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电话里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机那头的张晴正在厨房炒菜，没听清她的话。
    全小芝不得不在她关火后又说了一遍。
    “怎么突然不写了，你准备换工作？”
    哪怕隔着电话，全小芝也完全想象得出自己妈妈皱着眉头的样子。
    这也难怪，当初拍着胸脯说这就是她想以之为生并热爱的职业的可是她自己。
    “算是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跟父母说清楚，而且毕竟老一辈人对游戏这方面也有点成见。
    “我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不是一直有打一个游戏吗，”全小芝解释说，“我决定去打那个游戏的职业，已经有职业战队邀请我了。”
    当然，她没说那个战队还没有完全成型。
    她一口气说了下去。
    “过几天我会定回家的机票，那个战队暂时是线上的形式，等基地准备好了我就会搬出家里，住到基地去。工资待遇问题我之后还会再谈，我现在的打算是想先完结了手上这本以后暂时封笔，直到我退役为止。我主要是想……要是就这么框定我的一生，那我接下来活得也太没意思了。”
    “我想……试试其他的可能。”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全小芝正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忽然听见张晴来了句：“就这事？”
    全小芝：“……啊？”
    “还想着你这么严肃地打电话过来是这两天终于给我们找了个女婿回来了呢。”张晴哼了一声，“你说的没错啊，年轻人不就是要出去多闯闯，腿就在你自己身上长着，我们还能拘着你不成。”
    她忿忿地补充了一句。
    “想干什么就去干，我跟你爸像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吗？”
    过了半晌，张晴又开了口。
    “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就回来，”她语调难得地温柔，“天塌下来了有我跟你爸在前面顶着呢。”
    全小芝觉得自己眼睛有点酸，接着故意拖长了腔调：“妈，你看看你说的，我这还没回家呢，离去基地还早着呢。”
    “我都二十三了，自己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你跟我爸安心养老就成了。”全小芝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多问了那么一句，“那你跟爸那么通情达理，我做什么选择都支持……那为什么还一直催着我结婚啊？”
    张晴：“这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
    多问了这么一句的全小芝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又被拽着这件事絮叨了足有十多分钟的代价，然而她最后还是笑着挂了电话，敲开史悠悠的房门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恭喜啊。”早就知道她已经下了这个决定的好友笑道，把手上的书放到了一边，“说起来，你们那个战队叫什么名字啊？”
    全小芝：“……啊。”
    看到她这个表情，史悠悠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全小芝心虚地挠了挠头。
    还真是……只有这个问题她忘了问。
    她马上解锁手机戳开企鹅，打开跟凌久的消息列表。
    这两天她也问了对方不少关于未来战队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基本上都很靠谱，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去谈许在竹那天之后的告白，对方确实给足了她考虑的时间。
    缘分已到：突然想到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没问。
    缘分已到：战队叫什么名字？
    凌久：这个啊。
    凌久：gsq。
    凌久：我本来只是开玩笑提提的……没想到真被他们采用了。
    缘分已到：？？gsq？
    缘分已到：是有什么来源吗？
    凌久：搞事情啊。
    全小芝：“………………………………”
    她望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沉默。
    ——你那两个朋友是逗比吧？！
    第三十二章
    凌久的那个朋友，真名姓秦名天, 前两个赛季也都是五百强, 这个赛季虽然打的少了, 但也是转型去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守望先锋》的各类数据分析中——尤其是各个职业战队及他们在职业比赛中的表现。
    这一点是在全小芝在与其正式见面前从凌久那里了解到的，而在真正见到秦天这个人时，发现也算符合她想象中的形象。
    本来也是……会同意用“搞事情”这种名字来命名战队的，也不会是什么过于严肃古板的人。
    “不过你也别看他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许在竹之前跟她悄悄说道，“其实训练上要求非常严，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这是在所难免，全小芝完全理解。
    倒不如说，就是这样她才比较放心，一个严于要求队员的教练, 一个无所事事、连每个选手该做什么样的练习都不清楚的教练, 怎么看都是前者对战队的未来要有益得多。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秦天提出想要和她单独谈谈，全小芝知道这当然是要加入这个战队的必要过程，于是也欣然同意。
    战队基地仍然在筹备中，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秦天家办公用的书房，秦天的工作毕竟与电竞有关, 书房里摆放着两台顶级配置的台式电脑——看着就比当初只是想着将来可能要打游戏而按照市面上部分评价组装机子的全小芝要专业多了。
    她坐在沙发上, 扫了一眼书架, 不由咂舌, 秦天整理出来的纸质资料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在一起, 上面贴着的标签可以清楚地看出是分属哪支战队，又可以细数到哪次版本哪次补丁对战局变化所带来的影响。
    人要是细致到这个地步就有些可怕了。
    “之前已经做过了自我介绍，不过我想现在还是再说一遍比较好。”他道，“我是秦天，之后会作为gsq战队的教练兼数据分析师。”
    正如许在竹说的那样，别看秦天平时是笑眯眯的样子，然而涉及他所在的专业领域，语气就不自觉地带了些严肃和压迫感。
    “我看过了你的生涯资料，常用英雄是安娜、天使、卢西奥，”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以及黑百合。”
    “有一点我必须指出来，由于这个赛季的加分机制的原因，天梯的分数相较于前两个赛季而言普遍有些偏高，所以在这样的状况下，就算辅助玩家的职业门槛普遍较低，以你的分数来说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秦天接着说：“如果不是凌久的举荐，以你现在的条件是很难成为职业选手的。”
    “我知道。”
    全小芝自然知道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她也没想着用自己打天梯的时间还是比较少来做辩解，那些原因对上个赛季的她来说当个借口还行，在职业面前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秦天说的也并不夸张，尽管她生涯最高是四千三百多分，然而现在又回落到了四千一，四千分段左右和四千三百分以上确实是两个世界。
    固然有职业队会招揽三千七八百分以上的玩家，然而那些多是些女队。
    电子竞技并不像传统的体育比赛，没有专门的性别之分，也就没有专门的女队职业比赛，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以实力而以性别来招揽选手本身就是以妹子为炒作噱头来建立的“花瓶队”。现在的电竞圈中，真正的女性职业选手少之又少，好在也不是没有，而且将来还有愈来愈多的架势。
    “但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秦天说，“他这个人我也知道，如果是他向我推荐人，那必然不会有什么其他原因，而是这个人本身的实力值得他这么做。我不担心你以后再辅助位上的发挥，我想说的是另一点。”
    “你也清楚，在目前的职业比赛中，黑百合这个英雄很少出现。职业比赛也跟路人天梯的配合不一样，狙击手很容易被敌方克制。”
    他解释道：“所以我想知道，你的黑百合值不值得我们去建立相关的战术。”
    秦天的话很在理。
    全小芝觉得自己有点紧张。
    “我应该怎么做？”
    她问道。
    “我看过b站的那个视频，确实打得不错，但很可惜的是全程只是那个主播的视角，而没有你的第一人称视角。”秦天指了指旁边的电脑，“我想看你打一场天梯，看看你发挥如何。”
    很合理的要求，但是……
    全小芝：“那什么……我今天来没带鼠标没带键盘。”
    “那也没关系，”他问，“你的鼠标是什么型号的？”
    她有些懵逼地报上了自己鼠标的型号，接着就看见对方想了想之后，打开书柜的某个抽屉后从盒子里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同型号。
    全小芝：“………………”
    厉害了我的哥。
    “你用的正好是很多人比较推崇的那一款，我这里刚好也有。虽然比不上你自己用了那么久的那个鼠标，但手感起码还是很接近的。”他换掉了其中一台电脑的鼠标，示意她坐到电脑跟前，“键盘就算了，你稍微适应一下，等下你自己改一下鼠标dpi。”
    如秦天所说，全小芝在电脑前坐下，登陆上自己的战网账号，正开始在游戏中搜索比赛时，觉得秦天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她慢慢转头，问道，“我现在的感觉就像被家长监督学习的小学生。”
    秦天：“…………………………”
    “习惯就好了，”沉默了片刻后，他说道，“如果以后真的要打职业的话，别说线上赛了，线下赛可是摄像机在你脸上打转的。”
    他的话还是带有一定的夸张成分，不过全小芝也不在意，她只是对有人坐在一边看自己打游戏有些别扭，至于别的……凌久那三十万观众可不是摆设，她要适应过来也用不了多大的功夫。
    言谈之间，她已经排了进去，地图在好莱坞。
    全小芝戴上耳机跳到队伍语音，二话没说地秒选了黑百合。
    由于战队还未完全成型，姑且还不存在试训之类的问题，接下来无非是磨合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即是说，横在她面前的一道很重要的门槛，就是眼下这场天梯比赛。
    对于黑百合这种异常吃手感和发挥状态的英雄，就一场天梯来判断实力也许会有些武断。然而职业比赛也并不同于排位，在排位里，她面对的压力要小得多，只需要跟队友解释一句“今天的手感不太好”，输了的结果无非也就是扣上十多分或者二十多分，然而职业赛中就大大不同了。
    第一回合，他们先作为进攻方。
    在好莱坞这张地图里，进攻a点时，黑百合其实并不是那么占优势。
    大门正面的二楼固然可以作为狙击点，然而视野被大门所局限，能够狙到的地方也就只有大门内的三楼。防守方那边会在这里站着的通常是76，但站在目标点旁边二楼的安娜时刻注意着76的血量，再加上76本身也有奶棒回血，同时疾跑可以让他迅速转移阵地，留给狙击手的机会寥寥可数。
    她利用抓钩跳上二楼，果不其然地在空了一枪之后，对面76马上朝她这里点射两发后一发榴弹射了过来，而后跳下三楼开始选择打地面。
    看来此路不通。
    那她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全小芝一边等着钩子的cd，一边和安娜天使一起挂后输出，虽然这么说，不过除了出来蹭波能量的毛妹，对面也都严严实实地躲在大锤盾后，她除了破盾以外还真什么都做不了。
    接着，cd读条好了。
    此路不通无非换一条路走，而黑百合这个英雄，在遇到敌方利用大锤的盾或者掩体来规避视野时，也并非毫无办法。
    全小芝依稀记得自己在大师分段时跟凌久一起重建帝国搞事，那时她也是在好莱坞飞天狙偷掉对面人头，不过这次是反着来的。
    她利用高处墙壁跳跃在了屋顶上空，准星瞬间锁定了在后方奶人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