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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想至此,他淡淡道:“哀家倒还是第一次听得一个宫侍能做诗,倒也新鲜。”这话平平静静,语气更是波澜不惊。
    锦瑟坦然的任由他瞧,只笑着点了点头,面对君傲皇太父的称赞,她居然连半句客气话也没有。
    那皇太父见她这样,微微皱眉,似是对她这样一个小小宫侍的态度不悦,但是多年的宫中生活让他早已是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
    转过视线,他慢慢地对身后侍立的尚仪说道:“太女的枕席宫人还没有选定吗?”
    那尚仪本是宫中位分极高的内官,只见他恭恭敬敬地躬身回道:“各位宫中贵人都已选了合适的良家子来,凤后也已拟定了名册,正想请太父过目。”说着,她将手中一本薄薄的金册捧给了皇太父。
    锦瑟顿时服了,又开始晾着她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个枕席宫人吗,也就是个□□的,什么仪式也没有,就是被洗干净了直接扒光了丢到皇女床上给人玩乐的那种……
    只是这样的位分而已,还要人人挤破脑袋地争着抢着,然后上了金册搞到皇太父这里。最让她佩服的是,素鸣叶居然能把自己的性别隐藏得如此滴水不漏,连这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皇太父也没半点怀疑。
    “听说太女殿下还钦点了一个大周的宫人叫湘翠的?”皇太父翻了翻册子,“怎么哀家在上面没有看到这个名字?”
    尚仪看了一眼锦瑟,随即回道:“这大周的宫侍毕竟不是君傲出身的,身家底子都不太清楚,太女殿下又心心念念要得急,奴才们实不敢擅自做主……”
    皇太父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笑了:“心心念念?你们啊,还是不懂女人。这男人对于女人们来说啊,就是那么一回事,没有到嘴里的肉当然是香得不行,还不就是图个新鲜。可只要这肉一到了嘴巴里,它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既然太女殿下要那么个人,你给她就是了,没根没底的不更好,除了一心一意伺候太女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奢望不成?难道还任由这块肉让太女殿下吃不着,这么一直香下去?”
    尚仪自然点头称是,锦瑟的嘴角微微抽了抽。那君傲的女帝也真该来听听才是……
    而原本刚把目光转到她身上的众贵人们也开始偷偷打量起皇太父的神色来,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枕席宫人,是太女身边最末等的位分,可总也算是个半个主子,何况还是个向来不近男色,后院一片清净的太女。虽说这太女正君和侧君的位分已经被皇太父和女帝下了旨意,配了梅家和几个朝中重臣的公子,可这枕席宫人的位分却还是极有用的,身在宫中的各贵人们最想要的无非就是后半生有靠,有子女的自然是想和太女殿下拉好关系,没有子女的就更想傍上这位未来女帝的大树了,因此不少人将身边的贴心宫人荐去这个做这个低位分的枕席宫人,毕竟对只是宫人奴婢的他们来说真正太合适不过,不少人已经算是飞上枝头了,对他们这些主子亦是感恩戴德。
    这些后宫男子们并不知道皇太父对此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于他们来说是个机会,反正明面上怎么说都是为了太女好,是为了皇家传宗接代嘛。
    而事实上君傲的皇太父就和天下所有的父亲都一样,他不喜欢自己女儿的后宫贵君们互相争斗争宠,只希望他们各个贤良淑德,听话本分,而自己的女儿如何风流好色他却不管,纳了多少个狐媚他也不多过问,反正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要不影响到君傲国,不影响到他们梅家的利益,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他当然不是蠢人,也看得清楚此时众人的心思,却并没有因此而着恼,只因为他早就有了准备。
    太女的正君只能是出自他们梅家,这是不可改变的。而在他们梅家的嫡子,意即太女正君真正能在后院掌权之前,那些各个有背景有后台的后宫贵人们所荐的宫人们即使只是来做一个小小的枕席宫人,却也依然是正君的妨碍,对于女儿孙女们的好色,皇太父并不在意,可他也很清楚一个道理,男人只有掌握了一个女人的心才能真正的握住她的一切,对此他可是深有体会的,当年如果不是先女帝对她情根深种,他那个不成器又风流成性的女儿也不会抢到原本应该属于她大姐的帝位。在女尊世界,皇位传长是传统,除非是长女自己放弃,又或者,女帝强行改变主意。所以虽然先皇长女和一些女帝的姐妹们当年也都其实有些随波逐流的意思并不在意皇位,可先女帝因为自己而极为偏心如今的女帝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而这时的锦瑟听他们说来说去,总算有点明白了,只是姓梅的实在是不够聪明,看看坐在这皇太父身边毫不掩饰地将刀子一样的目光朝她身上射来的梅昭侍就知道了,真要夺权也不用把自己梅家的子孙一个个地嫁到皇家吧,这也太司马昭之心了,不过另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出这君傲女帝是多么多么地无能,毕竟对一个帝王来说,任何一个父家戚族过于做大都不是好事……不过再看看满殿的“美人”,锦瑟也理解了,她是实在不会有什么心力去纠结这些事的。其实做女帝做成这样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国家大事有素鸣叶这么个强人操心,后宫有自己厉害的老父亲坐镇,她活得可真比安澜滋润多了。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于皇太父对自己的冷淡和不闻不问的态度,锦瑟知道那不过就是宫中的下马威,不能明着发落自己就只能玩些小手段,也真是可笑,宫里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只会玩这一套。她毕竟也是浸淫皇宫多年,早就习惯了,故而还是泰然自若,鼻尖上连一滴汗也没有。
    倒是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后宫男人们,开始对她的镇定奇怪起来。
    此时梅昭侍正坐在皇太父身边给他剥葡萄,而他身后立着的则是三位低位分的和他同居一宫的才人们,如今却被他这样区区一个后宫昭侍当成奴婢一样的使唤,可见他气焰之盛。
    皇太父仍然低垂着眼睑翻阅着手中的金册,他的动作缓慢,却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威压,只是谁也想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唯有观察入微,又心情放松的锦瑟看到这位君傲的后宫boss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哀家怎么看着这上面倒有不少是出自宫奴或低等宫侍?就算是枕席宫人,可也终究是要服侍堂堂太女的……”
    凤后正欲回话,就听皇太父沉稳和缓的声音再度传来:“这几年宫中一直由你打理,也算是井井有条,不过如今看来这诺大的后宫事务繁多,你也的确有些忙不过来,竟连这样的小事也疏忽了,让一些如此低贱的人去服侍太女,传出去岂不是失了我们皇家的颜面。”
    凤后的脸色白了白,忙诚惶诚恐地起身想要请罪,皇太父说他错了就是错了,压根不需要理由,一个孝字就可以压垮他,即使凤后明知道他不过是借题发挥,却也不敢有半句辩解。
    “当然,哀家知道你做事一直是上心的,只是这诺大的宫里,陛下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光你一个人恐怕也是忙不过来,今日哀家就指了梅昭侍与你一起同理六宫,协助你一起,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将后宫尽心打理,让哀家让陛下都能省心。”
    闻言,凤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而在座的各个宫中男人又有哪个不会察言观色,有了皇太父这一句话,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也十足地把凤后的权利给分了一半出去,梅昭侍则是面露喜色,当即就起身福了下去谢恩,他入宫不过短短半年尚没有一男半女因此不能明目张胆的升他的位分,可如今宫里只要还是梅家的皇太父掌权,就等于是他们梅家的天下,凤后又怎么敢说出一个不字来,凤后看着他喜形于色的背影抿了抿嘴,面沉如水。
    “好了,哀家要的不是你的谢恩,是你真心实意地为凤后解忧。”皇太父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梅昭侍不要太过得意忘形,“如今哀家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太女殿下好,原本给她安置枕席宫人这等小事也用不着知会哀家,让她自己喜欢即可,不过既然金册已经到了哀家手里,那哀家也少不得要说两句。”他忽然看向锦瑟,说道:“哀家看这个大周的宫侍倒是很不错。”
    看戏看了半天,见他的注意力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锦瑟头皮都发麻了起来,她面上却是微笑着:“皇太父抬爱了。”
    见了鬼了,不会是要把她推了去给素鸣叶做什么枕席宫人吧,这不是要让他活活笑死。
    “能入皇太父的眼自然是不易的,岂是一句抬爱足以说明的?”这时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显是在拍皇太父的马屁,锦瑟暗自抬头瞅了那人一眼,只见那说话的男子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妆饰也华丽得很,看人的时候目光微斜,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其实以这个后宫侍君的身份地位,他本是没有资格可以说话的,只是眼下正好有一个契机可以讨好皇太父,他又怎么会放过。
    只见皇太父果然是看了他一眼,这才又徐徐说道:“哀家看你长得端庄,听说还会作诗,既然是大周宫侍,不如就喜上加喜,和凤后选的几个宫奴一起为太女枕席吧,好歹也算是除了奴籍的半个主子了。”
    其实在众人的眼里,这个大周宫侍长得并不算漂亮,可是却让人一眼看过去觉得气质清新,让人感觉很是舒服,想来也的确可以做个枕席宫人。而锦瑟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见她不答,不知道是欢喜得傻了还是呆了,那刚才开口的某位小侍君又笑了笑,弯弯的月芽眼显得很是讨喜:“怎么,你这小宫侍莫非是吓呆了不成?皇太父在问你话呢?还不快跪下谢恩,入了太女的王府,往后可就是贵人了。”
    锦瑟默默在心里送了三个字给他——马屁精!她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却响亮清澈:“皇太父错爱了,奴资质驽钝,实不敢伺候皇太女。还请皇太父见谅。”
    皇太父面色一沉,眉头蹙了蹙,冷笑道:“你倒是谦虚,莫非还看不上这位分?……”言下之意就是说锦瑟有意抗命,心比天高了。
    锦瑟面上态度愈发的恭谨,只是心里早就把个皇太父的祖宗八代就骂了个遍:“奴蒲柳之姿,又是大周的宫人,实不敢唐突了太女殿下,还请皇太父另择佳人,奴感激不尽。”
    其实眼下在座的男人都知道,什么资质驽钝啦粗陋啦,那都是这个大周宫侍的借口,只怕他唯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他不愿意去。只是没有人会想到锦瑟居然会拒绝,还这么正大光明,言辞侃侃的在一国皇太父及凤后的面前毫不留情地拒绝。毕竟从宫侍摇身一变做皇女的枕席算是三级跳,换个奴才早就欢喜得泪光盈盈了,还管什么大周君傲之类的分别?
    当下,不少人沉吟起来。
    而此时锦瑟又不卑不亢地加了一句道:“若皇太父心意已定,还恕奴先行回禀亲王。”
    这话说得和风细雨,可这句话本身,便有着太大的问题。她在暗指自己是大周亲王的人,君傲的皇太父压根无权决定此事。
    当下,皇太父脸色微沉。他瞟了一眼锦瑟,对上她平静的脸色后,冷冷说道:“原来如此。”
    殿中众后宫男人们本来各有私语,此时这皇太父如此一说,他们也同时一凛,不敢再说。
    却不料此时随文君忽然千娇百媚地一笑,轻言曼语的说道:“想不到还是个古板的奴才,看来若是本宫要你过来服侍也得问过大周的亲王了?”
    他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僵持,锦瑟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亦也有板有眼地回复道:“是。”
    随文君看了锦瑟一眼,又是笑嘻嘻的说道:“那可不行,谁让你今日合了皇太父和本宫的眼缘,要知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旁人求还求不来,若是实在怕你们家亲王怨怪,就先回去和她请个旨意吧。”他这话刚落,锦瑟就明白了他是要替自己解围,随文君又接着道:“若是亲王当真舍不得你,就让她多赔十个八个大周的美人给太女赔罪,否则我们可是不依的。”
    他这话一出,明面上是没有对任何人不敬,但是是个人都听出来了这话里是想给这小小的大周宫侍找台阶下了,只见林美人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一双凤目有意无意的看了随文君一眼,挑眉一笑,却又马上将自己的神色隐在眉间。
    “随贵君,不是本宫说你,现在是太父在问话,哪里轮得到你多嘴。”梅昭侍故意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如今在皇太父的撑腰下得了后宫的协理之权,自然愈加不会把这个早就让他看了讨厌的随文君放在眼里。
    原本梅昭侍的位分是低于随贵君的,可是他说话时的口气高高在上,却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高品级的后宫侍君,可是他这个公然发作的态度却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连凤后也没有动一下眉毛,而是低头品茶似乎浑然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随文君自然也知道自己从来不得皇太父的欢心,而后宫中因为他出身低贱却又颇受宠爱,故而也人人视他为眼中钉,自然喜欢看他出丑倒霉的多,而他也习惯了每次在皇太父面前被梅昭侍欺辱,因此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与他多言以免被抓住什么把柄。
    见他又是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似乎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梅昭侍自然更生气了,这后宫纷争原本就是急躁和沉不住气的人先落下乘,而这也是随文君一直都很明白的道理。
    “本宫和你说话呢,你为何不答。”
    随文君恭恭敬敬地起身,他垂着眼:“臣妾已经知错,皇太父面前不敢造次。”
    他的彬彬有礼对比梅昭侍的气势汹汹立即就成为了绝大的讽刺,毕竟有眼睛的谁都看得出现下到底是谁在造次了。
    “既然已经知错了,自然就得罚。”梅昭侍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尤其是这个妖媚的随文君,平日里他总是藏在自己的殿里不敢出来,今日难得有个机会,岂不能当着皇太父的面让自己出出气,于是,他看也不看皇太父而直接越俎代庖道,“来人,掌嘴。”
    而这个时候,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锦瑟竟然又出声了,她轻轻地“咦”了一声,说是轻轻,却在此时落针可闻的大殿上让每个人都听见了,梅昭侍自然也不例外,当然他不知道这是锦瑟故意的。
    于是梅昭侍也就摆着威风派头极大地看着锦瑟,“你想说什么?”
    而锦瑟却只是很平静,非常平静又似乎很不解地说道:“奴方才只是一时惊讶而失态了,原来君傲的后宫品级与大周的不同,昭侍竟可以随意处置贵君…莫非君傲后宫的昭侍之位并非只是五品…许是奴弄错了。”
    她这话一下子就让整个大殿的人脸色怪异起来,而梅昭侍自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本宫这是在替皇太父执行家法,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也敢多话。”
    锦瑟看他一脸铁青,心里好笑,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奴哪里敢多话,正是梅昭侍出口相询,奴才不敢不答。”
    梅昭侍又是一记吃瘪,他狠狠地瞪着锦瑟,不用去看也知道各人的脸色了,的确,一直以来他狐假虎威仗着皇太父的宠爱为所欲为,从来不将后宫所谓的品级放在心里,若非自己才进宫半年又不是太得女帝宠爱,他相信自己早已不仅仅只是个昭侍之位了,何况皇太父一直暗示他,别说这后宫的贵君之位,就算是凤后之位,也迟早未必不可得。因此他从来都对所谓的后宫品级不以为然,然而锦瑟这句话可以说直接戳中了他的软肋。
    “哀家原本预备今日就宣旨的,梅昭侍既然要随同凤后协理后宫,自然不能不抬一抬品级,这贵君之位哀家早已和女帝提过,就等着拟定文书了。”
    皇太父的话此时让梅昭侍面色立即转怒为喜,他知道自己的姑父今日是帮定了自己,不由心下大定,他的目光神气活现地掠过锦瑟身上,看向了随文君。
    而锦瑟此时,又是不失时机地“咦”了一声。
    梅昭侍再次忍不住喝道:“如今你是不是还心有不服?”他已经完全和锦瑟杠上了,而忘记了自己预备借机羞辱随文君的初衷。
    锦瑟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依然还是一副佯装的疑惑模样:“奴还是有点讶异罢了,毕竟在大周,后宫的贵君之位不经过册封便不可以作数的,而正式册封仪式前……。”她说了一半便住了口,似乎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多话而欲言未止,“是奴失言了,想必君傲的后宫规矩有所不同吧。”
    可仅仅两句话却已经把她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太明白了,每个女尊国的后宫,除了最高位分的后宫之主凤后外,余下的便是从一品的皇贵君,正二品贵君和从二品的贵人位份,这样高位份的晋级都是要经过正式的封授,专门通过内侍经过仪式着正服择一吉日拜了宗祠才算仪式完成,而在这些大礼完成之前照着后宫大礼,其称呼与礼仪仍是不能改变的,越是大国,越是在意这些后宫封赐,这也是皇家的规矩以示隆重,毕竟正二品以上的后宫贵君便已经等同于朝中的尚书侍郎了。
    其实此时锦瑟的“不识相”也让皇太父有点头疼了,偏偏他不能不顾及人多口杂的问题,毕竟君傲的颜面和体面还是要的,总不能让人家大周宫侍传出去话说他们君傲的后宫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吧。
    梅昭侍自然不会像皇太父亲思考的那么远,而他被锦瑟几番打岔,已经忘记了要教训随文君的初衷,而将矛头转到了这个极其碍眼的大周宫侍的身上,勃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干脆看着锦瑟喝斥道:“你是存心要和我作对是不是?大周是大周,君傲是君傲,在这里的规矩不是你说了算。”
    于是,锦瑟很乖巧地回应道:“是奴多言了,君傲的规矩……当然不是谁说了就算。”她说着还故意看了一眼皇太父,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到梅昭侍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大殿里几人的表情顿时精彩万分,梅昭侍更是嘴都气歪了,这小宫侍明面上服服帖帖,说的话却总是夹枪带棒,是不是认准了自己拿他没有办法了。
    “说来说去,你竟果真是不愿做太女的枕席宫人了?”皇太父声音很平淡,却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拧着眉头看了她半天,若是平常的宫侍早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冷汗涔涔了,只有锦瑟却挺直了背,一眨不眨的沉默地垂目看着地板好似在发呆。这个皇太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居然哪壶不提就开哪壶,被他直接直捣黄龙,把个话题又给绕了回来直接戳她的软肋,有一套。
    这时,梅昭侍又出声冷笑道:“皇父也实在太优待这小宫侍了,照我看来,不过是个小宫人罢了,他的意见有什么好在意的,就算是给太女做通房也是便宜了他了,哪里由得他做主。至于亲王那里,还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儿。”
    等他入了太女宫,也就等于是他们君傲的奴才了,到时候圆的扁的,还不是任他们揉搓,也更加名正言顺了。梅昭侍只略略思索片刻就想明白了自家姑父的用意,不由得意地眉开眼笑。
    锦瑟却并不买账,她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回道:“梅昭侍说笑了,就算亲王那里只是一两句的事儿,也得通报了才成不是,何况一奴不侍二主,如今奴仍算是大周的人,身不由己,又怎能轻易答应。若如此,岂不是背主之罪吗?”她说时,是看着这骄纵的梅昭侍说的,只是那一双眼睛里虽然带着笑,却开始有些冷意了。
    梅昭侍面色一僵,而其他人也微有错愕,有些不了解内情的只万分不解为什么这大周宫侍非要把这天大的富贵朝外推,而更多懂得察言观色的已经瞧出了一些倪端来,故而只矜持地摇着扇子看着别处不语。
    “你这小宫侍好大的胆子,你以为皇太父是为了什么这般看得起你让你入皇女府?”
    “奴的确不解,还请梅昭侍赐教。”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马上接了来。众人顺声一看,只见这大周宫侍居然眼巴巴的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瞧着梅昭侍,脸上是最诚恳不过的询问,好像她真的很迷惑很不解一般。
    这下梅昭侍真正被气着了,他面色气得铁青,狠狠的瞪着她:“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是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周来的奴才罢了…若非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堂堂君傲的皇女…”
    “正如梅昭侍所言,奴的确是配不上。”锦瑟仍旧是朝着他老神在在地一笑,表情恭敬,语气却充满了调侃,顺水推舟的就把皇太父的旨意给光明正大拒了。
    见她如此说,梅昭侍气更是得脸色惨白,他忍不住起身皱眉喝道:“王允儿,这里可是君傲的皇宫,不是你们大周,便是本宫现在直接在这里处置了你,你们大周的锦亲王又能如何?”
    这一句话实在是对锦亲王的大不敬,连皇太父听了都忍不住皱眉:“住口。”
    他怎么会看不出锦瑟是刻意相激让他说错话,可偏偏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点破这一点,只是斜睨着了他一眼以为警告,口中冷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用来干嘛的。”简直是个猪。
    他一怒之下,空气中就变得阴森森的。几位后宫男子,就算是梅昭侍,也似产生了惧意。因此也不情不愿的住了口。
    听到梅昭侍如此肆意的话,其实皇太父很想抚额,若非他们梅家当初青黄不接,在女帝成年之初并没有合适的适龄男子入宫,凤后之位当初也不会轮到别家,他也更不会让这么一个不成器的旁系的庶出儿子进宫,不过幸好,真正懂得进退,被梅家全力教养出来的嫡系公子还是颇为知机,懂得进退的,而那位公子现今虽然才十三刚刚及簈,却还算是心思沉稳,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若非是为了等他长大配给皇太女,皇太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明里暗里的阻止和压下了不少素鸣叶的亲事。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面对皇太父的怒气,锦瑟似乎毫无所觉,相比那些脸色发白的后宫贵君们,她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抖一下。
    皇太父这回总算是明白到这个大周小宫侍的厉害之处了,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宫人都有如此胆识,不由心中微微就有些寒意,遂又淡淡问道:“哀家会派人与锦亲王请旨,让你脱离奴籍,你还是领旨谢恩吧。”言罢,他再没有给锦瑟说话转圜的余地,就立刻吩咐宫人道:“去派人下彩礼给大周亲王。”
    皇太父这人,惯常说话处事,喜欢不动声色,便是夺人性命时,也会面带微笑。如他这般严厉下令的时候,还真不多,可见锦瑟的胡搅蛮缠,真的是把他逼急了。
    那宫人应声预备退下,锦瑟终于深知她只有出狠招了,只见她泫然欲泣,哀凄道:“皇太父的美意奴本不该再三推拒,可奴虽不过是蒲柳之姿,却也是大周人,双亲尚在不说,便是对故土家乡之情亦是难以割舍,如今远离父兄,千里迢迢到君傲却不曾想连再回去侍奉双亲的机会都没有了,这让奴情何以堪……。”一番话明里暗里,挂着孝道和忠国的大旗,却又分明在暗指堂堂君傲的皇太父强人所难,逼人为妾。
    此时满殿的后宫贵人们都是噤声不语,唯有皇太父面色一冷,任谁都知道,太女殿下并不缺少枕席宫人,而他堂堂皇太父竟然还强迫性质地要求这样一个并不甘愿的大周奴才去服侍太女殿下,传出去简直是等同在他脸上扇了一个巴掌,毕竟身在高位的人,也不得不时常为了地位而考虑到名声。
    梅昭侍却不是个足够聪明灵透的,他不屑地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莫非以为回了大周就能找到好人家?就你这样的货色,能攀上太女殿下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居然还挑三拣四了,难道你以为自己还可以嫁给你家的主子锦亲王?就算如此,还不过还是做个小?算是个什么东西。”
    锦瑟一听更觉得好笑,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梅昭侍点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梅昭侍说的极是,不过奴才家中自小便有祖训,宁可嫁到平头百姓家做正夫,也不为贵人之侍…毕竟为人做小,的确不算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