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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节

      庄子涂拂萧望天,沉默片刻道:“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几个月…也无妨。”
    杨牧松下一口气,一声“栎姐姐”轻轻唤出,眼里已经噙满泪水。薛灿屈膝按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要不是栎容急中生智说动庄子涂收手,自己手里的剑早已经断做两截…
    薛灿缓下深喘,拖剑朝栎容走去,栎容扳开他握剑的手,虎口处早已变作青紫,青筋也几欲爆出,庄子涂绝世高手,院中几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吧。
    杨越朝庄子涂单膝跪下,昂起遍布灼疤的脸,愧声道:“我的命是你的,要你这会儿就要拿走,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庄子涂淡掠转身,狭目凝视栎容,微笑着道:“要你的命岂不是无趣,栎家丫头倒是可爱,又给我找了些事做。到那时再带走你,也不迟。”
    庄子涂正要跃上屋檐,忽的有人疾步冲入御书房,戳着紫金府印鉴的信笺高高举过头顶,口中高喊:“殿下,紫金府急报!”
    ——“急报。”谢君桓箭步抽出信笺,边拆开边递给薛灿,“小殿下快看看。”
    薛灿虎口发麻,指节颤着抖开信笺,才看几行脸色一变,“侯爷…病重…”
    ——“侯爷病重!”
    众人惊呼声才起,庄子涂骤然发出嘲讽的低笑,玉萧点向薛灿滑出他手里的信笺,对着月色幽然看去,“薛少安病重?辛婉啊辛婉,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莫非你想再诱我一次?”庄子涂冷冷一笑,用内力震碎辛婉的亲笔书信,飘飘洒洒如寒冬雪花散落,“要你言之凿凿,薛少安早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活到今天?病重?我不信你。”
    “信是给我的。”薛灿眉心紧蹙,“夫人根本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她用侯爷生死骗我做什么?看来…侯爷的确是…”
    栎容点头道:“起兵前,侯爷受了九华坡的惊吓身子已经不好,之前夫人信里也说侯爷卧病数月都不见好…这一次急件送来…庄子涂,夫人做事稳妥,她知道薛灿在前方谋大事,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贸然送来急件乱了大家心神的,照我看…侯爷这次一定病的不轻…也许,没有多少日子了。”
    “薛少安的命太硬!”庄子涂握萧怒喝,“谁能想到他可以活到今天!?那时人人都说,他活不过弱冠的…哪知道他死撑着一口气就是不死,一年,十年,二十年…我有时在想,也许到我死时,他还活着…病重?他大半辈子都再和阎王爷斡旋,这一次,他还是不会死的。”
    “是人,就会死。”栎容也不怕满脸叵测怒容的庄子涂,“再坚韧的灯芯,也会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薛灿闭目深思少许,睁眼道:“谢君桓,你和杨越留在鹰都,收集立国所需,搜罗能人为我们所用,”
    杨牧眨眼,想了想道:“不如我也留下?”
    薛灿摇头,“你得和我回湘南。”
    杨牧面露难色,瞥了眼大哥,哀求着道:“我怕我一走,回来见不着我大哥了。”
    栎容拉过小杨牧,指着庄子涂道:“他也会去紫金府,带不走你大哥,何况他刚刚才和我打了赌,腹中男女未定,他不会食言的。”
    见杨牧还有些犹豫,栎容低声又道:“侯爷病重,府里最忧心的就是夫人和大小姐,这时候…你要是能在大小姐身边…她准会记着你的好处吧。”
    “大小姐!”杨牧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大小姐准得伤心死,我去,我去湘南。”说着眼巴巴看向杨越,羞声道,“大哥,侯爷要真有三长两短,大小姐还用得上我…等我回来啊。”
    “小杨牧长大了。”杨越欣慰道,“男子要成大业,也要重情意,大哥哪里都不会去,留在这里等你。”
    杨牧狠狠点头,赶忙站到薛灿身后,吐着舌头生怕被他怪罪。
    庄子涂审视着神色凝重的薛灿,不解道:“薛少安又不是你亲生父亲,他要真死了,你也不过走个过场尔尔,鹰都回湘南不下千里,你不急着称帝复国,居然还要亲赴湘南探望?”
    薛灿迎着庄子涂的好奇,“我又不是他亲生儿子,当年我是生是死又与侯爷何干?他何必搭上薛家所有认我这个儿子,助我走一条不归路?既然进过薛家祖祠,他就是我恩重如山的父亲。”
    “他待你再好,也是因为辛婉。”庄子涂坚持,“并非真心对你。”
    “对夫人真心,就足够了。”薛灿黑目扬起,“哪怕他是因为夫人对我倾尽所有。”
    ——“你爱她,却又疑她…你看看薛侯爷,他知道夫人是因为家财才甘愿远嫁,他把家族的一切都交到夫人手里,任夫人所用…他只求夫人在侧,辛夫人就留在他身边一生一世,你不仅要人,还要心,人和心都归了你,你还会怀疑她觊觎你的东西…所以到头来,你什么都没得到。”
    庄子涂耳边回响起辛摇光对自己说过的话,恍然愣在原地,久久无言相对。
    “杨牧,快去备辆上好的马车,让你栎姐姐坐的舒服些。”薛灿吩咐道,“绮罗,你跟我们一起,也方便照顾栎容。”
    绮罗和杨牧急急去张罗,杨越和谢君桓相视点头,杨越对薛灿道:“小殿下尽管放心回湘南,鹰都上下我和君桓会替你看着,立国所需也都包在我们身上。”
    薛灿按住俩人□□的肩膀,黑目露出快慰。
    栎容走近庄子涂,悄声道:“你一定是不会和我们一道走的,你单骑脚力快,替我们去阳城接个人,如何?”
    庄子涂微微蹙眉,玉萧警觉的点向栎容,“你肯定我会去紫金府?薛少安死活与我何干?”
    “你对夫人说过,要是薛少安死了,你还会去找她。”栎容神色肯定,“你嘴上怨恨夫人,但心里还惦记着她,你一定好奇侯爷这次能不能撑过去。”
    “那我又为什么要带辛摇光一起?”庄子涂握萧的手少许松开。
    栎容眸间闪动,“她是夫人的亲妹妹,早该姐妹相认了,还有…芳婆在湘南也许还有旧事未了…芳婆会骑马,不会耽误你的脚力,你们一路过去,不也能做个伴么?”
    庄子涂萧掸手心,他不想答应栎家这个丫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栎容的每句话又像带着魔力般字字说到他的心上,让他无力拒绝。
    庄子涂没有应声,忽的跃上屋檐,伫立着清雅瘦削的身体,似在思考,又似已有决定。
    不过片刻伫立,人影又闪出老远,映着月色如燕雀掠过夜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日后,阳城外
    甘泉边,提水的辛摇光骤然驻足,她觉察到有人在不远的坡上注视着自己,她想回头,却又强撑着不想去看,往事如云如烟过去那么久,怎么每每想到这个人,心里却还存着愧意一般。
    山坡上,庄子涂遥望泉边穿粗衣的提水女子,她褪去老妆,露出被遮掩多年的娇容,虽然已近中年,但她的身段侧脸还如少女般姣好,岁月如梭,连辛婉也因为操劳变得有些沧桑,眼中满是世事,再不见当年的纯真炙热,而这个骗看宝图的女子,时光没有磨平她的性子,她仍是那时火辣不饶人的性情,还是困在情魔之中,和自己一样执迷不悟。
    辛摇光和自己一样,都是被世间遗忘的人,又都是世上,用情最深的那个人。
    辛摇光深吸了口气,哐当落下提着的水桶,转身对着坡上看了自己许久的庄子涂,高喊道:“怎么,你还记恨着我偷看你东西?想着不甘心是来找我寻仇?我摇光就一条命,不过就一眼而已,也犯不着拿命去赔?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我寻思着能不能给你。”
    庄子涂有些想笑,但他还是绷住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冷酷吓人,他很想听这女人多说些话,辛摇光嘴里说出的每句话都很是有趣,让他能发自肺腑的笑出声,纾解着多年来的寂寞空虚。
    第167章 痴情种
    庄子涂很想听这女人多说些话, 辛摇光嘴里说出的每句话都很是有趣,让他能发自肺腑的笑出声,纾解着多年来的寂寞空虚。
    见坡上那人也不应声,摇光犟气起来, 提着裙角朝坡上走去, 口中道:“阴魂不散,既然不是找我寻仇, 偷看着做什么?”
    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庄子涂心跳屏住,掸着手心的青玉箫也嘎然顿在半空, 脱口道:“我…宝藏既然在甘泉底, 我来瞧瞧…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