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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采薇和青荷都吓了一大跳。采薇赶忙的上前来轻拍着沈沅的背,青荷则急忙去倒水。等倒了一杯温水来,采薇接过,喂着沈沅喝了两口,见她不再呕吐了,才关切的问道:“夫人,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沈沅对着她摆了摆手,喘息了一会儿才说道:“那鱼腥味极重,我闻着就要吐的。快拿下去。”
    采薇听了,忙吩咐青荷将那盘鲈鱼脍收到了食盒里面去,又盖上盖子,然后又请沈沅继续用饭。不过沈沅尝了一筷子拌火腿丝,也说这道菜味道甚重,闻着就不舒服,叫快拿下去。最后她也只吃了几筷子醋搂豆芽,喝了小半碗豆腐羹就不再吃了。
    采薇忙扶着她从桌旁站起来,又扶着她在木榻上坐了,这才过来轻声的吩咐青荷:“你将剩下的饭菜送回小厨房,再问一问张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以往用膳的时候从来不这样的,采薇心中就想着,必然是今儿张嫂没有料理好这些饭菜。
    青荷忙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将剩下的饭菜都收拾好了,提着食盒就出了屋。
    等她到了小厨房,就听到张嫂正在说小鸾:“我劝你还是踏实些罢,也不要眼高手低的。不过是个丫鬟罢了,还真将自己当成小姐了?这厨房里的活是又脏又累,但小凤小鸣她们怎么就做了,偏生你就做不得?每次轮到你当值了,你不是这个找这个缘由不来就那个缘由不来,难不成我能生出四只手来,一个人将这厨房里的这许多事都做了不成?”
    话未说完,就见青荷提着食盒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于是张嫂忙面上堆了笑容,说道:“青荷姑娘来了?我刚刚才蒸了一碟子茯苓糕,还热乎着,你快过来尝尝。”
    说着,就从旁边的橱柜里面拿了一碟子雪白的茯苓糕出来。
    张嫂是个会做人的,厨艺也好,平日经常会做些糕点给这院子里面的丫鬟吃,静园里面的丫鬟都喜欢她。
    青荷这会儿自然是没有心情吃什么茯苓糕的。她快步的走了过来,将食盒放在灶台上面,问道:“张嫂,你今儿那条鲈鱼和那条火腿是不是没有洗干净?怎么夫人刚刚说那道鲈鱼脍和那道拌火腿丝腥味极重,她都没有吃,只闻了闻就吐了。”
    张嫂听了心中也是大惊,忙说道:“怎么会?我知道夫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哪次洗菜的时候我不都是要洗的干干净净的?就是那条鲈鱼,我烧的时候还特地的放了生姜和黄酒去味的。便是那条火腿,前几日夫人才刚吃过,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没有吐?”
    说着,就伸手揭开食盒的盖子,拿了那道鲈鱼脍和那道拌火腿丝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诧异的说道:“我闻着可是一点味儿都没有的。”
    又递给青荷闻。青荷闻了,确实是一丝腥味都没有。
    “可怎么夫人说这两道菜味道都极重,而且她还吐了呢?”青荷很不解。
    张嫂想了想,忽然就一拍手,说道:“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青荷忙问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张嫂在笑道:“你们都是黄花大闺女,夫人这又是头一次,哪里知道呢?傻姑娘,这是大喜事啊。我问你,夫人这个月的月事有没有来?”
    青荷茫然:“应当没有来的吧?但夫人月事一直都不准的。”
    “这就对了。”张嫂笑道,“你还不快去叫小厮请个大夫来给夫人看看呢。我估摸着,夫人这多半是有喜了。”
    青荷看着张嫂,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被张嫂一催促,她这才转过身往门外飞奔而去。
    而小鸾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夫人竟然有喜了?有喜了自然是不能再伺候大公子的。但男人晚上又怎么能没有女人伺候呢?若是大公子还在,那她肯定是有机会的,但是偏生现在大公子出了远门,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回来。倒是白白的错失良机了。
    第143章 掉马在即
    当沈沅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而且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候,她整个人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采薇,青荷和青竹都很高兴,进进出出的时候面上都是一脸的笑容。
    见沈沅还坐在临窗的木榻上,而且旁边的两扇槅扇窗都是开着的,外面又起风了,采薇忙走过去关上了窗子,说道:“夫人,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凡事可要万分的小心才是。”
    又嘱咐青荷和青竹,往后但凡看到起风了就要将窗子关起来,不能让夫人吹到风。又叮嘱了一些旁的事。听起来都是些极琐碎的小事。
    沈沅就笑了起来:“我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你们越这样的小心谨慎,倒越要让我觉得紧张了。”
    说着,低下头,抬手轻轻的抚着腹部,面上满是温和的笑容。
    还只有三个多月,并没有显怀,她的腹部看起来依然还是平坦的。只是多神奇,这会儿里面竟然有一个孩子了。她和李修尧的孩子。
    想到这里,沈沅只觉得心中柔软如云,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的深了起来,眼睛里仿似都有光。
    不过她心中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这样的时候,偏生李修尧不在她身边,不能同她一起分享这种奇妙的幸福喜悦。不过沈沅转而又开始担心起李修尧来。也不晓得他现在到了哪里,可出了京郊?
    李修尧和宋弘光等人沿着官道一路快马加鞭的往山西赶,不过数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下马一看,只见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而且想必瓦刺才刚刚进犯过,城中战火未歇。
    当地太守一见李修尧来到,大喜过望,瞬间就如同有了主心骨一样,忙迎着李修尧进了衙署,同他述说近来的几次战况。李修尧一面听,一面心中已经有了详细的作战方案。
    当下他一面组织人修补城墙,一面清点城中兵备。随后数日,他带过来的玄甲兵和部分三大营的兵士,以及皇上派遣过来安抚城中百姓的钦差都一同来到。
    瓦刺经由上次一战已经元气大伤,翻不起什么浪来,不过是趁着这次地动,城墙崩塌,想入内劫掠而已。当下朝中增援的兵马来到,他们立时就不敢再进犯了。不过李修尧还是领兵一路追击,直将他们赶回老家才罢。
    这次真可谓是兵贵神速,速战速决。等他领兵回到城内,就见皇帝派遣过来的那位赵大人正在指挥兵士熬粥救济灾民,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
    不过李修尧却不是坐在马上回来的,而是浑身是血的躺在担架上被人抬回来的。宋弘光在前面开路,喝叫着兵士速将李修尧送回衙署安置,又喝命速请军医过来给李修尧看视。当下就惊动了本地太守和那位钦差赵大人,一齐走来看视,但却被宋弘光给拦住了门,不让入内,只说大都督追击敌军之时不甚被对方暗箭所伤,军医正在里面诊治,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等到军医出屋,宋弘光和赵大人,太守等人忙上前询问,就见那军医摆了摆手:“大都督左胸被箭矢穿过,侥幸没有伤及心脉,左手掌心也被兵器伤到,伤口极深。性命虽无碍,但仍需卧床静养数月。两位大人现在虽然可入内看视,但不能停留太久,大都督还是要静养的,最好少打扰。”
    赵大人和太守听了,就两个人一起进入屋内。但见李修尧昏迷不醒,左胸那里已被包扎好,缠了厚厚的一圈白纱布。还有个医童正在给他的左手掌心洒金疮药止血,尚未包扎。
    赵大人就只见李修尧的左手掌心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确实如军医所说有一道极深的伤口,想必他左胸的伤口定然也是这样的可怖。于是随后他看视回去之后就立时写了一封章奏,遣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
    临行前皇上曾密召他入宫,让他到山西之后严密监控李修尧的一举一动。
    赵大人心中也明白皇上的心思。边境战事,逆苗作乱,沿海倭寇,流寇不断,这些战事都是离不开李修尧的。皇上是要用他,但是另外一方面,李修尧手中握着京师三大营的兵权,还有一个玄甲兵营,二皇子又是他的亲外甥,皇上心中总归还是很是忌惮他的,担心他会轻举妄动。想必暗中已有了制裁他的法子,只待飞鸟尽,狡兔死。
    入夜之后空中一弯勾月,数点微星,宋弘光继续站在屋门口守卫着,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未几,就见屋中走出一人来,身形高大挺拔,不过全身都被黑色的披风包裹着。
    他对着宋弘光点了点头,星月光下,只见这人赫然就是军医口中受伤颇重的大都督李修尧。但看他现在行动自如的样子,又哪里有伤,哪里需要卧床静养数月?
    宋弘光一见李修尧出来就忙对他行礼,又低声的对他说道:“大都督放心,一切事属下都已经按照您先前的吩咐安排妥当。请大都督安心回京,属下在此守候,必然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您离开的事。”
    李修尧点了点头,趁着夜色快步的翻墙而过。外面自然有齐明等心腹亲信在牵马等候着。李修尧翻身上马,几人几骑,瞬间没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而宋弘光这里,李修尧走后,他就叫来了一个亲信兵士,让他进入屋中躺在榻上,又将床帐落下,自己则依然是守在屋外,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入内。
    李修尧回京途中,就有他安置在京城中的亲信将京中的消息送到,说是大皇子已经被皇上下旨暂移出宫避痘。李修尧闻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宋皇后对大皇子看的很重,亲自抚养在她的宫里,一步也离不开人,想要动手脚自然是极难的。但一等大皇子出了宫,许多事情自然就好办的多了。
    来人点了点头,又转身策马疾驰回去。
    随后李修尧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但他却没有进城,而是在京郊一处山中他隐蔽的山斋中住下,静候城中风云变幻。
    入夜之后永昌侯府灯火通明,永昌侯宋博简正坐在书房上位的椅中,另外还有几个心腹亲信,以及宋云清也在,都坐在他下手边的椅中。
    就听到一人在说道:“今日赵大人的章奏送到,言及李修尧左胸中箭,伤势甚重,需卧床静养一段日子,这于我们而言倒是极好的机会。”
    朝中武将都以李修尧马首是瞻不说,便是朝中的有些文臣也纷纷倒戈向他那边,趁着李修尧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倒是可以大肆的排除异己了。最好是能将他手中三大营的兵权夺回来。
    宋博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过他显然是赞同这话的。宋云清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不过他也没有说话。
    就听到又有一人在犹豫着说道:“下官倒觉得,若没有二皇子,李修尧便是再如何的手中握着三大营的兵权又能如何?侯爷,这些日子宫中有宫人出天花,皇上下旨将大皇子和二皇子都移出宫避痘,您看,是不是趁着这次时机将二皇子。若二皇子因着出天花的缘故死了,旁人也不会怀疑什么的。”
    “住口。”一语未了,却被宋博简给肃然的开口截断了,“二皇子毕竟是皇嗣,那就是我们的主上。我们做臣子的,如何能想着谋害主上的性命?”
    那名官员听了,满面通红,讪讪的没有再说话。宋云清听了,则是一双长眉皱的越发的深了。
    宋博简又和这几名心腹亲信说了一会儿朝中的事,就叫了小厮送这几人出府。而等他们离开之后,宋博简就看向宋云清。
    “刚刚我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我看你一直在皱眉,怎么,我们说的这些事你还是不愿意听?还是你不赞同我们说的话?”
    自从他安排宋云清入仕途,又给他安排了兵部尚书家嫡女的亲事,就遭到了宋云清的反对。他原本还没有放在心上,但没想到宋云清竟然能真做得出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来。虽然其后遣人将他找了回来,也说服他进了兵部任职,同意和兵部尚书家嫡女的婚事,但宋云清在这上面总是消极的。而且去年底的时候兵部尚书忽然生了一场大病,上书告病归乡,这门亲事可就真的是,失却宋博简一开始想要和兵部尚书联姻的初衷了。
    宋云清低着头没有说话,烛光下侧颜如玉。
    宋博简见状,就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怪我和你母亲,自小太宠着你,什么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在国子监的时候只喜欢算学,律学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我们也没有阻止,倒是养就了你现在这样厌烦仕途,只想梅妻鹤子的性子。但是清儿,这世间有许多事都是由不得你的。你既然生在了宋家,也享受了宋家提供给你的这么多年优渥生活,那么现在,你也是时候该担起你该担的责任来了。”
    宋云清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不过下颌紧绷了起来。
    又听到宋博简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感觉:“你是个聪明的人,现在朝中是个什么样的形势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你也看得明白。我们宋家和李修尧之间必然只能留存一个的,现在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眼见宋云清依然低着头,对他说的这话无动于衷的样子,宋博简止不住的又开始叹气:“清儿,为父已经老了,我们宋家,以后总是要指靠着你的。”
    宋云清闻言心中一震,缓缓的抬起头来。
    就见宋博简坐在椅中,一脸疲惫的样子,头上的白发在烛光下看着也分外的刺目起来,身形仿似也有些佝偻了起来。
    宋云清轻抿了抿双唇,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还记得他小的时候父亲的身形是高大的,山岳一般的挺拔,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到他。但是现在,在他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父亲已经老了。可他还要为了家族的未来操心
    宋博简见宋云清一直没有说话,只以为依然没有说服他,心中不由的就开始觉得怅然起来。正扶着椅子的扶手想要起身站起来离开书房,忽然就听到宋云清开口叫他:“父亲。”
    宋博简扶着椅子扶手的双手一顿。片刻之后他才问道:“什么事?”
    就听到宋云清平静的声音响起:“我倒觉得刚刚孙大人说的那个提议不错。想要做大事的人,总是要心狠一些的。”
    孙大人就是刚刚那位说要趁机将二皇子除去的官员。
    宋博简心中震惊,抬头看着宋云清,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的这个儿子不是惯常闲散,看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怎么一开口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又听到宋云清还在继续的说话:“刚刚张大人说李修尧现在不在京城,于我们是好事,但我却不这样认为。试想,李修尧现在不在京城,京城中若发生任何事,那都是与他无关的,皇上绝怪罪不到他的身上去。”
    宋博简目光微沉:“你是说”
    “大皇子移出宫避痘之后被安置在何处?”宋云清轻叹着,“孙大人既然能想到利用这事来做文章,心计深沉如李修尧怎么会想不到?父亲还是赶快遣人保护好大皇子的安危才是。不然若大皇子有个好歹,皇上膝下只有两子,储君之位必然就会是二皇子的。”
    宋博简心中一凛。但细想来,又只觉宋云清所说不错。
    他连忙就叫了个自己的心腹长随进来,极快的吩咐他在现在安置大皇子的地方加派人手,决不允许有任何可疑人物进去。长随答应着,转身就要出门。这时就见有个小厮急匆匆的奔了进来。也来不及对宋博简和宋云清行礼了,开口就急道:“侯爷,大事不好了。刚有人来报,说大皇子感染上了天花,这会儿病况正凶险着呢,宫里的太医都过去了。”
    宋博简一听,心中大惊,随后就无力的跌坐回了椅中。
    到底还是被宋云清给说中了。
    与此同时,也有人将大皇子感染上了天花的这事禀告给了李修尧。
    李修尧嗯了一声,示意他知道了,然后就挥了挥手,示意来人退下去。
    来人恭敬的对他行礼,然后转过身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身形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李修尧就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空中的弯月繁星。
    总算是不枉他这一番费心筹划,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不过离家也有近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沈沅现在怎么样。他是留了亲信侍卫在李家暗中护着沈沅的,想必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不过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的,他想了想,就转过身吩咐一直站在一旁的齐明:“找个妥当的人,回去看看夫人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