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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周国公那种人,会真切地对谁生出愧疚么?
    愧疚因反思而生。
    知道反思的人,才明白黑白对错。
    周国公那种货色,连让儿子冒险的事情都做得出,会对欺凌过的女子有愧疚?
    薇珑不相信。
    想到周家的现状,再想到梁湛、安平公主、德妃三个月之内都不会有所行动,她心绪平静下来。
    站在对立面的人气势正盛的时候,不能心急,要保持冷静。
    他们无所行动的时候,自己就更不能心急,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力图做到谋定而后动。
    她吩咐荷风:“回去之后,告诉吴槐,我让他查的事情,不需急着给我交代。眼下先专心打理府里各项事宜,过完年再专注此事,给我一个详尽的答复。”
    回到家里,想到自己写给唐修衡的那封信,薇珑只觉得多余,没送到唐修衡手里实在是好事。
    假如重头来过的只有自己一个,也能这样做么?自然不能。
    说到底,是太过消极,打心底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便有些依赖他。这并非好事,这样发展下去,她很可能成为他的负累。要不得。
    但是,她并没将那封信销毁,想等到这些事过去之后再给他看。
    起码,是认认真真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当晚,她又给唐修衡写了第二封信。
    是一首藏头诗,前面七句首字分别是我、木、目、心、人、尔。
    第34章 更新(二更)
    皇帝的口谕传到端王府的时候,梁湛并没在王府。王府的大管家好一番打点,才让传旨的太监心满意足,允诺回宫之后不会提及这一节。
    梁湛身在周府。
    周府原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德妃在皇帝面前求情的那些话,终究是分量轻了些,但周国公在要紧关头上了一道折子,更有程阁老帮忙委婉地说话,便没受到严重的惩戒。
    梁湛对自己那个父皇是很了解的,当真烦了谁,脸上不显分毫,下手却很重。
    原本他以为,周家起码要落得个褫夺封号离开京城的地步,但是没有,看到的比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
    单为此,他也得继续与周家来往。
    周家有临危不乱的人,还是能找到靠山、应对得当的聪明人。
    是因着这些考虑,他主动前来拜访。
    见他的人是周夫人。
    他心里终究是有些意外,见礼后扬眉一笑,“真是没想到。”原本以为,是周国公的兄弟在之前的事情上出面周旋,见到的也该是那个人。却没想到,见到的是一个弱女子。
    “王爷意外是在情理之中。”周夫人温婉一笑,“国公爷身子不妥当,不便见客,觉着妾身还算堪用,便要我出面待客。王爷不要怪罪才好。”
    “这话就见外了。”落座之后,梁湛问道,“益安可还好?”
    “自然不好。”周夫人神色从容,“他与王爷一样,是情场失意人,又没有王爷的好修为,前两日喝多了酒,病了。”
    梁湛听得出这话里暗指的事情,自嘲地一笑,继而道:“不论如何,人生在世,儿女情长并非全部。”
    “妾身明白。”周夫人道,“看到王爷,就更加明白。”
    梁湛发现这女子很有些意思,笑意变得更为温和有礼,“夫人的意思,我明白。那件事,怎么说?情不自禁,便头脑发昏。唯请夫人海涵。”
    周夫人一笑置之。
    梁湛继续道:“近来周家风雨不断,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希望日后能够相互扶持。”
    “的确是风雨不断。”周夫人微微一笑,“儿子不明事理,女儿更是蠢笨,落得个落发为尼的下场,国公爷如今也是万念俱灰。周家便是有心,怕是也不能为王爷效力。”
    梁湛想到周清音的事,道:“令嫒的事,可有转圜的余地?”
    “王爷大可放心,绝没有。”周夫人笑意竟是温和之至,不带一丝怨怪,“黎郡主不是小气的人,定会让庙里的人好生照顾小女。小女那个资质,也实在是与尘世无缘。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梁湛沉默了片刻。这女人不会不在乎女儿落到这般下场,说起来却是云淡风轻。绝不是舍得亲生骨肉,她是看得出,就算再忙碌一番,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与其徒劳无功,还不如就此止步,不再给女儿希望,以免换来更重的绝望。
    “王爷只是前来看望国公爷的么?”周夫人问道。
    梁湛听得出,这是委婉的逐客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笑道:“自然不是只为这个前来,我的意思,方才已经说了。我想与周家相互扶持,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
    周夫人就笑,“王爷这话,叫我如何相信?我记得,王爷曾答应过帮益安如愿,结果呢?”
    如果是任何一个外人说起这件事,梁湛都不会往心里去,但在此刻,听她说出来,他面颊竟有些发烧,“方才我也说了,是情难自禁。况且,这对于周家与我来说,都是可以揭过去不提的事。”
    周夫人笑笑地凝视了他片刻。
    梁湛需要竭力克制,才能让自己迎着她的视线,不回避。
    “周家到现在,明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了一个爵位。”周夫人语声徐徐,“王爷是明眼人,看到的是寻常人看不到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王爷,凡事都要反过头来想。如果周家只想维持现状走下去,再无任何企图,不也是情理之中么?你就没想过,上门走这一趟纯属多余?”
    “不会。”梁湛笑道,“如果周家再无任何企图,在皇上下旨发落之前,就不会再斡旋——在京城之中无企图,说是寻死有些过了,可也真就是差不多。你们若有此意,何苦主动请罪,又请人讲情?”
    周夫人笑着啜了一口茶,“依我看,王爷现在也没比周家好到哪儿去。”
    梁湛颔首,神色坦然,“的确。可谁不是一样,都有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