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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宋轶眼珠子转了转,“如果, 我替你画出了罗敬辉和赵石十五年前的画像,我们之间的恩怨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楚流云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她,突然拉开领口, 指了指脖子上那块红痕,无耻地说道:“当年你把我当成某人,对我始乱终弃,看看,被你舔过的地方都结疤了!”
    宋轶恼了,尼玛你糖浆做的啊,舔一下还能少块肉,还能结疤?
    不就是酒后乱了一下性,你不是还把老娘直接砍晕了吗,这笔账要怎么算?
    “你到底想怎样?”宋轶要哭了,没见过讨债讨得这般不依不饶的。
    “简单,让我舔回来,这笔账可以一笔勾销!不过,我也要舔出这种疤才算数!”
    宋轶一个瓷枕砸过去,“滚!”
    楚流云手一抬,不费吹灰之力,将瓷枕接入手中,笑道:“我就当这是定情信物了!”说罢,抱着带着宋轶体温和香气的瓷枕离开了。
    窗户外,薛涛看着他家殿下的脸,明明前一刻钟还煞气腾腾,后一刻钟怎么突然就收敛起来了。
    “不追吗?”
    刘煜摇头,不确定地看着薛涛:“你觉得,本王和楚流云可有相似的地方?”
    那句把楚流云错认成某人,实在太撩人了。
    刘煜负手而立,逼格高远,硬生生将自己在寒风中站成了一株玉树,直晃得薛涛眼晕。
    薛涛将刘煜看了又看,他家殿下从左侧脸看过去,线条最是迷人,饱满额头到挺直鼻梁,乃至嘴唇到下颌骨,借着灯影,勾勒起来如梦似幻,这样线条流畅感他还未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
    薛涛又将五官拆开来看了看,肯定地答道:“没有!殿下与楚流云是截然不同的!”
    刘煜横眼,“难道你没看出一点相似之处?”
    “绝对没有!” 薛涛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实事求是,刘煜冷幽幽瞥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楚流云刚凭借高超的身手七绕八绕绕出出司隶台的重重守卫,好不容易跳出高墙,便看到不远处长着一名男子。
    “人可以走,把枕头留下!”刘煜气势凛然。
    这是头一回楚流云与刘煜对上,两人少年成名,盛名在外,自然是知道彼此一些生平事迹的。对于这个害得他被宋轶舔了一口,心里阴影至今没有驱散的罪魁祸首,楚流云是心存芥蒂的。
    “这是宋轶送我的定情信物,岂能留下?”
    定情信物?
    刘煜的眉头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拔剑出鞘,“不放手,那便把手也留下吧!”
    楚流云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杀手,这剑不但快,而且准。明明冬天的夜晚并不明亮,他却在一丈开外,精准无比的朝他手腕砍过来。
    上过战场的人都有一种血性,楚流云没料到白日里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豫王殿下,一旦发作就如一头猛兽,势不可挡。即便是自己被突袭,也着了道。
    若非反应快,那手腕都要被齐齐切断,瓷枕随着一缕鲜血脱手而出,转眼,已经稳稳落在刘煜手里。刘煜收剑一句话未说,跃上院墙便要走。
    “豫王殿下喜欢宋轶?”
    刘煜顿足,居高临下看向楚流云。手腕受伤的楚流云一点不见败军之将的颓丧,反而兴致盎然,仿佛有人跟他一起掉进粪坑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
    “你是抓不住她的。”
    刘煜身一僵,待要追根究底,楚流云已经扬长而去。
    “你是抓不住她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刘煜的脑海中,弄得他一宿未能入眠。
    翌日一早,有人来敲门,刘煜看了看尚不明亮的窗户,不是很甘愿地去开门,只见小色狼一身寒气站在门口,感觉到室内的温暖便往里面窜。
    刘煜阻拦不及,只得反身将门关上,忽忆起床上那个瓷枕,又不动声色地回到床边,将被子拉过来盖住,这才看似平静地问道:“这么早?有事?”
    “方才去府库借一样东西,那边管事说要经豫王你批准,所以我才来叨扰。”
    宋轶蹲在炉边烤火,炭火差不多燃尽了,刘煜随手往里面填了两块炭,不一会儿火势起来,热气蒸腾,宋轶冻得白紫的嘴唇变得红润,凸显得唇形特别好看,像一粒鲜嫩的殷桃,挑逗着人上去啃一口。
    刘煜垂眸,将视线落在炭火上,“司隶台府库收纳的多为司州各地军政卷宗,其次便是一些案子的相关证物,你要借什么?”
    “豫王还记得上次卢将军拿的说王家军全军覆没时用的兵器吗?我记得是你收下的。”
    刘煜一惊,抬起头,“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出自罗家坞堡。”
    刘煜自然知道她想查什么,“这不过是有心人诳卢君陌的,未必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若真是,那岂不是十多年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但也未必就不是。”
    “你想怎么查?”
    “这个,我自有办法。”
    吃过早饭,宋轶便在薛涛的护送下再次去了定远侯府,这次没有凤羽夫人作陪,罗丹琼直把她在寒风中晾了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
    看宋轶冻得爪子通红,罗丹琼很是满意,“宋先生倒真是艺高人胆大,今日就敢上门来。”
    宋轶莞尔,“罗姑娘这话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既然接了定远侯府的银子,这画我自然是要画完的。”
    罗丹琼也不跟她辩,请了人进去,薛涛要跟,却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婢女给拦了下来。
    宋轶冲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进得内院,罗丹琼说:“三日后,皇上会在御花园设群芳宴,让豫王殿下亲自选下未来王妃,我就一个要求,让我的画能一眼被他选中!”
    一挥手,一众婢女手里端着捧着各色衣物珠钗,排成一行站在宋轶面前,任她挑选。
    “听闻宋先生很能为人扬长避短,我不懂江左士族品味,只能麻烦你替我挑选出最合适参加群芳宴的衣物了。”
    宋轶看了看,心里琢磨着刘煜最讨厌什么,小爪子刚落在一支俗艳的红绿宝石镶嵌的孔雀造型步摇时,罗丹琼的声音再度响起,“在我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可用的,一种是不可用的。对于可用之才,我会对他礼让三分,若是不可用之人,即便是乱棍打死我都不会眨一下眼!”
    宋轶默默地将爪子从俗艳的孔雀步摇移开,迅速挑选了一套装扮,让罗丹琼试试,并为她换了个发髻,确保连自己都满意了,这才停手。
    罗丹琼面色无波,道:“还不错。果然没看错你。”
    今日这画画得非常顺利,宋轶拿出她的专业水准为罗丹琼打造了一幅梦寐以求的美人图。连罗丹琼自己看了都露出一丝惊艳,但这丝惊艳只绽放了那么一瞬,便收敛得一点不剩。
    转而老气横秋地问宋轶:“你想要什么赏赐?你今日做得这般妥帖,定是有求于我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简单。
    “其实,宋轶还真有一事向求。过两日,是一个朋友的生辰,他一直很想要一把罗家坞堡铸造的玄铁剑!”
    罗丹琼眯眼,“玄铁乃天降之石所炼,可遇不可求。”竟然开口向她求玄铁剑,这心未免太大!
    “可我听闻此番进京,定远侯府向王孙公卿送的正是这种剑。”
    罗丹琼道:“若宋先生坚持,玄铁剑我可以做主送你一把,但宋先生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无论这几日谁再请你画画,你都不能画!即便要画,也不能画得比这幅好!”
    看看,即便是坞堡女公子,也洗不掉这种勾心斗角的劣根性。
    “这是自然!”
    罗丹琼跟婢女耳语了几句,婢女出去,不多时便回转,手里捧了一只红木剑匣。宋轶打开,取出玄铁剑,看了又看,不耻下问道:“我不用兵器,也不知道剑的好坏,更不知道如何识别罗家剑。”
    婢女嘴角动了动,看向罗丹琼,果然如她们所料,宋轶不懂剑,随便送给她一柄她也分不出好坏来。
    婢女上前,很是体贴地说道:“我们坞堡所铸之剑,剑柄剑鞘都有罗家坞堡的月牙标记。”
    宋轶一扫,果然有。
    “那这岂不是很好被人冒用。随便一把剑刻上这个标记,就能冒充是罗家坞堡所出。而且我记得罗家也为军队大量打造兵器,若有心人用次品以罗家名义售卖给军队,岂不是会害死很多人!”
    婢女不乐意了,“谁敢冒充罗家堡的兵器?简直活得不耐烦了!何况,罗家堡的兵器是说冒充就能冒充的吗?光这铁质就是不一样的!”
    “咦,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我看着都差不多啊!”
    “罗家坞堡铸造兵器所用的铁矿并非一般的赤铁矿,而是轻铁,这种矿石锻造出来的剑更轻更柔韧更坚固。”
    宋轶听得似懂非懂,“可,这要如何鉴别?”
    罗丹琼终于发话了,“宋先生可是怀疑我给你的并不罗家铸造的剑?”
    “非也非也!我只是怕无法向那位朋友证明我拿到的是罗家的剑,他可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
    “很简单,罗家剑剑身泛白,而且无论放置多长时间都不会生锈。”
    泛白?不会生锈?
    宋轶笑眯眯地收起剑,“原来如此啊!”说罢,十分诚恳地感谢了一翻。
    临走时,她突然问,“罗家为人打造兵器是不是都会有罗家的标记?”
    “一般都会!”
    哦,这么说,也有不会的时候啊。
    宋轶带着所谓的玄铁剑兴致勃勃地离开了。
    “这个宋轶果然蠢!”婢女十分鄙视,“随便一把轻铁剑便代替了玄铁剑,她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罗丹琼冷笑一声,蠢才好,不是吗?她就喜欢把这些蠢货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
    那厢宋轶上了马车,仔仔细细地将这把剑打量了一翻,对兵器她的确不懂,但看人心还是看得出来的,这当然不是玄铁剑,她也没指望能拿到玄铁剑,她本来的目的就是一把罗家铸造的普通剑而已。
    只不过开口要一把普通剑,难免被人怀疑,何况以罗丹琼那目中无人的个性,用普通剑代替玄铁剑让她在朋友面前自取其辱才符合她的人品。
    回到司隶台,她便将那柄断剑和这柄剑做了对比。断剑剑柄上没有罗家标记,历经十余载,剑身白不白她是看不出来,但是这柄剑没有锈斑是真的……
    如果定远侯一家真与当年王家大军全军覆没有关,如果定远侯真是楚流云什么失散多年的亲戚,那岂不是这回得跟他为敌?
    定远侯府,罗敬辉回府便听得宋轶来府上的事。他虽然不像江左士族那般在乎风评,但也知道人言可畏,这些叼着笔杆子搅风搅雨的,能不得罪便尽量不得罪。
    可当他听到女儿津津乐道拿一般的轻铁剑代替玄铁剑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个刻意来求玄铁剑的人却分不出玄铁剑和轻铁剑?”
    “不止如此!她连罗家铸造的剑与其他剑的区别都不知道!江左的人也不过如此!亏了坊间还传言她多厉害多聪明,结果也不过一个蠢货罢了。”
    罗敬辉轻轻叩着茶几,若有所思,“她还问了些什么?”
    罗丹琼便将宋轶所有蠢问题都禀报了一回,罗敬辉听不出这其中的蹊跷,但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不是无的放矢。
    听完女儿的话,他即刻命心腹将宋轶的所有生平事迹都查一遍,连她出的画本都没放过,很不巧,漱玉斋最近出的画本正是上次尸毒爆发前的天谴。
    第一本画的便是一个将军带兵打仗被人伏击,全军覆没,战场上,除了尸山血海,还有很多断剑。
    若是寻常人看到,定然以为这是在说明战事的惨烈。将士们面对一波又一波的伏兵,连刀剑都砍断了,最终只能肉搏,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可看在罗敬辉眼里,却完全变了色。
    这,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换卷之后似乎一直不在状态,但强迫症又不想断更,不知道要不要修文,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