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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不过陈峖柏却是知道钦州那边局势的,钦州边界的守将是萧烨的人,而知州却是白家的人,白绍行此时受伤,受的据说不过是轻伤,却这么快就闹到了二婶娘家后宅,然后又恰好在白侧妃提出要调白绍行回王城之时。
    身为刑律司的律史,陈峖柏习惯性的总要想得多一些,他按下了疑惑,安抚了一下陈二夫人,让她稍安勿躁,既然边界冲突还没报上来,就应该算不得大事,白绍行既然已经送到钦州城,暂时应该无碍。
    送走了陈二夫人,陈峖柏想了一下,还是送信给了熊骞约他见面。倒不是他心神电转,就知道了堂妹峖棋的事,或者他想送机会给熊骞,而是商家消息灵通,说不定熊骞会有些消息也难说。
    事情尚且不明,他并不想惊动白家或萧烨任何一方的人。
    ***
    且说安槿正穿过北园从司衣所回东园的华羲殿,就听到了一侧隔了个花圃传来了一声大喝“站住”。
    安槿脚步顿了顿,然后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就见到了身穿粉底百花褶裙身上头上满是宝石的萧珉。
    萧珉身旁还跟着两名锦衣公子,安槿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王府大公子萧恒和白家的二公子白绍卿。
    她曾经在陈老太爷的寿宴上见过他们,所以也就认得。
    安槿看见他们几个,似乎完全没听见那声大喝“站住”,而只是路过这里偶然遇见他们一般,微微点头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我叫你站住!”
    萧珉本来还有点懊恼自己怎么就突然失语大喝了,可此时见安槿戴了面纱,转身看见他们也不过只微点了点头,目光在自己身上只扫了一下,连停顿都无,就要目中无人的离去,那怒火又腾腾升了上来,继续冲口而出道。
    可是安槿压根就像听不见她的话似的,继续步调不变的平稳往前走。
    这可真是激怒了萧珉小郡主啊,还不待萧恒和白绍卿阻拦,她已经随手就拿起一旁花圃里的石头往安槿身上砸去,还喝道:“好生大胆,遇到本郡主竟然这般无礼,难道以为王府也是你能横着走的吗?”
    又命身边的侍女,“还不上前去把这……”
    “珉儿!”萧恒再受不住,喝道。
    他妹就没脑子,难道看不见跟在这女人后面的都是王妃宫里的侍女吗?
    而另一边,石头飞过去,采枝一伸手就用剑柄把石头给挡飞了去,还差一点就反弹到萧珉脑袋上,把那边几人都吓了一跳。
    安槿再次驻足,她皱了眉,转身又看向萧珉萧恒一行,问道:“请问,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这般鲁莽,在王府大呼小叫不说,还随便乱扔凶器伤人。这王府,是什么人都能放进来的吗?王妃娘娘病了,王府就乱成这样了?”
    软软糯糯的京都语,说的话却实在膈应人。
    也不知是那京都语,还是那话中的意思,只听得萧恒眉头一阵的紧皱,他想他那不好的预感被印证了。
    其实,一个戴了面纱的十四五岁的少女,身边跟着姜王妃的侍女,说着流利的京都语,还有这高傲的态度,除了那位顺宁郡主,还能是谁呢?
    听到安槿说的是京都语,萧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更是怒不可遏,指了安槿就要骂回去。
    “珉儿!”萧恒再次喝止了她。
    他对白绍卿使了个眼色,就转身出了回廊,往前行了几步,到了安槿前面,然后行了一礼后用带了些口音的京都语道:“请问姑娘可是顺宁郡主?”
    安槿冲着他扯了扯嘴角,看着他却是没回答。
    萧恒便道:“在下萧恒。”
    又侧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萧珉和白绍卿介绍道,“这是舍妹萧珉,表弟白绍卿。刚刚舍妹误把姑娘当成了另一人,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安槿看看他,再看看后侧瞪大了眼狠狠盯着自己恨不得扑上来的萧珉,突然就笑了笑,道:“原来是大公子和萧郡主,难怪这么大威风。”
    萧珉的郡主位其实并未经大齐皇帝册封,并无封号,因此大家便只是这般叫萧郡主。
    “也不知道大公子口中那位姑娘如何得罪了萧郡主,让萧郡主看到本郡主远远一个侧影觉得像就开始又骂又打起来,还真是吓人。”
    萧珉不会京都语,但却能大致听得懂,她此时见这侧影像极了陈家那姓安的臭丫头的女子竟然是顺宁郡主,犹是有点不信,又见她装模作样含沙射影的骂自己,先前还一副瞧不上王府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
    她刚想斥她几句,手腕上就传来一阵痛感,却是她的手腕被表哥白绍卿握住用力扯了一下。
    顿时她那青春少女心又动了起来,侧头看了一眼英俊不凡的表哥一眼,眼圈一红,心里就酸涩委屈起来,反把斥责面前这少女的事给忽略了。
    安槿一直在看着面前这几人,自然也看见了白绍卿和萧珉之间细微的小动作,她瞅了瞅萧珉脸上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娇羞涌出来的红晕,心中“嗤”一声就想告辞转身离去。
    萧恒的声音却是不软不硬的传来:“不过是误会,小姑娘们闹着玩而已,郡主不必当真。不知郡主这是从哪里过来?说来闹出这样的误会,也是郡主少出来走动的缘故。郡主已来我们岭南半年,竟是还对面不相识,郡主有空也当来我们母妃那边做做,我们母妃还从未见过郡主呢。”
    岭南王府规矩松散,白侧妃二子一女向来都是直接唤白侧妃母妃,在外人面前有需要时才称之白母妃,而唤昌华长公主王妃娘娘。
    安槿挑眉,有些诧异似乎还带了点困惑的道:“你们母妃?我不是日日住在华羲宫,服侍病中的王妃娘娘吗?如何叫你们母妃从未见过我呢?”
    说来叹息了一声,嘀咕了一句道“想来你们的京都语都不大好,看来我还是好好练练岭南语吧”,然后就对萧恒一行礼,有点不搭的自顾告辞道:“母妃每日此时都需我给她念书,不便耽搁,你们自己玩耍吧。”
    说完也不理萧恒那因听了她的话陡然难看的面色,转身就离去了。
    此次萧珉因被白绍卿拉着,倒是没有再呼喝她“站住”了。
    安槿走着,后面隐隐就传来萧珉愤愤的声音道:“大哥,那个,那个明明就是陈家那个姓安的臭丫头。”
    又有明显温柔娇憨了的声音,“二表哥,那日你也见到那臭丫头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明明就是她,怎么又扮成了什么顺宁郡主,这……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阴谋……”
    然后又有萧恒隐忍的声音道“什么臭丫头,那个是你将来的二嫂,你以后见到她也恭敬些,不要随便跟她冲突……”
    声音慢慢飘远,安槿也无心听这些无营养的话,反是略加快了脚步心情愉快,带着笑意离去了。
    安槿回到华羲宫,陪着昌华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自去自己院中歇息。
    而先前一直陪着安槿的华羲宫女官,自然将先前发生的事情都禀报给了昌华长公主。昌华长公主听了女官的回报露了笑意,这才更放心了些,虽说她知道安槿不似她长相那般娇弱,但王府处处暗流,她仍是有些担心她初来不知道情况会吃亏,现在看来,她应该都能应付得过来。
    而安槿回到偏院中刚坐下,就有一不起眼的侍女给她呈上了一个匣子,她瞅了一眼,其实不用猜,第六感就知道这大概是萧烨想着法子送来给她的东西。
    以前两人一个在京都,一个在岭南,山长水远的,萧烨也不知是怕她忘了他,还是生怕别人对她起了什么心思,每年都会高调的送一箱一箱的礼物过来京都,让全京都的大小世家都知道,她是他的心上人。
    就是私下里,他也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送些小礼物给她,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还不忘提醒她要回信。
    那时候,她要是隔断时间没收到他的礼物,才会觉得奇怪呢。
    她打开匣子,见里面只是一些木质雕刻的小人儿,谈不上特别精致,她看一眼就知道这大概又是萧烨拿来练剑法的玩意儿。
    她把木雕都取出来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细看,便又瞅见了匣子底压着的一封信。
    好奇的抽出信,里面说的正是陈峖棋之事,还有白绍行受伤始末,另外,还有萧翼这几日的动静。这一位公子,在白侧妃百般为他谋算婚事的时候,竟是忙着偷偷幽会安抚那白家柔弱无依的远房表妹去了。
    安槿看完信,皱了皱眉,这白家嫡支可真是独断霸道,对旁支这般为所欲为。还有这白侧妃,既这么有心想和陈家结亲,花这么多心思做这么多手脚,却半点想不起来去管管自己儿子,真是让人无语至极。
    想着陈峖棋这两日必不好受,安槿细细想了想寿宴那日的安排,便让人递了信给雪芽,让她传了消息给雪青,务必让峖棋那日也跟她一起同来参加昌华长公主的寿宴。
    今日萧恒兄妹见到自己,心中必然起疑,不过白侧妃却未必希望自己就是陈家收的那个义女,既如此,她叫上雪青过来正式露一露面好了,也好将来光明正大的来往。
    南熏院。
    白侧妃的确正在和萧恒议着此事。
    她听了萧恒说了园中之事,皱了眉问道:“你确定那顺宁郡主真的和陈家收的那个姓安的义女很像?”
    萧恒点头,道:“母妃,她戴了面纱,但那背影和侧影我绝不会认错。说起来,就是那位安姑娘的相貌,我记忆都不真确了,当时她梳了很厚的留海,面上,似乎总有让人看完就会忘掉的不真确感,若她就是顺宁郡主,想必当时就应该做过乔装。”
    主要是安槿拉弓射箭的侧颜和背影都令人太过印象深刻,想让人忘记都难。
    白侧妃坐在椅子上,手用力的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指甲掐在木纹上掐得一阵生疼,但这也疼不过她隐隐发胀的脑袋。
    这段日子,只要想的事情一多,她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然后就似乎有一股邪火升起,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她闭了闭眼,歇息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道:“此事牵涉到陈家,暂时不宜闹开。”
    陈家除了陈峖柏在仕,并无多少实权,有的不过是在岭南仕林学子圈中的地位和声望,若是坐实了萧烨未来的世子妃是陈家义女,那反是帮她坐稳了岭南王世子妃的位置,提升了她隐形的地位。
    那她还处心积虑帮萧翼谋划着娶陈家大小姐做什么?
    “先把你弟弟和陈家小姐的亲事定下来,回头,你就让你二舅直接找白成业。”
    陈二夫人素来信服自己兄长白成业,那周氏不中用,就直接给白成业施压好了,想必他不会为了个外甥女而枉顾自己独子的前途和性命。
    更何况,难道她儿子还辱没了那陈峖棋不成?这一点是白侧妃心里最为不平的一点,也是她没去管束萧翼的主要原因。
    “母妃,”萧恒犹豫了一下,道,“我看现在陈家和陈二夫人对阿翼都有些意见,不行的话,就直接让绍卿娶了陈家小姐好了。”
    白侧妃脸一黑,脱口就道:“那你妹妹怎么办?”
    说完才仿佛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她看儿子沉默不语,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让绍卿娶的话,效果一定不如你弟弟去娶。唉,可惜你和千纱青梅竹马,否则,你娶了她也是好的。”
    反正白家是肯定站自己这一边的,让儿子娶侄女白千纱,其实反是一种浪费。
    现在这情况,也是很让她头疼,儿子要娶白千纱,可女儿偏偏又爱慕侄子白绍卿,没得这样换亲的。
    萧恒目光闪了闪,转而却道:“母妃,花了这许多的心思,其实为何不直接让父王赐婚?父王也是十分敬重陈老院长的,若能得聘陈老院长的孙女为媳,想来他也是很高兴的。”
    白侧妃听了这话,脸上却是一黑。
    好半晌,她才恨恨道:“恒儿,你父王近些年的心思越发莫测,所以我们还是小心行事,步步为营为好。希望远函这次能真的得手,萧烨再也不会出现才好。”
    好在那贱人只有一个儿子,只要除了萧烨,这事也就了了。但那萧烨就像拍不死的蟑螂,现在她也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一点上,失手的次数太多,她觉得还是让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心比较让人放心。
    她想了想,转而又问道:“畲族的那位圣女已经到了王城了吗?”
    听萧恒道已经安顿好了,她才难得的露出了丝笑意,冷道,“这次,不管萧烨能不能回来,我都要让姜氏万劫不复,再也起不了身。”
    “那顺宁郡主,是谁都好,到时候,你想不想纳她为侧妃,都随你的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寿宴~~~
    第37章 风先至
    九月二十一,岭南王妃昌华长公主生辰宴。
    岭南王府的格局是分东南西北四大区, 正南方向的南区是三大殿, 前殿, 正殿,和后殿,东区的东园有岭南王的寝宫南阳殿, 昌华长公主的华羲殿,还有世子萧烨的景和殿,西区的西园有白侧妃的南薰院, 岭南王其他一些侍妾的院子,以及隔出来的先王老太妃们的院子, 北区的北园一半是王府各宫务所所在, 另一半就有几个院子分别是萧恒,萧翼以及萧珉住着。
    这日昌华长公主的生辰宴便是设在了正南三殿之一的后殿, 后面便是王府花园, 也方便众人可以在宴席前后去花园赏赏花。
    此时正是秋菊黄桂花香的时候,岭南王为了昌华长公主的这个寿宴, 不可谓不用心,虽然昌华长公主身体不适, 露面的时间不多,宴请的人也很有限, 但岭南王还是专门从各地搜罗了不少的菊花名种装扮这个寿宴,特特布置了整个南区的后花园。
    王府南区花园。
    陈峖棋不喜萧翼,原本并不想来王府参加昌华长公主的寿宴, 只是峖箐专门过来请她,道是顺宁郡主自回到王府便很想念她,想借着这次寿宴见一见她,也是为着将来能方便往来的意思。
    峖箐便是雪青,安槿离开陈家后,陈老太爷回过一次家中,便许可了陈大夫人收雪青为义女之意,由着其将雪青改了名为陈峖箐。
    陈峖棋想着虽然去王府心里有些膈应,但将来若是要和安槿继续往来,少不得都是要常去的,她又是和大伯母母亲还有峖箐一起,也不怕见着萧翼等人,所以也就应了下来。
    只是她此时看着面前的萧翼,心里就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来王府,更不该听信了白千绯的话在这花园里陪她看什么菊花。
    她心里苦笑,虽然自己和白千绯要好,但白千绯是白侧妃的亲侄女,萧翼的表妹,若是白侧妃和萧翼要求什么,白千绯又如何会为了自己拒绝?
    她此时便是被白千绯给骗了,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偶遇”到了萧翼。
    萧翼看着眼前文秀有余娇柔不足的陈家大小姐,虽然因为叶以心的事,心里略有不满,但还是尊重客气的。
    他温声自觉颇有风度道:“陈姑娘,前几日我让绯表妹约你,想在白家见一见你,可惜一直未能约到,所以今日才出此下策,还望陈姑娘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