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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节

      朱轩姝喝了太医的药,过了一会儿就醒了,见郑梦境坐在边上两眼红红的,不由心疼。“都是女儿的不是,竟叫母后心焦。”她握了郑梦境的手,“母后可别哭了,瞧我这不是就好了吗?”
    大女儿的懂事,再同小女儿的忤逆一比,郑梦境的泪就止不住了。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朱轩媁,“你醒了便好,太医说了,方才动了胎气。今儿想来是不好回去了,就在宫里住下吧。”见朱轩姝要说话,赶紧将人按下,“我知道你心疼我那女婿,也叫他住下,可好?”
    “这哪里使得!”朱轩姝忙道,“他是御史呢。”
    郑梦境板着脸,“御史怎么了?御史就不是我女婿了?就不是你驸马了?”心里正有火气呢,“难不成言官还不许人亲戚一道坐坐拉拉家常了?也不瞧瞧这是为了什么事。”
    “都听母后的,”朱轩姝见她又上了火气,赶紧道,“我依了便是。”她小心地看着母亲的表情,“媁儿……呢?”
    郑梦境冷笑一声,“莫要在我面前提她了!我听了这名字就气得很!”将身子往边上一扭,“不回来再好不过!我也怠懒见着她。”心里却好似被人用针一下下戳着般,细微的疼痛,却总没个消停的时候。
    刘带金此时才上前道:“方才乾清宫里来人了,说是小殿下在那头呢。殿下莫急,安心养胎才是正经事。”
    “带金说得对。”郑梦境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花,“你现在顶要紧的,就是把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给生下来。驸马家里头还没个后呢,你忍心叫他绝嗣不成?”
    提起熊廷弼这个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朱轩姝就没有不应的。“哎,女儿知道了。”有了妹妹的消息,自己也能安心休息了。
    现在朱轩姝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儿女都是债,只盼着自己肚子里这个小的,到时候可别这般气自己。
    闹了这么一出,待静下来后,郑梦境也有些疲惫了,不得不去另外的屋子里头歇一会儿。朱轩姝在榻上眯了眼,还没睡熟,就听见脚步声,睁开眼,却见是朱常治来了。
    “二姐姐可觉着好些了?”朱常治看着姐姐苍白的脸色就心疼,“太医的药可有好好吃了?我知道你最不喜欢苦药了,可这回定要咬牙吃了才好。”
    “有母后看着呢,哪里敢不吃。”朱轩姝伸手搭在弟弟的手臂上,借着力起身。朱常治又贴心地在她腰后垫了几个隐囊,“舒服些了不?要不要再加几个?”
    朱轩姝摇摇头,“你今日怎么这般早就回宫来了?是风声传到外头去了?”那也没那么快啊,义学馆地方还是有些偏的,便是宫里寻不着人,上外头去问朱常治,一来一回也不止这些时辰。
    “没呢,今日馆里头没事。叔父说我是要娶亲的人了,不好总在外头,所以早早地赶我回来了。”朱常治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我在乾清宫里听了一耳朵,呀嘿,我们这小妹妹,可能耐了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母后发这么大的火。”
    想起当时的情形,朱轩姝也觉得心有余悸,“可不是,我就没见过母后打过人。便是洵儿往先生墨汁里头兑鱼汤那回,也就拿了戒尺装装样儿罢了,到底没真舍得打下手去。”
    “可把你给吓着了吧。”朱常治皱眉,“要我说呀,真真是该打。你道这人怎么找着的?”
    朱轩姝身子微微前倾,“怎么找到的?”
    “她胆子倒是大,真的从慈庆宫跑去宫门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怎么躲开那么多宫人的。”朱常治绘声绘色地道,“到了宫门口,叫侍卫给拦下来了。她身上又没宫牌,怎可能说出去就出去的?当下就给拦了。”
    朱轩姝抚着胸口,“得亏有那些侍卫在,这一回啊,得好好赏人家才是。”
    “嘿,还赏呢。媁儿执意不说自己的身份,侍卫二话不说就要把她给扭去牢里头。她倒是好,两只小爪子那叫一个利哟,把人家脸都给抓花了。”朱常治“啧啧”两声,“你是没见着,我边上瞧着都见血了。那侍卫回去怕是得跪搓衣板了,这婆娘还不以为是外头有了旁人?”
    朱轩姝见他眉飞色舞说得起劲,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嘛。那是我们的妹妹。”
    “得了,我还不乐意有这么个妹妹呢。”朱常治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被朱轩姝一瞪,又给端正坐好了。“二姐姐你不知道,她在乾清宫里头那叫一个口没遮掩。她呀,同父皇说,让父皇重开选秀,广纳秀女,把母后这个伪贤后给……”
    朱轩姝看着弟弟手上比了个拉下去的动作,心惊肉跳,“她这是疯了吧?!在母后面前说说这等话,也就罢了,母后气一气,过了也就算了。怎好在父皇跟前去说?她以为有了新皇后,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这都谁教的她?果真是同宫里的嬷嬷、都人们处久了?可我小时候也没少同她们一道啊,我这还好好儿的呢。”朱轩姝觉得奇怪,“前些时候母后为了掰正了,特地从乾清宫搬回翊坤宫去,竟也没能将她给教好了,真真是奇了怪了,这像的谁啊。”
    朱常治也觉得奇怪,“这谁知道呢。”又目光可怜地看着朱轩姝,“我说二姐姐,你可别生下这么个孩子来。回头要是让我这舅舅学狗叫……”
    朱轩姝把帕子甩他脸上,“你给我嘴上积点德啊,再说了,真要有了这么个玩意儿,都不用我自己个儿出手把他给溺死。飞白那一身武艺是白学的?刀子一亮,还敢不听话?”
    “是是是,熊御史最行。”朱常治见把姐姐哄笑了,也就不再提,“我那小侄子还好吧?伤着了没有?”
    朱轩姝不耐烦地打发他出去,“没没没,你先去看看母后。我看她那心被伤的不行,那你这劲头对着母后去使去。”
    朱常治刚应下,就见单保过来了。“五殿下,陛下请了殿下过去呢。”
    姐弟俩对视一眼,“这又是怎么了?”朱轩姝扬声将单保叫进来,“乾清宫里头怎么样?我那不懂事儿的妹妹可有叫父皇给气着了?瞧我说的,哪里能不被气到。就她那张嘴。太子呢?是不是也着急太子妃?同他说,太子妃没事儿,且好着呢,让他别担心。”
    单保弓着腰,语气很是恭敬,“陛下和殿下都没气。”他抬眼飞快地看了俩姐弟,“旁的都没说,只叫奴才过来将五殿下叫去。”
    “既如此,你就先去吧。”朱轩姝也猜不透父亲和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仔细着些,心平点,别回头你也给气着了。”
    朱常治笑道:“我有什么好被气到的。”
    “难说。”朱轩姝撇嘴,“快些儿去吧,莫要叫父皇他们多等了。多少国家大事等着处理呢,偏在这家务事上花心思。回头叫人知道了,还不得上奏疏说母后不会主持宫务。”
    朱常治道了一声是,跟着单保去了乾清宫。一进殿中,就见正中间立着朱轩媁。方才披头散发的模样已是没了,叫人收拾过了,只头上没戴什么饰物,身上的宫装也给换了。
    “治儿来了。”朱翊钧朝行礼的儿子点点头,又转向了朱轩媁,“你既说自己不想做天家女,那就跟着你五皇兄出宫去吧。”
    朱常治懵了,这是唱的那一出?
    朱常溆适时出来解释,“媁儿说了,不想做天家女,要出宫。父皇允了。你将她带出去,交代叔父。”他朝桀骜的妹妹扫了一眼,“往后这就是叔父家的人了,同宫里再没什么干系。”
    朱常治有些被惊着了,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就见皇兄在朝自己使眼色。他会意地点头,“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领着她出宫吧。趁着天色还早,我还能赶回来用晚膳。”
    “去吧,回来路上莫要太赶了,朕叫陈矩去同宫门口的侍卫说一声,到时候放了你进来。”朱翊钧朝他们挥挥手,“去吧。”等朱常治将妹妹领出去,他不好意思地望着一旁的熊廷弼,“倒是叫熊卿见着了家务事。”
    熊廷弼赶紧收起了壁上观的模样,“都是一家子的人,哪里分什么里外。若真要论起来,我也有教导皇女的责任。现下出了事,自有一份责。”
    朱翊钧处置了女儿的事,颇有些意兴阑珊,“看来现下是商量不出什么来了,今日你就留在宫中吧。朕知你心里一定担心姝儿,你不也说了,都是一家子人,便住下也不妨事。”
    熊廷弼谢了恩,总算是将心里的急切给露了出来。刚听说朱轩姝厥过去的时候,他几乎就想冲到慈庆宫去了。只脑子还冷静,知道那是后宫,自己不能轻易进去。现有了天子的点头,却是无妨了。
    真真是平白来了一遭叫人心惊的事。
    朱轩媁跟着兄长出了宫,见了那个脸上被自己抓伤的侍卫,扬高了下巴冷哼一声,把头别去一旁。朱常治冲着她后脑勺无声地挥了一拳,又朝那侍卫低声致歉,私下又偷偷塞了些银钱,“同几位一起去吃个酒吧。”
    侍卫对上这天家,也是心中有苦有怨无处说,幸而有银钱相赠,心里能平一些。他也没多说什么,检查了宫牌,就让这兄妹俩出去了。
    朱常治有心要教训教训妹妹,所以也没叫马车,而是同她一起步行的。
    没走多远,朱轩媁就不乐意了。“皇兄怎么不叫个车?我乏了,腿酸得很,走不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