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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节

      陆开林问道:“你就不好奇厉阁老去做什么了?”
    “好奇,你肯说么?”
    陆开林道:“自然。我可不像你,喜欢卖关子。厉阁老是去告状了——弹劾程阁老。”语毕,叹息一声,“但愿阁老不会让他得逞。”
    沈笑山听了,不由面露担忧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第二天^_^
    第81章 更新(三更)
    81
    夜幕之中,陆开林随沈笑山回到沈宅。
    沈笑山先去沐浴更衣, 一个时辰之后, 穿着家常的净蓝布袍转回到陆开林面前。
    眉宇间的疲惫一扫而空,眼神里的锋利敏锐也消散无形。他又变回了那个不像巨贾却像足了书生的男子。
    这期间, 陆开林一直在琢磨两个药箱里的东西。
    老管家奉上四菜一汤, 一壶竹叶青。
    “去洗手,吃饭。”沈笑山把药箱收拾好,放回书柜里的暗格。
    席间, 陆开林说道:“你与意航因何结缘, 你是如何发迹, 你们从不曾与我细说。”
    寻常来讲,唐修衡与沈笑山其实很难成为朋友, 都是从骨子里透着清冷、孤僻、桀骜的人,这样的共同点, 是一相见就能察觉到的,而他们绝不会主动放下傲气去逢迎对方。
    “我发迹有什么好说的?”沈笑山语气松散,“皇上要恢复久经战事的地方的民生, 又有唐意航举荐,官员商人都会给我面子。我只要不是傻子, 就能顺风顺水地行事, 顺道积攒下一笔产业。”
    陆开林就笑, “你这过分谦虚、贬低自己的毛病,倒是与意航相同。那时候,他在外面都有不少大臣盯着, 你行事没有章法的话,别说赚钱,命都可能搭进去。”
    沈笑山只是一笑。
    “别只说这些无关痛痒的。”陆开林道,“说说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那我得想想。”沈笑山喝了一口酒,这才说起与唐修衡相识的由来,“家父虽然喜欢琢磨歪门邪道,但是与我不同,很想堂堂正正的做人。战乱中,他到军中做了军医。不管怎样,他正经救人不在话下,况且军中的伤者大多受的是外伤。只是,医人者不能自医,他身子骨被常年服用的劳什子的灵丹妙药毁了,受不住军中的长途跋涉,没两年就撑不住了。他病故之前,意航还未成名,跟家父有些交情。家父临终前,托意航把他的遗书、身上的银钱转交给我。意航答应了,但是,我那时早已不在原籍——战乱之中,家园成了断壁残垣,我只能去别处避难。”
    也是一个深受战乱之祸的人。陆开林对沈笑山举杯,喝尽杯中酒。
    沈笑山继续道:“意航一直记挂着那件事,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命人查找一番。到他成名之后,要找一个人自然就容易许多。原来是他小厮的小刀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经商,开了两个餐馆、几间生药铺,过着小富即安的日子。小刀把遗书、银钱交给我之后就走了。
    “后来结缘,其实是因为小刀——小刀不是离开军中,帮意航在外地置办产业么?长期停留的地方离我不远,偶尔生意上会碰头,但他都会避开我。
    “可能是我赚钱的速度快了一些,来往的人也是杂七杂八,官匪都有,让小刀很是留心。”
    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本分的人。陆开林腹诽着,唇角上扬。
    “意航很快在军中走至如日中天的地位。我在小刀心里,也稀里糊涂地成了经商颇有天赋的人。意航每每留在哪里协助当地官员安民的时候,我只要得空,都会赶过去——家父那件事,我感激,况且,虽然骨子里不是好人,但对他这种悍将很是敬重。”沈笑山语带怅然,“他若是早生几年,早在军中出头,我也会从军上阵杀敌——这是心里话。在他成名之前,那些将帅打仗的路数,我看着实在是心寒,不想把命交给那样的人。”
    这是实情。很多热血儿郎都恨唐意航没有早生十年八年。名将早一些横空出世,军中的伤亡便会早一些减免至最低,自己的亲朋兴许就不会埋骨沙场,自己也能早一些立下军功、衣锦还乡。
    相反来讲,当今很多文人都恨程阁老怎么不晚生十年二十年,那样的话,他们就能在连中三元的奇才横空出世之前参加科考、走进官场,就算早晚都被那个奇才压着,也能有十年二十年的自在、得意。
    在以往,一个文人熬到进士出身,就是一辈子的荣耀。现在呢?自从程阁老连中三元之后,前三甲在学子甚至皇帝眼里都不算什么了,最起码,程阁老之后,皇帝再不曾因为某个文人兴奋莫名、赞誉有加。
    “后来,我出力帮过意航一些小忙,他亲自登门道谢。那时他脾气还没到现在这种难以捉摸的地步,看起来是显得特别开朗、大气的一个少年。他对我书房里一些书籍很感兴趣——都是关乎经脉、穴位、针灸的旁门左道。不是好书,他却一面看就能一面说出自己的存疑之处。”沈笑山道,“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同道中人,他大抵也是如此吧。”
    陆开林笑起来,“这些明明该是锦衣卫或刑部的人感兴趣的。”
    沈笑山却道:“那些有什么好,擅长的人越少越好。况且,历朝历代留下了多少酷刑,已经足够你们吓唬人犯。”停一停,他总结道,“有几个月,我与意航相互帮衬着做过一些事,就这么成了至交。”
    “你既然也是能文能武的人,到官场肯定能有所作为,意航肯定劝过你吧?”陆开林问道。
    “的确。”沈笑山颔首,“可做官一生都要受制于人。做个商贾,最坏的下场不过是倾家荡产,寻常岁月都是自由自在。”
    “有这种心绪的人不少,我一直很是佩服,佩服你们想得开。”陆开林凝视着沈笑山,“可你还是不对劲,一来是太年轻,不该在这种岁数看淡一切;二来你是数一数二的巨贾,就算是天生的淡泊名利,也不该到这地步,你这几年根本就快到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地步了。”
    沈笑山不说话,只是笑微微地喝了一口酒。
    陆开林慢吞吞地道:“说句不该说的,该不会是曾情场失意吧?不然的话,真是说不通。”
    沈笑山轻笑出声,“我连见女子的机会都少,哪里有遭遇情殇的福分。”
    “……总之就是不对劲,你又不是一出生就想修道成仙。”
    “反过来说,你不也一样么?”沈笑山道,“二十几岁的人了,又得皇上器重,如今却还是孑然一身。”
    “我不是忙么?”陆开林道,“一年到头不得闲,哪儿有工夫去想那些。”
    “哦,合着就你是大忙人,别人都是混吃等死呢?”
    陆开林一想,也是。沈笑山有无数的产业要打理,说起来是闷在家里看书养花,其实很多时间都要用来梳理账务,对各地管事示下。
    沈笑山岔开话题:“不说这些没用的,说说厉阁老要弹劾程阁老什么事儿吧?”
    “刘允倒是没瞒我,说厉阁老弹劾程阁老失德的事,都关乎家里那些是非。”陆开林道,“这些事儿,如果程阁老已经有所防范,那还好,不然的话……倒台是不可能,总会受些影响。这事儿最要命的地方在于,厉阁老之所以有此举,是因为程阁老的一个门生亲手把弹劾恩师的奏折交到了他手里。”
    “门生……”沈笑山重复着这两个字,“这人当真是要不得。但是,意航应该提醒过程阁老。”
    陆开林颔首道:“这是自然。只怕皇上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若派专人彻查此事,那样反倒会将事情闹大,程阁老会不可避免地沾上污点。近日,皇上因为两个儿子明争暗斗,一直在闹脾气,对什么事都有些不耐烦。”语毕,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平时不是都尽量少喝酒么?”沈笑山有些意外,“耽搁了公务怎么办?”
    “我还在为你们俩提心吊胆呢。”陆开林如实道,“把顺王整治成了那个德行,皇上知情之后,不大发雷霆才怪。”
    沈笑山耐心解释道:“顺王府的人会先传出顺王中邪的说法,皇上要过些日子才会看到顺王变成了什么样子。太医院的人也会认可中邪的说法——总不会把完脉就检查顺王身上的关节、经脉、穴位,那些药在起初一日呈毒性,过一日之后,在脉象上就看不出来了。就算有太医在事后发现异状,已经晚了——无药可治,顺王又是被皇上厌烦的情形,不大可能如实禀明皇上,更不会去医治摆明了是死马的患者。就算禀明皇上,皇上震怒彻查,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