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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执婴力竭,将灯盏放于地上,大喘着粗气。瞟到仍呆定在旁边的周棣,他腹中顿时升起了一抹怒火,力气瞬间又聚集起来,抬起拳头便挥到周棣脸上。
    别人或许会埋怨长公主,觉得她有愧于他们周家,她死有应得。可是他却从头到尾都知道她的苦衷,更深知她的有苦不能说。
    林无意也收起了笑颜,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阴沉似要滴出水。
    杨珥忙跳了起来,抬手欲阻止,却发现拇指上空空如也?!!
    她大惊,再也顾不得他们的是非,神色慌张地往树那边跑去,只埋头在地上搜寻着,急得慌手慌脚。
    林无意见她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靠近山顶的崖边,眉头深蹙,警告地睨了一眼周棣,便朝杨珥快步行去。
    周棣与执婴正怒目相对地扭打到一起,前者虽学过一些武术皮毛,但终究打不过高中了“武探花”的后者,一个勾拳过后,便躺到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执婴愤怒地一揪他的衣领,忽然看到杨珥正在寻找些什么,拽着周棣便往她那边拖去。
    瞅见她欺身往崖边探了探,他忙扯住她的衣袖,“你在干什么了?小心!”
    她一门心思寻东西,头也不回道:“找一个鹿骨扳指。”
    他沉思了片刻,瞥了一眼衣衫凌乱的周棣,“周斯濂送你的那枚?”
    她忙点了点头。
    周棣遽然怔住,撕打着执婴的手也停住了,不敢置信地望向杨珥。
    幸而这世间难事最怕的便是有心人,她终于在悬崖半丈以下的不知名的野草上,寻到了那枚扳指。
    看来是刚才随周棣上树时,不小心从手上甩了下来。
    她掀起裙角便要趴下去捞那枚扳指,却被林无意一把扯了起来,“就是枚扳指而已,你疯了?”
    执婴也在一旁高声劝道:“万万不可啊长公主!”恍然间又想到她执拗的性子,忙说道:“要不让属下来替您拿?”
    杨珥心下一凛,果见林无意身形一顿,极有深意地觑了执婴一眼。她暗暗一叹,执婴心急便坏事的性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未变,看来他的身份算是暴露了。
    当即冲蠢蠢欲动的他厉声道:“站住!本宫自己来就成。”这事有些危险,还是不要祸及旁人微妙。她转身俯下身去,却发现自己的腰上拴上了一只手,她别过头,发现是林无意。
    二人会心一笑,有了他的帮助,她原先还有些胆怯的心瞬间定了不少。
    伸手够了够那株野草,除了摆手时不小心带起的风让叶子晃动了一下以外,连扳指边都没有摸到。
    她挪动着身子,将手臂往前倾了些许,林无意不得不跟着动了寸许,二人都有半边身子空在悬崖外,很是危险。
    执婴从幼时接受的训练便是服从,纵使已经离开死士组织多年,但是某些观念却是根深蒂固的,现下他便急得如火烧的蚂蚁般不知如何是好,长公主命他待在原地,可是林无意与她的处境却又岌岌可危。
    身旁的周棣就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精神涣散,明显是帮不上什么忙。
    手掌猛一用力的撑地,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回了扳指,面上刚一喜,便觉察到林无意搂着他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忙地望向他,发现他额前有大滴的汗滚落,面上青筋暴起。她猛然低头,才发现刚才自己用力时,手肘摁到了他的腰上。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你刚才为了护住我,把我扑到地上的时候,似乎撞到腰了。”
    她心中一乱,下意识地便欲摸他的身子,查看伤势,不料动静太大,他抱住她的手却是一滑,神色大变,忙搂紧她,却牵扯到腰伤,支在地上的右手一软,二人直直地就往崖下落去!
    执婴眼疾手快地跑至跟前想要抓住林无意的手,却终是迟了一步,只堪堪扯了一大块衣料。
    “长公主!无意”
    周棣彻底瘫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搔瑞我的宝宝们~
    作者菌周六有英语六级考试,这两天在临时抱佛脚,头悬梁锥刺股中……
    明日也不能更新呢,争取周六考完试写一章出来!!!
    希望你们能祝我考试顺利,也祝你们各种期末考试得高分~~
    第58章 心头肉拆穿
    一道斜月铺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彤。
    自灯火阑珊处,徐徐走来了两道身影。
    为首器宇轩昂的男子,面上愁云满布, 对身旁姿态恭敬的那人说,“祁公公, 你说朕躲着玥儿,是不是错了?”
    祁公公心中默默一叹, 头垂得更低了, 没能作答。他深知辛帝此举为何,像林无意这样德才兼备的人才,辛朝屈指可数,若是听长公主的话,放其归山,实乃朝堂的一大损失。
    这本就是一难解之题, 早已困扰辛旸多日, 并未指望祁昱能给他答案, 转而继续漫步散心。
    目光却忽被溪边那抹楚楚玉貌的倩影给黏住,口点海棠, 眉舒柳叶, 乌云之发散落在肩头, 玉足拂在水中,时不时地晃动两下,如金莲出水,竟让他一时挪不开眼。
    祁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发现辛帝往年春猎都要独处的一个地方,今日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连忙尖着嗓子道:
    “是何人坐在石头上?速速离去!”
    那倩影蛾眉微挑,淡然看了一眼辛旸,随即不顾形象地仰头躺到石头上,“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爹爹说过,凡是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今日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也不走!”
    祁昱眉头一皱,这姑娘真是不识好歹,于是沉着脸看向辛帝,却惊愕地发现自家皇帝的唇角微勾,有趣地打量着那放肆地姑娘。
    直到她躺下身子,辛旸才发现她右侧放着一盏酒壶,香颊红酣,俨然一副醉酒之状,心生好奇,下意识便要走过去。一旁祁昱下意识地傻愣愣地跟着,却被他使了一个眼色,生生留在原地。
    他小心翼翼地走至她身边,“姑娘?”
    她眼神迷糊地望向他,“你是谁啊?”
    他忽然生了些好玩的心思想吓吓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就是你口中的皇帝。”
    她闻言有些错愕,他不禁很是得意。
    谁料下一刻她竟扬着下巴求赞赏,“你看我够配合吧?”
    辛帝猛然一个趔趄,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显然是以为他在与她开玩笑,不禁板了下脸,“我真是辛帝。”
    她鼓起腮帮子品味了一下,“这气质还真有点像,不过皇帝为什么不穿龙袍啊?”
    辛帝垂眸打量了自己一身绛紫镶金边的华服,嘴角抽了抽,就出来打个猎而已,当然穿便服了啊。
    还欲再解释,却发现自己的衣脚被一松雪般的手扯了扯,手的主人正两眼涟涟地望着他,“你看上去也不太开心的样子,不如陪我喝喝酒吧,一个人可孤独了。”
    他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默然在她身边坐下,紧接着面前递来了一盏酒壶,他思及明日还要参加狩猎,有些犹豫,却见她嘴巴一瘪,当即心下一柔,二话不说地便往嘴里灌了一口。
    这酒真烈,一个姑娘家的在这无人之地,喝这么冲的酒,心愁该是何等地难舒。
    远处仔细观望着这头的祁昱,急得直跺脚,这皇上也真是的,怎么谁递来的东西都敢喝啊!平日里就算为了做样子给丞相看,成日里在美人堆里醉生梦死,也不会如此大意啊,他是没瞧出这溪边女子有何特别的。
    身边微风忽然一滞,凭着对来人的熟悉,祁昱有些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二七咧了咧嘴,“长公主恩赐。”
    祁昱会心一笑,瞅见辛帝聊得正欢,也没他什么事,就将心思拉了回来,关心起二七的近况。
    那头。
    她用膝盖踢了踢辛旸的黑靴,“你也把鞋脱了,泡泡脚吧,很舒服的!”
    辛旸又不由自主地瞟上了她的玉足,耳根有些发红。虽然辛朝文风开化,女子赤足在男子面前不算伤大雅,只是终究太过亲密。人家喝醉了,他可没喝醉,入骨的天家教养还是克制住了他的心猿意马。
    见他无动于衷,她竟好心肠地主动去拔他的靴子,吓得他连忙收回脚,二人僵持不下,他终是拗不过醉酒娇蛮的她,老老实实地将鞋袜脱下,整齐地放到一边,将双脚踏入溪中。
    似有银鱼划过,轻啄着脚,在冰凉的水中,微痒透着畅爽,好生惬意。
    她歪着头,笑得明艳,“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也为感□□在头疼啊?”
    他蓦地心头一震,显然没想到精于掩饰的自己,竟会被一个陌生的姑娘给看穿,“不全是。”
    脑海中划过皇后疏离的神色,愁思又不可避免地浮上心头,“我的感情从来由不得自己。”
    偌大的深宫,他一个人也爱不得,因为不敢爱,更是得不到一个人由心的爱。
    话音刚落,便愣住了,身旁的那姑娘竟然样似安抚地摸了下他的头,“那你比我可怜一些,我开心多了。”
    他有些好笑地欲争辩两句,却见她眸中盈起了潮气,“可是我也没比你好多少啊,我都默默喜欢他三年了,可是他的心里眼里却只有别人。”
    他唇微张,却吐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毕竟自己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能闷头一口口地灌着酒水。
    她还在自顾自地用脚鼓捣着流水,“我真的不想再喜欢下去了。”
    他一把将酒盏又递给她,“那喝下这口酒,就不要喜欢他了。”
    她愣神地望着酒盏,有些踌躇,“可是我……舍不得他。”
    他晃了晃酒盏,“你不喝,我可把它喝光了啊!”
    她连忙抢了过来,就着他喝过的痕迹引尽,嘟囔着,“请你喝酒,你竟然喝了大半,一点都不知道为我留点。”
    却发现他正目如秋水地看着自己,“你喝下了,比想象中要容易,是吧?”
    她心中空落落的,却莫名的轻松,冲他嫣然一笑,他心中一动,回敬了一笑。
    二人气氛融融之时,他却听到了一道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她倒仍在石头上傻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霎时,成群结队的蜂群便呈排山倒海之势湮来,辛旸神色大变!
    警觉的二七下一刻便掠到了辛帝身边,挥着佩剑与蜜蜂周旋着,高呼道:“皇上!快走!”
    姑娘顿时更乐了,指着辛旸道:“你还真是皇帝啊?”
    祁昱大步跑来,竖眉挥着手中的麈尾拂尘,驱赶着群峰,“皇上,这里就交给奴身与二七,您快走啊!”
    姑娘一脸的惊奇,“咦,怎么会有这么多虫虫?”
    其余三人苦笑,谁会想到被突然被蜜蜂袭击?
    辛旸叮嘱了他们务必小心后,牵起那位姑娘就往灯火通明处跑,谁料却被她死死拽住,一脸地狐疑,“爹爹说了,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动的。”
    他对喝醉之人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更何况那人还是个女子,只能在情况紧急之下还一脸无奈地好言相劝,“你刚才也听到那个特别厉害的大哥哥说了,我当真是这大辛朝的皇帝。”
    谢天谢地,这回她倒真的相信了,老实地行了一个礼,笑得温婉,“皇上吉祥!小女是三阳县令之女,姓吴,名心箴。”
    他思绪浮动,三阳县?于是配合地抬了抬手,“平身,现在可以走了吧?”
    她拉得他猝不及防,拔起腿就跑。
    与此同时,黑咕隆咚的山脚,寂然萧索。
    杨珥被隐约可闻的猫头鹰的尖啸声给惊醒,入眼处一片漆黑,她怛然失色道:“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