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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三人再次一路潜行,躲到了一个隐蔽处,只能远远看到风波亭里对坐着两人,一个岳飞,另一个削肩大肚,应是秦桧无疑。
    所有人都被赶到外面,显然他们是不想让人听到谈话的内容,期间竟然还有人不断的上茶上菜,只是秦桧独自品茗,岳飞分毫未动,端坐如钟。
    全场一片死寂,连谈话声都化在了簌簌的北风里。
    忽然,岳飞仰头,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相公好口才!岳某佩服!”
    秦桧端坐不动,冷静的喝了一口茶。
    “相公无须再言,岳某有无谋反,官家心里一清二楚!”
    秦桧摇头说了什么,自怀中抖出一张纸,推到了岳飞面前,又架好一管毛笔,旁边就是砚台。
    岳飞双手扣在膝盖上,低头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纸。
    他迟迟不抬手。
    忽然,他双手握拳,微微抬手,却僵在小腹前,不再举起来。
    “咦……”鹤唳无声的疑惑了一下,这个动作太奇怪了,让她有种违和感,她和青山对视了一眼,显然心里有一样的感觉,但见岳飞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能继续观察着。
    空气仿佛冻住了,连三人的呼吸都是迟滞的。
    岳飞的沉默好像有一个世纪长,可终究要结束,他左手还握拳僵硬着,右手却缓缓放开,举起来往毛笔伸去。
    即使看不清脸,远远的依然能看到秦桧憋不住放松的表情。
    左颜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她几乎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进展下去了,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历史怎么会变成那样的?没有变化啊!这样明明没有变化啊!
    她都想跳出去阻止了有木有!
    “将军!”一声厉喝划破了死一般的沉默,雁鸣忽然冲出来,直直的跪在了风波亭前,声嘶力竭,“将军!求你跟我出去吧!皇命都摆在那了,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什么人!”这下秦桧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后退了一步,而大理寺的看守反应更快,立刻拔剑拦在雁鸣前面,怒喝:“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大理寺!”
    雁鸣盯着岳飞的背,眼泪掉了下来,她忽然双手握拳,往两边一挥!
    一阵刀剑碰撞声响起,在场竟然有十几个站在外围的看守拔出武器对准了身边的人!相比吃皇粮的看守,这十几个人个个剽悍精干,满身血气,这么一对峙,转瞬间局面便将局面扭转过来。
    “啊!就是这个!”鹤唳眼前一亮,“原来他们早就和岳飞拟了暗号啊!我说那动作怎么奇奇怪怪的。”
    “恩,可岳飞不用。”青山伸手捂住鹤唳的嘴,顺便赞同了一下。
    “他刚才想用的。”左颜自然也看到岳飞做到一半的动作了,脸色有点不好,“可他放弃了……”
    “但雁鸣却不放弃。”鹤唳见雁鸣还是跪在那,不管不顾的继续劝:“将军!大宋不能没有你!宋金议和的条件就是要你的命!可若没了你!我大宋拿什么挡兀术的铁蹄!将军,三思啊!今日与我离开,回去重整河山打下开封!官家必能明白你的苦心啊!”
    岳飞还是沉默不言,他手已经握在笔上,可却微微颤抖,牙关紧咬,虎目通红,俨然有了水光。
    “将军!”雁鸣膝行两步,声音里带了哭音、
    “鹏举啊,皇命难违,出了这大理寺,你就是叛将,再无声名可言了!”秦桧虽然缩在卫兵身后,竟然还有胆子说话,显然这么多年宰相并不白当,“你以为官家会将军队再交给一个叛将吗?”
    “秦桧,你继续,今日就算带不走岳将军,我也要带走你的狗命!”
    秦桧闻言,竟然没有被雁鸣吓到,反而冷笑着往前迈了一步:“不遵皇命,不听将令,擅自劫狱,以下犯上,鹏举就因为手下有你这种小人,才会走到今天! 国家有难,秦某无杀敌之能,却有效国之心,贱命一条罢了,你要取便取!”
    这个慷慨,这个决然!
    “卧槽,到底谁是反派!”左颜惊了,正想重整一下三观,忽见大理寺原本那些气势上被压制的看守纷纷义愤填膺,如打了鸡血一般振奋起来:“叛贼!吾等必不会让你们出去!”
    “岳将军被冤,还不就是你们害的!”
    而雁鸣一边的人,却眼神游移,竟然不确定起来!
    鹤唳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左颜:“我怎么觉得,秦大奸臣一个人就够了?你缓过来没?缓过来我们现在游回去,还能赶上一顿年夜饭。“
    左颜咽了口口水,吸了吸鼻子:“到,到底是个宰相啊,你到他这年纪,还不一定能混到国家领导人面前说上话呢!”
    鹤唳冷笑:“我要有需要混到国家领导人面前的时候,肯定不是为了说话啊。”
    左颜:“……打住!”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洗白秦桧
    我就觉得秦桧要是是个傻逼,岳将军死得也太冤了
    就跟抗战剧一样,日军都是傻逼,那几百万我军也死得太冤了,这样……
    ☆、第131章 一波三折
    秦桧的表现不仅惊到了吃瓜群众, 还惊到了他的对手。
    雁鸣显然对这个情况准备不足,她或许足够了解岳飞, 但她绝对不了解岳飞的宿敌。
    从她瞪大眼一脸懵逼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鹤唳在草丛里笑得拍腿:“哈哈哈看她那傻样!”
    “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的……至少曾经。”
    “可并不妨碍我嘲笑她啊!”
    “如果岳飞不走, 她会一起被处死。”
    鹤唳耸肩:“怪我咯?”
    “……”
    “她比你呆的久, 比你更清楚会有什么下场, 有人找死你让我去拦?我又不是医生, 再说, 学医救不了中国。“
    “……你跟秦桧肯定有血缘关系。”
    “嘿嘿,过奖过奖。”鹤唳还抱抱拳。
    “将军!”雁鸣几乎要哭出来, “只有活着, 才有希望!你舍得岳家军吗!你一手带大的队伍!你为他们花费了多少心血!放眼大宋, 还有谁有这个可能收复北地?!将军!大宋会亡的, 北边的敌人不会放过我们,苟且偷生没有生路!如果你就要这么放弃……崖山,将会成为最后一个行在。“
    “mlgb!”左颜几乎要骂出声来, “鹤唳!干掉她!干掉她!她疯了!”
    “急什么呀,我觉得秦桧大大一定会制裁她的。”鹤唳反而兴致盎然,“你猜他会怎么说?”
    “连崖山都出来了我真是……”左颜也要哭了。
    “说好也是你, 说不好也是你,说收复北地是你,说崖山灭国也是你,“秦桧果然开炮了,”秦某有个建议,不如姑娘你用你这套去司天监说说, 那些观星官说不定能帮衬两句。“
    就差直接指着她说妖言惑众了。
    “秦某不才,此生惟愿大宋得续,纵使背负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宋金交战不止,百姓生活难安,这点道理,在场恐怕除了汝等,其他人都明白的吧!“
    “艾玛,理全让他占了。”左颜钦佩不已,“我都要觉得他才是那个英雄了。”
    “是呀是呀。”鹤唳连连应和。
    “过犹不及。”青山按住鹤唳兴奋抬起的头,“此人表现太过了。“
    话音刚落,就听嘭一声脆响,竟是岳飞徒手捏断了毛笔,冷笑道:“如此一来,竟是岳某活该了是吗?”
    岳总终于发话了!雁鸣那一方肉眼可见的精神一振!
    秦桧吸了口气,似乎正待说什么,就听岳飞沉声继续:“相公素来能言善道,岳某在沙场征战十年,不如相公你一句话,这一点岳某素来服气 ,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再怎么谗言混淆,岳某不曾谋反,这认罪状,任凭你说破天去,岳某也不会签。”
    “将军还是如此耿直,秦某也一向佩服将军呢。”秦桧笑着夸赞,“放眼这天下,也只有将军,能够无论君臣百姓,一以贯之。就是在官家面前,也如此直言不讳,秦某甚是羡慕。“
    岳飞不动声色,沉着脸。
    “我去,秦桧开嘲讽呢。”左颜道,“岳飞就是太不把皇帝当外人你知道吗?就别说他功高盖主,就那态度都够死一万次……皇帝肯定是见一次想杀一次……当皇帝图个啥,不就是个君临天下,现在天下一半去了不说,手下还不尊敬自己……或者说当自己是个小兄弟,呸!劳资是真龙,哪个跟你当小兄弟!”
    “哈哈哈哈!”鹤唳发现左颜解说起这些来太有意思了,捂着嘴吭哧吭哧的笑,正要小声夸她两句,却发现左颜脸色通红,双眼迷蒙,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不由得一顿,拍了拍青山:“她病了。”
    青山看了左颜一眼,也皱起眉。
    “应该,只是发烧。”左颜捂着自己额头,“我感觉像是喝醉酒了。”
    “难怪这么兴奋……”鹤唳嘟哝,平时左颜除非任务需要,等闲不多剧透半点历史信息,没想到生个病和打了鸡血一样,开始自嗨了,可眼下他们光溜溜过来的,除了手臂上的小包放个必需品,药那是一颗没用。
    “……要不,给你扎个针,你哆嗦哆嗦?”
    “滚!”
    “滚!”有一个声音同时响起,竟是后面叶斯冲上来,长刀挥舞,目疵欲裂,“奸贼!你罔顾伦常,残害多少大宋义士!将军!风先生和雨先生都死了!被这奸臣串通兀术给害死了!你可记得风先生废寝忘食为你做攻城利器!雨先生弱质女流,却为你排忧解难!将军!他们都死了呀!将军!“他说着,竟然哭了出来,此时露出全脸,鹤唳几个才看清楚,他的左半边脸竟然有一道贯穿半脸的伤疤,小少年没了丝毫往日的稚气,反而狰狞可怖。
    他不顾守卫的阻拦,长刀挥舞间格挡开了所有攻击,与雁鸣并排跪在了岳飞的背后,涕泗横流:“将军!风先生临死都不忘叮嘱雨先生助将军收复河山!而雨先生,雨先生……”他哭得说不下去,嚎啕起来,“雨先生将内奸指点给我以后,就追着风先生去了!”
    “……”
    叶斯身后,那些义士有些竟然虎目含泪,也要跟着哭起来。
    “我不信!”鹤唳冷声,“风声死我信,雨歇殉情?哈!没毛病!”
    “我也不信……”左颜却缓缓道,“这些人,莫非……是风声,在岳家军里的,亲信?青山,这可能吗?就算有大半年,会达到为人这样,去死的地步?”
    “士为知己者死。”青山看着前方,思绪却不知道在哪里,“我亦曾为吕不韦效命,至今想来,既未尝有悔恨之情,应是真心甘愿的吧。”
    “……啊,这样啊……”左颜梦游一样的回答了一声,突然脱力似的浑身瘫软在地上,“我不行了……”
    “又不要你干嘛,怎么就不行了。”鹤唳还盯着前方。
    “我难受,心里的。”
    “……”
    “如果岳飞真的被说动了,我们不得不跳出去阻拦,一旦成功,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人,雁鸣,叶斯,都会跟着死……”
    “啊,差不多吧。”鹤唳敷衍着,“所以为了不让那么惨的事情发生,我们心里默默的为秦桧大大加油吧!大大,加油!嘴炮喷死他们!”她悄悄举起小拳头。
    “不行了……”左颜又重复了一遍,“我有点自我厌恶了,我需要静静。”说罢,她竟然真的彻底趴在草丛后,捂住了耳朵。
    可岳飞的声音就是那么有穿透力:“内奸为谁?!”
    “将军!内奸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奸将兄弟们的行动出卖给了那兀术狗贼!放眼大宋,能与金国暗通款曲的,还能有谁!?将军!我的师兄弟还有风先生雨先生,他们一片赤胆忠心,却惨死客乡,我不服啊!”
    放眼大宋,能与金国暗通款曲的……岳飞很配合的把目光射向了秦桧,虎目森冷:“秦相公,纵使再大的仇怨,也不应如此丧尽天良吧!”
    秦桧挑了挑眉。
    “好了,叶斯输定了。”鹤唳断言,“如果他指的内奸是我们,那那件事,还真不是秦桧干的,这锅他绝对不会背。”
    “秦某不明白,什么内奸,什么师兄弟?”秦桧果然冷笑起来,不给叶斯回答的时机,直言道,“纵使秦某在诸位眼中丧尽天良逮谁害谁,但小兄弟一看就是江湖人士,秦某一介文人,居庙堂之高已举步维艰,何来这兴致去残害江湖之远?小兄弟,死者为大,莫为他们寻错仇人。“
    “哼!你尽管狡辩!今日我必取你狗命!“
    “哎……”秦桧后退一步,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秦某只道岳将军为大宋江山偶有冲动之举,却不料如此是非不分,原本今日之事不需秦某亲力亲为,然秦某思及将军往日功勋,总归心有不忍,特亲自送将军一程,却不料……哎……将军,今日之事看来已成定局,秦某确无防备,亲卫尽在府外,若今日横死,望有人禀告官家,宋金议和之事断不可停,连年征战,百姓……承受不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