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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她该拉住他宽慰他吗?可韫仪知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又有何用?薛景衡要的她给不了,眼下又怎能残忍地伸出手去?
    “薛,薛大哥,你喝醉了,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今夜,不过是一个小意外罢了。”  唯有这样说,方显得对两人都好。
    薛景衡一向审时度势,自然懂她话里的意思,他这么聪明,从来也不会为难她,今夜过后,他们终将归于平静,纵使粉饰太平。
    可薛景衡这一次没有回答她,这让韫仪有些不安,过了一会儿,那僵硬高大的背影动了动,薛景衡俊朗的侧脸映入眼帘,他道:
    “公主,您真是活的太辛苦了,委屈自己嫁入极其反对陛下当政的薛家,嫁给一个不爱的夫君,收起烂漫天性努力做一个端庄贤淑的好儿媳。可却不是一个好妻子。”
    韫仪睁大了眼:“薛,薛大哥?”
    何以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薛景衡自嘲地一笑,却不打算住口:
    “你是有多爱他,才甘心待在着沉闷的大宅里里做一只精心护养的金丝雀,仅仅为了他一年几次,甚至一次的归家?”
    韫仪的脸色刷白,抖着唇:“薛大哥,您,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公主不是很清楚吗。”
    是的,她很清楚,他自然清楚....可是为何薛景衡今夜会失控至此,他们明明约定好了的。。。
    不等她细想,薛景衡又倏地回过头来,韫仪瞧不清他的面容,可他说出的话却足以摧毁她苍白的脸颊和胡乱跳动的心脏。
    “可是怎么办呢?他心系朝野,心系江山,心系世间万物,博爱无疆,可却独独不会,倾心于这幼稚的儿女情长,韫仪,你此生都得不到他。”
    正如我此生都得不到你。
    在韫仪一片惨寂的面色中,薛景衡一身酒气,夺门而出。晃晃悠悠的身子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没有尽头般。
    韫仪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爬起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无限悲凉,可却一滴泪珠儿都留不下来,这般倚在门边,不知想着什么入了神。
    涟漪阁,班悬一手拿着折扇摇啊摇,另一只手捏着鼻子,看着眼前摊醉如泥的薛小侯爷,在犹豫着如何不动神色地将这半夜扰人清梦的醉鬼给解决了。
    最后,思及这醉鬼还算有权有势,尚且有一丝利用价值,班老爷两眼一瞪,托了人,把人送进去了。
    对面一双火辣辣的眸子看着自己,班悬不经意间一个回头,果见那小兔子受惊地往后一缩,而后小兔子又冒出头来,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蛋儿来。
    “哟,班老爷幸会,幸会!”
    班老爷巧手一挥粲然一笑,足以颠倒众生也:
    “晚上好呀,丘老板。”
    丘澜那张藏在浓重妆容下的老脸儿一抽,微红。故装模作样地咳嗽两身。
    这点小动作在班悬眼里明亮如青天白日,他这么倒笑不笑地,同那人挥别,便坦坦荡荡地进屋了。
    满脑子盘算着,等薛小侯爷明日醒来了,要如何一刀刀狠宰他一顿。
    宋晚贤离开前一天,阿宁踱着悠然步子前去拜访,宋晚贤也早已等在门外,两两相望一笑,默契地一对视,预示着双方悄无声息地剑拔弩张。
    阿宁这几日也没闲着,正如宋晚贤所言,她现如今半边身子困在夏丘的确诸有不便,因而搜集这些信息时便要麻烦了些,等了两日,才有人送信来。阿宁将那信草草一看,基本情形也大致了解,故说话时,要有理有据些。
    “惊闻西澜月前在洪溪山后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岳西山,此山如吸天地之灵气,享日月之精华,山中所长作物皆生地极好....”
    瞥见宋晚贤无奈模样,阿宁镇定地开口:
    “宋大人得了这么一座宝山竟瞒了众人多日,委实太不够意思了。”
    宋晚贤爱书,爱茶,现如今又发现了之于多平原低地的西澜犹如福祉宝地的岳西山,这么一想,也怪不得宋晚贤不要银两要茶了。
    授人鱼不如授人予渔。
    说到底,咱们宋大人也没有这么博爱的心思为西澜千万百姓谋福祉,其实也是为了自己每日能品上一杯夏丘毛软的卑劣小心思,可单凭自己没用啊。
    故套上国家福祉四个金闪闪的打字,瞬间由个人贪念升华为国家大事,真是想不正式都难了。
    两国为了这大米换茶的事情闹地不可开交,可谁都不晓得,咱们宋大人得初衷,其实不过每日醒来能端上来的,一杯热乎乎的清茶罢了。
    阿宁道:
    “当真道貌岸然也。”
    宋晚贤一口茶包在嘴里险些没喷出来,想了想,此人消息灵通无所不能,和她斗十次,自己也不是不能赢,可二八比例委实悬乎,此刻也懒地同她斡旋。
    当机立断,该舍就舍,是以西澜忠奸人宋大人是也。
    “行了行了,依你便是,毛软幼苗我可以不要,可这茶叶我可要多带走一些,你说就这般巧,让我给活生生种出来了呢?”
    依他爱茶痴茶的程度,这也约莫并非不可能。
    阿宁也爽快,知晓他已经退了一步,故摆摆手,道:
    “好。”
    学着他的模样浅泯一口,打趣道:
    “真是好茶,好茶也。”
    宋晚贤眼里藏着刀子看她,心想,这一次姑且算五五平,不分胜负也。
    阿宁却想,恐怕某人知晓了这个结果怕要闹上一闹了。
    果然。
    “十壶?当真狮子大开口也!”
    暴君将折子重重一放,面色难看。
    众所周知,毛软之精贵在于其稀少,茶苗存活率低姑且不计,炒茶晒茶的众多繁杂规矩也注定了其每年产量极少的事实。
    此茶尤为金贵,莫非他国王公贵族使者来访绝不轻易开坛,因而,宋晚贤这一出,乃不折不扣的狮子大开口也。
    阿宁叹声气,又道:
    “宋大人讲究礼尚往来,也同意了继续以货币易物的规矩,日后十年间将于夏丘正常贸易往来,且,因着夏丘与西澜邦交友好,甚至愿意以九折价格出售,力求两国友好往来。”
    她尝试告诉萧怀雪,这算是一笔双赢且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纵使如此,依照他性子中那些顽固不化的劣根性,纵使心里明白,怕也要一逞口舌之快。
    果然
    那人气呼呼地模样,奏折也不看了,凶凶狠狠地看着她,下一刻要变成洪水猛兽吃了她,声色俱厉,色厉内荏:
    “ 你这妖女委实居心叵测,未经寡人允许竟做出如此儿戏的承诺!你可知十壶毛软意味着什么?”
    “是寡人的措,寡人不该轻信于你这妖女——或许这是你与旧识串通起来的演的一场好戏?我早该想明白的!你——”
    阿宁耳朵疼,打断他:“怀雪,冷静些。”
    他火气更甚,活脱脱一只让人拂了逆鳞的蛟龙:“怎么你这是做贼心虚了想要寡人住口了?”
    他的情绪似乎越来越激昂,身子微微发着抖,来来回回焦躁地踱着步,重重的脚步声在得闲殿想起,阿宁看着他,心中隐隐的猜测落实,纵使是她,也不自觉地皱了眉。
    许久,阿宁方道:
    “陛下,如若没什么事,阿宁便退下了。”
    她满怀心思地出了得闲殿,殿内一双炽热的眸子注视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越发焦躁起来,没人知道,萧怀雪此刻繁杂的内心在想着什么。
    当然没人知道,他本就是一个异类,从来都不例外。
    宋晚贤第二日便风风光光地,拉着一马车心爱的宝贝启程返回西澜了。
    应他的请求,阿宁赶在他出宫前还是虚与委蛇地送上了这么一送。
    宋大人得了心爱的毛软,也懒地计较此女背着他偷偷盗取信息阴自己一把的小事了,笑得灿烂开怀,覆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暴君难驯,姑姑过尽千帆,莫要在此处翻了船。”
    说罢,仰起头,一张俊俏脸蛋笑得尽了兴,眉毛眼睛拧在一起,活像个没事儿人。
    阿宁也笑,迎着灼灼骄阳眯眼弯唇,却是重重一排他马儿的屁股,只听一声嘶鸣,马儿飞奔而去,宋晚贤变了色的话语传过来:
    “哎哟喂我的宝贝毛软唉——这要是碎了一地下次相见我定不轻饶你!”
    阿宁浅浅一笑,转过身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考完试解放了嘤嘤嘤
    第22章 一语成谶
    暴君虽难驯,可比暴君更难驯的,却是北鹤阮姑姑是也。
    西澜国使臣宋晚贤‘含笑而归’ 西澜,夏丘两国在背地里达成了些许小小的秘密协议,故,重修于好,以示交情。
    百官对此结果褒贬不一,有人痛扼于那百壶毛软,有人却说,毛软虽贵重,可也比不得千万百姓从此能吃上物美价廉的大米重要。
    双方各执己见,唯一能达成共识的,便是对堂上暴君萧怀雪此次‘平稳行事’的赞叹。
    萧怀雪在处理西澜国的问题上无疑太过冷静,镇定了,暴君之暴未现,反显出些贤明君主的意思来。
    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哄了宋晚贤服服帖帖地走了,且还带来了价廉的西澜大米。在他寥寥能称得上卓越的政绩中,又狠狠添上了一笔。
    难免有人是非分明,在骨子里抱着对这位弑兄夺位的暴君的不屑之外,仍就事论事,赞扬了一番萧怀雪在此事上的作为。
    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嗤之以鼻,气呼呼地,拍桌而起;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区区一件小事竟能扯上贤明二字?当真愚昧!萧怀雪的德行他们还不知道?”
    老太君望一眼萧韫仪辅离开的方向,压下嗓子,呵斥:
    “陛下的大名其实你轻易唤的?潜儿,你当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这便是你推崇的礼贤下士,待人接物之道?”
    薛潜道:“正是如此,我才由不得这个逆天而行,强改天命的乱臣贼子继续坐在皇位之上。君心不正,臣心,百姓的心如何能正?国如何能正?”
    这番话,发生在薛家的餐桌上,想来薛潜定是气急,青天白日的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彼时老太君听此一言目光一凛,幸而公主萧韫仪方才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席,若不然,此番话叫她听去,怕就了不得了。
    彼时薛家几人在场,除去薛潜,其他几人皆面面相觑,薛芩芷扒拉着饭有些犹豫,末了,眨了眨眼天真无邪地问:
    “爹爹说陛下乃是乱臣贼子,可我记得,陛下生来也是皇家人,系为朝中五皇子,何来乱臣贼子一说?”
    “哦?芝芝,你这是在帮他说话了?” 薛潜略微有些不满地说道。
    薛芩芷低低头吐了吐舌头:“女儿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哼
    薛潜哼一声:“到底是个洗衣房贱婢生出来的,骨子里便流着低贱的血,才能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且说,这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