲。
    诺雅知道秦宠儿相比较起安若兮,心里并无多少城府,而且容易冲动,因此出言相激道:“我倒是觉得我有些高看你,我不相信就凭借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够在元宝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
    秦宠儿神秘一笑:“你知道害怕了就好。我告诉你,林诺雅,这次你可惹上大麻烦了,别说杀人灭口轻而易举,我若是一个不高兴,你或许睡着睡着也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诺雅心里一惊,秦宠儿缘何会有这样大的口气,竟然连将军府也不放在眼里?她的背后难不成还有什么手眼通天的势力?尚书虽然权势不小,但是跟将军府叫板,他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诺雅自认循规蹈矩,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人,以至于对方想将自己置于死地。难道,果真就像三皇子妃所暗示的那样,此事与太子逃不了干系?
    诺雅决定兵行险招,冷言讥讽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秦夫人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委实令诺雅心惊胆颤呢。不过,你这样直言不讳,就不怕被那人怪罪泄露了机密?”
    “左右你也是必死之人,我怕什么?”
    秦宠儿满脸不屑,一句话无异于就是坦然承认了背后另有其人!
    “你想杀人灭口?”诺雅暗暗握紧了手里的棒槌。
    秦宠儿摩拳擦掌,按捺不住地跃跃欲试:“其实真的很想亲手杀了你,解我心头之恨。不过,我还没有那样傻。若是今日果真让你死在我的手里,九爷他会怪罪于我,那样,可就不妙了,岂非让安若兮那个贱人看了笑话?”
    诺雅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若是秦宠儿存了心思要自己性命,凭借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今日恐怕真的难逃一劫。
    安全下来的林诺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思百转千回。她想,秦宠儿这样有恃无恐,毫无忌惮,自己怎样问,才能不着痕迹地从她嘴里证实,那人就是太子呢?
    她还未整理出思绪,就听到巷子口有杂沓的脚步声,有人气喘吁吁而又焦灼地喊:“夫人,夫人!”
    “我在这里。”秦宠儿应声道:“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有两三个丫头闻声急匆匆地跑进来,见到秦宠儿如释重负:“奴婢失职,恳请夫人赎罪。”
    秦宠儿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过是跟林姨娘在这里说几句话,她又吃不了我,你们急什么?”
    怪不得秦宠儿手下留情,原来是她院子里的丫头也见到了自己的行踪,秦宠儿自然不敢造次。
    有下人在,诺雅自然也就不能再继续追问,只能将满腹疑惑暂时搁置,小心提防秦宠儿,两人前后脚回了将军府,不过盏茶时间。
    刚到府门口,就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迎出门来,满脸焦灼地在秦宠儿耳根子底下悄声说了几句话,秦宠儿立即脸色大变,一路小跑地回了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