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才放了手，又为她拉开一侧的车门。
    “明天见。”他露出一排整齐牙齿，笑道。
    ……
    陈茉把车子停进地下车库，刷了门禁卡直接坐电梯上去。
    她刚一进门，就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问：“你相亲怎么样？”
    “看不上。”
    “是人家看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人家？”
    陈茉没说话。
    “人家赵川是从美国回来的，工作模样哪样都没得说，你还在挑什么？”
    她毫不客气道： “人品烂。”
    陈母愣了一下，问：“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所以你就连见都不见？”
    陈茉语调未变：“我见了，不信您可以自己去问。”
    “是么，那小赵染了一撮粉色的毛？”
    陈母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也是够新潮的啊，什么时候的染的，我怎么在照片中看不出呢。”
    陈母越说越气，她知道女儿今天回家，还猜测那小赵会不会把她送回来，看时间差不多，就想到小区门口看一眼。
    结果出乎意料。
    陈茉揉了揉眉心，猜到母亲估计是看到了江皓，解释道：“那是我们的一个队员，我跟赵先生吃了顿饭后就散了，正好遇到了他。”
    “队员？”陈母的声音更冷了，“你带着一个小流氓似的队员去相亲？”
    陈茉将包挂在旁边的架子上，一字一顿说：“我是先见的赵先生，吃完饭分开后，才碰到我们俱乐部的队员，明白了么？”
    陈母哼一声，显然不信：“这么巧都能碰到？”
    “对。”陈茉想到那个赵川，“而且谁是流氓也不好说吧。”
    她说完，看到母亲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陈茉不愿跟她在这儿吵架，起身便要往房间回。
    “茉茉！”陈母陡然站了起来，语气重了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赶紧辞职，不要跟那些小男孩混在一起，你知道给你介绍个好的对象有多不容易吗？就以前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乱七八糟的事情？”陈茉一顿，转过头。
    陈母摆了下手，“行行行，我知道那都是捕风捉影的炒作，但总归是不好。”
    “可是除了那些以外呢，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女孩子在这圈子混下去有什么好？”
    “…这是我的工作。”
    陈母说：“工作我是支持你的，但你不要再跟那些小男孩成天混在一起。”
    “你之前那个，当时也说是蛮好的，结果呢？人家一拿到冠军，就把你一个人抛下，这种天天就知道打游戏……”
    “抛下？”
    陈茉脸色微变，再听不下去，原想拧开房门的手也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指间那道蛇形纹身上。
    细腻、柔软，缠绕着她白皙的无名指。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从门口的架子上拎过自己的包包，重新推开大门。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还年轻，就能跟这种不负责任的男孩子耗得起……”
    “砰——”一声，厚重的防盗门把母亲喋喋不休的声音关到里面去。
    陈茉伸手摁了下电梯，见那红色的数字还停在负一层，干脆拉开紧急通道的门。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她踩着高跟鞋慢慢往下走。
    楼梯间只回荡着高跟鞋碰到坚硬地面的声音，“嗒嗒嗒——”的。
    因为楼层过高，走了片刻，她的脚后跟难免有些酸痛。
    陈茉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或者说，其实要不是母亲突然提起，她都已经不太记得那些事情了。
    那都多久以前了。
    不过她确实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亲朋好友眼中，居然是那个人抛下的她。
    陈茉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心里终归有些愤懑，车速飞快。
    她拐了个弯，朝基地里开去，路过附近的公交车站，忽而猛地一停。
    她颦起眉，看到某个在站牌旁不耐烦等公车的人影，按了两下喇叭，喊道：“上车。”
    江皓一抬眼，看见陈茉的车子，当真是又惊又喜。
    她们家的位置靠近江边，公交车是少得可怜，半个多小时才来一班，他在这里喂了大半天蚊子，被咬得满腿都是包，烦躁至极。
    “你是特意来送我的吗？”江皓坐上车，眨了下眼，笑着问她。
    陈茉抿紧唇，没说话。
    他明白过来，“你要跟我一起回基地？”
    “嗯。”
    江皓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后背倚向车座，“你怎么了？”
    “没事。”
    “谁惹你生气了？”他把脸更凑近一些，扬起眉毛，语气愤愤的，“我去帮你揍他！”
    她侧过眸，眼底像一湾平静的泉水，“我没有生气。”
    “你就是生气了。”他盯着她卷翘的睫毛，认真地说。
    “没有。”
    “你就是……”
    “没有。”
    “就是！”
    “你再吵下去我就真生气了。”
    男孩子听到这话，这才安静下来。
    “那好吧。”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捂了一两秒，声音又从手掌中闷闷地传来：“这、样不、生、气、了？”
    陈茉握紧方向盘，余光扫到男孩子幼稚的小举动，轻轻地叹了口气。
    夜色下，他皮肤显得特别白皙，眼睛微微眯着，睫毛浓密，一双乌黑的眸子清亮透彻。
    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捂住嘴唇的那只手也修长好看。
    赏心悦目的。
    陈茉看着看着，好像还真没那么生气了。
    江皓这才放开手，唇角上扬，朝她身边挪了一点点，“不生气就好。”
    两人回到基地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江皓又被tim扣去两分——训练时间迟到。
    他也无所谓，反正这个月的工资已被扣得七七八八。
    江皓响亮地冲tim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坐回电脑前，开始rank。
    **
    时间很快，一转眼，季中赛已经接近尾声。
    这几日来，江皓基本上每天都是顶着黑眼圈过的。
    每日按规定必须要完成十五盘游戏，而等到结束后，他还会继续呆在训练室看msi和先前的春季赛。
    他字写得极丑，也不会画画，可每次看比赛时都会拿一张大白纸，先画出歪歪扭扭的召唤师峡谷，然后认真做笔记。
    经典团战时每个人的站位、先手的切入位置、伤害计算、野区眼位等等等，他都会一一标记出来。
    每一次江皓咬着笔杆子搞完一场比赛，整张纸都密密麻麻的，又是图又是字。
    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懂。
    而在msi中出现奥巴马中单之后，他眼冒金光，开始拓宽英雄池，尝试练各种奇奇怪怪的新英雄。
    结果没过多久，江皓就顺利掉到了超凡大师。
    番茄对他的称呼也从最开始的“粉毛哥”“躺哥”变成了“熊猫哥”“眼圈哥”。
    当中变化最大的还是爱妹，因为俱乐部的新规定，他再无法保持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习惯，整个人的态度也转变不少。
    有一次半夜，陈茉居然在训练室看见江皓和爱妹在亲热友好地交谈——
    江皓翘着二郎腿坐在电竞椅上，腿还有节奏地一抖一抖。
    他一边在手绘的召唤师地图上圈圈画画，一边噼里啪啦地说：“确实是一代版本一代神，但我们不可能靠版本活着啊对不对，就拿我玩这么久中单来说也是一部心酸史。”
    爱妹瞪大眼睛，听他往下说。
    “你想当年冥火被移除的时候，你知道我内心有多崩溃么，老子就喜欢打爆发流ap，没有冥火怎么打？怎么打？！”
    “结果好不容易等适应了，然后呢蓝药也被移除了，可是我不照旧中单玩得很666吗。”
    他手停了一下，继续说：“我们真不能靠版本活着，更不能靠某个装备某种打法活着，我们靠的应该是对某个位置的理解啊，对上单的理解，对中单的理解啊，对打野爸爸辅助妈妈的理解……”
    陈茉在一边听得好笑，只觉得男孩子特别擅长说教，小词说得有板有眼，一套一套。
    爱妹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