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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这李显实在不想表面上看起来的好相与。
    李显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开始一颗一颗扣着衣裳上的扣子,一边看着永宁公主,并不惊慌,反而还带了点笑容,道:“公主怎么来了?”
    永宁公主被他的态度也惊了一惊,可是很快,本来的性格就占了上风。永宁公主冷笑一声,道:“难怪你日日不与本宫同房,也不觉得不快。上次本宫来这里,还以为你在这里藏着什么美人,却是一无所获。以为你还真是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没料到李大公子竟然是爱好有别于常人。”
    正因为李显只喜欢漂亮的男孩子,所以对于永宁公主,他也没什么喜爱之心,自然而然的,永宁公主以有了身孕为借口不与李显同房,李显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会求之不得。
    李显笑了笑,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特殊的爱好,公主有,我自然也有。只要这爱好没有妨碍到别人,都可以的不是么?还是,”他看了一眼那些跪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公主实在不喜欢我这个爱好,需要我改变呢?”
    “谁关心你这些见不得人的爱好?”永宁公主不屑道,“本宫才没有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但是李显,你杀害了本宫的孩子,本宫就要你付出代价!”
    “杀害?”李显一愣,道:“公主是弄错了吧,我怎么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永宁公主看着他,李显一脸惊诧莫名,永宁公主差点相信李显是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情。可是她很快道:“谁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日日吩咐厨房煎好的药渣,里面有致人小产的药材,若不是本宫小心,便要着了你的道还不知为何。你看你的伎俩不行,便让人在路上推了本宫一把!本宫小产,全都是你一手造成!”
    “公主,”李显闻言,毫不动容,只道:“安胎药里的药材,自然可以是煎药之人在其中动的手脚。怎么能怨我?我能体谅公主痛失孩子的难过,却不能理解为何公主要将这些事都怪责在我头上。那可是我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我有什么理由,去谋害自己的孩子呢?还是说,”李显微笑道:“除非这不是我的孩子,倒还说得过去。”
    永宁公主一听,心中惊疑不定,她不知道李显究竟知不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如果不是他的,为何要让自己小产。如果知道的话,便是知道,自己此刻也不能承认,只能一口咬死是李显所为。
    她冷笑道:“你少来胡说八道。本宫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此事本来就是你所做,李显,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本宫的孩子也敢害!”
    “公主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孩子,却丝毫不提我,”李显轻飘飘道:“旁人听上去,还以为公主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这般剑拔弩张呢。”
    他怎么都不肯承认此事是自己所为,永宁公主恨极,又不能在这里承认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李显的。找不到李显杀害孩子的理由,况且李显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永宁公主也不能拿他怎样?
    她的大部分侍卫都留在公主府,留在李家的一小部分侍卫,怕是也不能把李显怎么样。她还能怎么样?眼下也不能冲过去把李显杀了,这不是因为她不敢,而是暂且做不到。
    “总之,此事就是你所为!”到最后,永宁公主也只能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句,“你等着吧,李显!本宫绝不让你好过!”匆匆走了。
    永宁公主走后,李显面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少年们,眉头一皱,道:“滚出去。”
    那些少年们便抱着薄薄的衣衫,退到外面去。李显一个人在书桌前坐下来,桌上甚至还有一些莫名的痕迹,屋里散发着耐人寻味的气味。他坐着坐着,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莫名的烦躁。
    永宁公主根本就是一个疯女人。
    不知为何,竟然被她发现了那些药渣的事。李显自认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除了他的心腹之外,并无人知道。而他的心腹是绝不可能将此事泄露的。以永宁公主的脑子,如何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本来若是不怀疑到自己身上,此事要搪塞过去十分容易。但现在永宁公主知道了这一层,事情就变得难办了。谁知道永宁公主接下来会做什么事?她嚣张跋扈,不懂后果,根本不会思考太多,若是一心想要报复李家,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十有*会两败俱伤。
    李显从桌下抽出一张纸,搁在一边的笔还带点没用尽的余墨,他写下几个字,粗糙的,笔墨不饱满的三个字:沈玉容。
    也许这个名字能让永宁公主有所收敛。
    但愿她能想清楚,冷静下来。
    ……
    另一头,回到屋里的永宁公主简直大怒,她坐在塌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的狠了。她道:“李显这个混蛋!”
    梅香开口安慰道:“殿下先别急着生气,至少今日大约可以确定,李大公子的态度,看上去的确就是凶手。倘若不是,他自然会着急的为自己辨别,可是今日李大公子的态度,虽然否认,却一点也不急着证实自己的清白。好似……好似知道殿下也不能拿他怎样一般。”
    “本宫不能拿他怎样?”永宁公主把桌上的茶壶水杯蓦地一拂,茶壶水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在夜里听的人分外刺耳。永宁公主怒道:“本宫偏偏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他不承认,”梅香道:“他不肯承认谋害了小殿下,况且在别人看来,他也的确没有理由杀害自己的孩子。”
    “不承认就罢了?”永宁公主道:“他不是在自己府上豢养娈童吗?还是以救助孤儿这样的名义,甚至还毒哑了他们。这位李大公子的嘴脸,是时候让天下人看清了。本宫便不能指认他杀害了本宫的孩子,至少可以选择和离。况且也能让天下人看看,皇帝将本宫指给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是何居心?”
    若是如此,将李显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她就能名正言顺的与李显和离,且将过错全都推到李显身上。皇帝如此识人不清,百姓们也会认为是皇帝的不是。恰好能给成王创造机会。
    梅香想着想着,道:“这也可以。只是殿下打算如何揭露李大公子的真面目呢?”
    好一会儿,屋里都没有动静。梅香等的都有些忍不住的时候,永宁公主终于开口了。
    她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李显有恃无恐,我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他的丑事全部说出来。这样一来,事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李家,也只能乖乖的认命。”
    “这就是招惹了本宫的下场!我要他们李家,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戳脊梁骨,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
    这一夜,李府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别人知道。燕京城在沉寂中,等来了下一场春雨,春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冬日的寒气一日比一日浅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地温暖。
    但春日来的特别缓慢。
    街道上行人打着油纸伞,行色匆匆的走过。农人却感激这场春雨,从春日就开始等待秋日的丰收。
    一片祥和中,朝中近来似乎也是十分和气,却无人看见平静水面上的暗流涌动,只等着有一日风雨俱来,洪水滔天。
    洪孝帝上早朝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准时。和先帝不同,先帝到了年老的时候,喜爱享乐,对于上朝这回事,不怎么热络,甚至于几天才上一次,一月也上不了几次。而洪孝帝和先帝的不同之处在于,自他登基起,日日早朝,没有晚过,也没有耽误过。
    看上去像个勤政爱民的君王,从他坐上皇位当小皇帝开始,一开始是战战兢兢,坐在那里上朝,朝臣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势力单薄的小子。到了现在,虽然一些人仍然这么认为,但也有一部分人,不再敢小看他了。
    日日都是那些事,兴修水利工程啦,前些人拨到的赈灾银两啦,该充盈国库啦,总归是太平盛世,也没什么风浪。说的人说的不甚起劲,听的人也听得看上去像在敷衍。
    一年里有无数个这样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许多年。
    快要下朝了,诸位同僚没有再可以上奏的日子。正在这时,突然间,一个女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皇上!”
    大殿之上岂容女子喧哗,众人一看,居然是永宁公主,她不是从殿前过来的,而是从殿后,推开了阻拦的太监跑过来的。她大约是下了力气挣扎,衣裳都有些凌乱,她的妆容今日看起来也分外凄惨,也许是因为通红的眼眶,也许是因为苍白的脸色。总而言之,朝臣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总是精致娇艳,不肯让人一分的公主殿下,第一次出现这般柔弱凄惨的模样。
    “怎么回事?”洪孝帝怒道,“谁让她进来的?”
    这不合时宜。
    “皇上!”永宁公主却是扑倒在地,对着洪孝帝连磕几个响头,哭道:“求皇上看在亲缘份上,救救永宁!您若不相救,永宁就要没命了!”
    有人看见过高高在上的公主磕头么?似乎没有人看到过。即便是对着洪孝帝,这也是永宁第一次。从前她仗着先帝对刘太妃的宠爱,对尚且还是太子也不放在眼里。便是洪孝帝登基后,永宁也对洪孝帝只是表面附和。
    这般模样,像是真的到绝境了,走投无路之举。
    站在前边的李仲南父子眼皮子狠狠一跳,谁也没料到永宁公主会这样突然冲出来。这公主仗着自己的身份从来为所欲为惯了,便是金銮殿也敢随意闯。这是李显没有料到的事实。他以为永宁公主就算再嚣张,到底也要顾及几分李家的身份,至少要顾及成王。他们是成王的人,永宁公主就算是要对付李家,就是要削弱成王的势力,她若是有脑子,决计不敢这么做的。
    但永宁公主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绝不会多想一分,想要谁死,谁就得死,这才是她一贯的准则。
    李显忍不住朝成王看去。
    成王也是一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些日子,他忙着自己的大事,对于永宁的事情,并不操心。想着李家看在自己的脸面上,也绝技不敢亏待永宁。永宁虽然任性了一些,只要和李家没有大的冲突,都不会出事。
    但今日永宁贸然闯出来,令李家大吃一惊的时候,也杀了成王一个措手不及。一边是他的妹妹,一边是他的心腹。平心而论,在这个关头,他宁愿保李家也不愿意得罪了李家,李家是他举事中重要的一环,要是因为永宁而出事,他的大业可就毁了!
    “永宁,别胡闹,赶紧回去!”成王语带警告,“这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永宁置若罔闻,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她恨李家,李家杀害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如果这一次不和李显和离,对于成王来说,安抚李家最重要,她定然和离不了。且为了保护这个秘密,李家会让她长长久久的做这个李夫人,永远不会放她自由。
    她绝不要那样的未来,就算是为了——沈玉容!永宁的目光扫过殿中的沈玉容,他站在朝臣中间,神情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看她。就像金銮殿中突然闯进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他不会对此有任何意见。
    永宁公主的心中一痛,对李家的恨更深一分。她不等别人说话,就对着洪孝帝道:“臣妇……想要与李显和离,求皇上恩准!”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众人的目光都在李显和永宁公主身上打转。都晓得前端日子永宁公主流产,莫不是因为流产一事夫妻二人起了争执?但这事究竟有很么可争执的呢?说是有了刺客,莫非还有其他内情?李大公子一向好脾性,怎么,也安抚不了永宁公主,甚至还要和离了?
    李显拼命朝永宁公主使眼色,他确实没料到永宁公主胆大至此,成王还在劝:“永宁,家务事怎么能拿到朝中说,回去!来人!”
    不等来人将永宁公主拉出去,永宁公主已经迅速开口,她道:“皇上,李显表里不一,在府中狎玩男童!以照顾孤儿为由将他们带入府中,甚至喂他们哑药,为的就是将他们变成娈童!这种人面兽心之人,我不能与他成亲,一刻也不能与他待下去,皇上赐婚不可违,求皇上准允臣妇与他和离!”
    满朝哗然!
    狎玩男童?毒哑?这都是李大公子做的事?未免太令人震惊,要知道这位李大公子,可是举朝皆知的善心人!
    众人的目光让李家父子如芒刺在背,只恨不得将说话的永宁公主撕个粉碎。
    成王和沈玉容也是诧异,这件事,他们也不知道。但成王很快就皱起眉头,即便如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起这件事,永宁公主这是疯了吧?便是李显与她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啊?
    “这其中恐怕有误会,”成王只得站出来为李显说话,“李显不是这样的人。”
    “我有什么理由去陷害自己的夫君?”永宁公主惨笑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追查。我相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做的事,定然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朝臣议论纷纷,李显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若是将此事就这么认了,他们李家日后就真的要被人戳脊梁骨。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成王举事成了,坐上了那个位置,想要提拔李家,但就李家的这个笑话,能被人笑话一辈子,也许还会影响李家的后辈。
    越是高门大族,越是爱惜名声,名声不好,直接意味着将来能走到哪一步。成王也不会用一个名声不好的臣子,只会被逐渐的替代下去。
    因此,李显就看着永宁公主道:“即便下官知道了公主的秘密,公主也不应当如此陷害下官,要知道,公主要是好好与下官说和离的事,下官也会答应的。”
    “秘密?什么秘密?”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朝臣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
    永宁公主心中一跳,嘴硬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话?本宫何时有过秘密?本宫说你的那些事,本就是事实,根本不是陷害,你休要巧舌如簧,又想编造出什么理由来欺骗世人?”
    “公主殿下怀着身子嫁入李家,下官本来不想说的。也权当没看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况且公主殿下绝非品性败坏之人,想必是遇到了不好的事。下官知道这个秘密,只是偶然,其实要是公主不说出来,下官也一辈子不会说出来,这是公主逼得,下官很是无奈。”
    这叫什么事?什么叫怀着身子嫁入李家?
    成王惊住了,他一直都不知道永宁在这之前有过身孕一事,以为永宁是和李显在一起后有的孩子。自然,他知道此事虽然惊世骇俗,但李显不会在这件事上信口开河。想必是真的!
    沈玉容也是脸色微微一变,此事竟然叫李显知道了?永宁公主不是瞒的好好地,这是怎么回事?
    永宁公主没料到李显居然也会鱼死网破,就冷笑道:“你这才是污蔑本宫吧。本宫是嫁给你才有的孩子,没料到本宫小产后,你竟然拿此事往本宫身上泼脏水!”
    “是么?”李显叹息一声,仿佛很遗憾似的,“下官可是有证据的。譬如太医,譬如安胎药,最重要的是,新婚之夜,下官喝醉了,睡得书房,小厮都知道,并未与公主同房。之后公主生病,下官只得去偏房。从未碰过公主殿下,殿下就有了身孕,不是很奇怪么?”
    他道:“又或者?这确实是在李家之后有的孩子?”
    这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永宁公主嫁入李家之后,与人私通,才会有在李家之后有孩子之说!
    “你!”永宁公主大怒:“你血口喷人!”她万万没想到,李显竟然不仅知道,还有证据,这未免令她心虚。
    “下官有没有血口喷人,有一人想来最清楚不过,”李显看向站在群臣中的一人,淡道:“中书舍郎,沈大人,你说是么?”
    沈玉容皱眉。
    李显道:“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最清楚不过。”
    ------题外话------
    吃瓜群众:撕,撕的再响些[拍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庶民
    “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最清楚不过。”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沈玉容?永宁公主?这二人合适攀上了关系?
    成王脑子一团乱,怒道:“李显,这话不可乱说!”他虽然也袒护李家,不希望李家因此和他生了嫌隙,不代表李家可以在这里说出永宁的秘密。永宁一旦变成一个不自爱的,在成婚之前就与别人有染的人,连他的名声也要遭到连累。
    李家并非是这般冲动的人,何以今日竟然会在金銮殿上和永宁公主这样互相揭丑,两败俱伤?!
    李显心中却清楚地很,无论如何,永宁公主都把他豢养娈童的事情说出去,若是不反击,只怕天下人都要相信永宁公主的话,他们李家便从此沦为人的笑柄。她做初一,他也就不怕做十五。世人对他所作所为的容忍,只怕还是要比永宁公主的所作所为要高。
    还有那沈玉容,一直站在人群中,明哲保身一套做的极好,这把火怎么着也烧不到他身上来,于是他就作壁上观。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沈玉容的孽种要让他们李家来养,他们李家又不是冤大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沈玉容而起,要不是永宁公主怀了沈玉容的孩子,又要保全这个孩子,怎么会让刘太妃请求太后早些赐婚,让他们李家遭此横祸。
    总之都已经成了百官们的笑话,那就一个都别想跑,全都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