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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
    “一群废物!”
    燃着凝神香的屋内,一身朝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满眼冷厉地训斥。
    “主上息怒。”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这回若非遇上了高人,他们也不会失手。”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我可是派来五十人去。”
    女子声线略沉,“主上,那人是晏雪照。”
    中年男子默了一瞬,“呵,这么快就相认了么?”
    “主上,我们的计划……”
    “继续。”中年男子闭了闭眼,抚着手中的血玉扳指,“何玉瑶的女儿,一个祸害,怎可轻易放过?我要让她尝尽受人摆布之苦……”
    这样才能偿还云儿所受的一切苦楚,不过也只能偿还一成,其余的,他要何玉瑶亲自来赎罪。
    女子没有回话,中年男子睁开眼,淡漠地瞥她,“临儿还在缠你?”
    想起那个伟岸的男子,女子苦笑,“不敢欺瞒主上,钟临他……确实还有那分心思,不过他连属下的模样都没有瞧见,只因属下身形像极了她亡妻罢了。”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姜眉,你须得记住,你的模样已经不能见光了,那个能光明正大伴他左右的人,不会是你。”
    姜眉喉间一涩,低眉敛目地回道,“属下省得,请主上放心。”
    中年男子只提了这句便作罢了,他也算不得关心此事。这两人,一个痴,一个愚,若是凑到一块儿,会让他伤脑筋的。
    “那个小护卫还有几分本事……便送去蜀中吧。”
    姜眉很快恢复如常,面上露出浅笑来,“恭喜主上又获一员猛将。”
    中年男子敲了敲桌案,声线偏冷,“这人想必是个倔脾气,多让他吃点苦头,下两倍的药量。”
    “是,主上。”
    屋内渐渐归于寂静,唯有熏香越烧越浓。
    ***
    晏雪照并未寻到易云长,便是连尸身都没有。
    “他很可能还活着。”晏雪照安抚地拍了拍阿容的手,“容容莫担心,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他。”
    阿容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他是为了保护我才……”
    她没有说完,晏雪照已然握住了阿容的手,“不要自责,这是他的选择。容容,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欠谁的,他不过是做了一个让他安心的选择,想来那位小友也当知晓,这个选择背后的代价。”
    他将阿容手心攥得生汗的碎银取出,“看,他早就知晓了。”
    阿容眼眶湿润,“爹爹,我知道。”
    晏雪照看着她的泪眼,叹道,“没想到我晏雪照能生出这样美好的闺女,实在是意外。”
    “噗嗤”一声,阿容破涕为笑,知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哼了一声瞪他,“那也不是你生的啊。”
    这话一出,两人都想起了珍妃。
    沉默了一瞬,晏雪照眼含叹息,“她年少时不是这样的。”
    阿容心生好奇,歪着头看他。
    “我与她之间的羁绊始于一场意外,且因为这个意外,给她带去了诸多麻烦。但我看得出她应当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没想到……”晏雪照眉眼间蕴着极淡的哀伤,“容容,谢昀说得没错,到底是我造成了你这般尴尬的境地。”
    阿容怎么听得他这般妄自菲薄,立即便驳道,“都说各有定数,若是没有爹爹,哪里来的我?境遇尴尬,总比不存于世间来得好。爹爹,你别听三哥哥那样说。”
    谢昀还不知道,自己已然被晏雪照给告了一状。
    晏雪照眉眼间的哀伤一扫而空,惬意笑着,“容容,咱们回家咯。”
    听着晏雪照一口标准大楚官话秒变北地口音,阿容立时想起他的扎根之处来,不无好奇地问,“爹爹,雪域是何模样?我们要去雪域吗?”
    “那里是爹爹的家,十分宽敞,十分漂亮,容容去了便晓得。”
    两人皆带着面纱行走,路遇的行人纷纷避开他们,生怕他们是歹人。阿容无奈,“我这张脸可怎么办?遇见了见过我的,能将人吓个半死。”
    “雪域有一味药草,食之令人血肉通透,可以稍稍改变人的相貌,容容倒是可以试试。”晏雪照安利道,“我便是吃了那草。”
    阿容眼中发亮,跃跃欲试,却听晏雪照郑重起来,“不过我却是为了保命。”
    ☆、玉面杀神
    晏雪照幼时被人强制改变体质, 虽离药人还差一步之遥,但他已不算正常人了。
    他百毒不侵, 他容颜不老, 他体温冰凉,他只差一步便可入药, 成为禁.术里活死人肉白骨的药人。
    而这传说中的药人, 其皮肉筋骨皆是圣药,就连血液也有解百毒之效。
    不得不说, 那女子为了救治她的夫君,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药人的法子是害人性命的邪.法, 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被列为禁.术, 若是被正道人士发现她在用这法子,她便再难找到容身之处了。
    所以她才隐居在山林,除了被她害去的性命, 怕是无人知晓她温柔的外表下做着的勾当。
    晏雪照此生最痛恨的人不是他那对愚昧无知的父母,而是这个温柔又残忍的女子, 是她摧毁了他最后的依赖与信任,让他这半生都走得孤凉。
    没错,半生。
    他曾查过, 药人的寿命极短,如昙花一现,一般养成了药人立马便会煮熟入药,不然便浪费了。所以他的寿命也不会长。
    他常吃的莫崖草有去除杂质、稀释血液的作用, 短时间食用会有肌肤通透之感,吃得多了,便可以稀释他体内的药性。若不是从古书中看到这草药,他或许活不到而立之年。
    在离京的路上,阿容静静听着晏雪照讲述这些事,他遭受的所有非人待遇,所有她无法触及的过去,似春日里绵绵不绝的碎雨,以稀疏平常的姿态落在心尖,却带来一阵阵密密匝匝的刺痛。
    初见他时,她以为他是“遇饮酒时且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的潇洒高人,现在才晓得他有这些不为外人道的往事。
    阿容难以理解。她爹爹这样的人物,就是在幼时,也应当是一个漂亮的讨人喜欢的男童,他的父母怎么就说抛弃就抛弃呢?见了他绝望过后抓住浮木一样的依恋眼神,怎会有人无动于衷,甚至更为残忍地利用伤害呢?
    颠簸的马车里,阿容无声无息地牵住晏雪照的手。
    晏雪照自然而然地反握住她,却突然捏紧了些。
    “容容……”他眼里有些不安,“你是我的女儿,会被我影响吗?”
    阿容没听明白他指的是何事,晏雪照补充道,“药人。”
    眨了眨眼,阿容怔怔地摇头,“不会吧,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
    晏雪照并未因此放松,只紧紧握住阿容的手,“等到了雪域,我给你检查一下。”
    ***
    敌人已经大类惊弓之鸟了。
    这段时日,谢昀一直采用暗袭之术,叫北狄吃了些亏,虽然每次只损失几车粮草或百十士兵,却足以叫忽察尔大为恼怒了。
    过了一段时日,谢昀下令命偷袭的军队露出行迹来。北狄士兵在高度戒备的情况下很快发现了大楚军队,还未交上手,大楚士兵便空手而返了。
    如此几回皆是大楚出一师,北狄全军戒备,大楚派出另一支军队,北狄再次全军戒备,到了最后,大楚的士兵仍是精力充沛,北狄却已经精疲力竭,如同一根绷久了的弦,一个不慎便会彻底断开。
    以我之佚,待彼之劳。
    然后,谢昀终于决定上真章了。
    这是决定性的一役,几乎直接决定成败。若大楚得胜,便可以挣得好一段安宁日子。
    谢昀戴上红缨盔甲,翻身上战马,心里竟是轻松起来。若是不出意外,这一役结束后就可以回京了。到那时候,阿容已是和他没有任何血亲关系的外姓姑娘,就是晏雪照执意阻挠他,他也有法子将阿容娶进门。
    这世间之事,只要有分毫的可能,他便不会望而却步,若是没有可能,他也会将它变作可能。
    谢昀压下上翘的嘴角,看向身后黑压压的士兵。
    准备出发了。
    “嘚嘚嘚……”马蹄声由远及近,然后谢昀看见宁远和一男子在说些什么,两人的面色均是难看。具体说了什么,隔得有些远,听不清。
    两人交谈结束,宁远为难地看了谢昀一眼,然后对男子摇了摇头,缓慢却坚决。
    男子点了点头。
    谢昀直觉得不对劲,便挥手招宁远过来。
    “何事?那人带来的可是京城的消息?”
    若是这样,也可以理解了。一国公主于登高节被歹人所掳,必定是轰动极大,京城带来的消息想必是这个了。也难怪这两人面色难看,应当是担心自己听了这消息会分心。
    宁远不知谢昀心中所想,仍是神情为难、眼神躲闪,想起谢昀几次三番地交代一旦有京城消息传来务必第一时间告诉他,最后咬牙道,“是京城的消息,只是现在大军开拔在即,王爷还是凯旋归来了再听吧。”
    谢昀浅笑,“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吧。你叫他尽管说,我承受得起。”他当然承受得起,因为这本就是他安排的。
    风尘仆仆的男子翻身下马,走近谢昀,将手中的信件交给了他,面色严整,“这信便交给王爷了,是现在看还是回来了看,都由王爷决定。”
    虽心中猜测晏雪照的计划是成功了的,但谢昀不看到确切消息便总有一丝不放心。
    他撕开封口,展开信纸,正色了些。
    宁远亲眼看见,谢昀拿着信纸的手轻微地颤抖起来。
    他本是看着极轻松的,是战场都不曾折损的云淡风轻,现在却肉眼可见地苍白难看。
    是了,京里人都晓得,玉京王爷和容昭公主关系最好,就是另辟了府邸,也常常邀公主做客的。如今公主不幸染了天花香消玉殒,王爷就是再冷硬的心肠,也会难受的吧。
    但他们是仆,没有权利阻止王爷获悉这一噩耗。
    副将不知谢昀看到了怎样的消息,只例行前来提醒,“王爷,该出师了。”
    他看见王爷缓慢地将信件折叠起来,然后郑重地收入甲胄里,极简略地道,“好。”
    谢昀重新握上了长矛。
    副将准备归队了,却在临行之前看见了谢昀握着长矛的手,关怀询问,“王爷,你的手……”怎么颤抖不止?
    “无事。”
    副将将剩余的话憋回肚子里,仍是觉得不对劲,便多看了谢昀一眼。
    他向来知晓,这位赫赫有名的玉面王爷在战场上便是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主,但乍一看到谢昀这般面若寒霜的冷厉模样,仍是愣了一愣。
    战场上,谢昀没有丝毫异常,除了每一招都更狠了些,除了回旋腾挪间更迅疾了些。
    像是在与天争抢时间。
    温热的鲜血溅到他身上,渐渐的,他好像杀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