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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我以为大哥早回沧县去了,怎么还在京中?”
    面对家人沈风斓忍不住红了眼,“大哥在京中也不早些来瞧我!”
    她忽然想到自己常常嫌弃浣纱她们动不动就哭,怎好自己也哭起来,便深吸了一口气强把眼泪忍了回去。
    浣纱把古妈妈带下去安置,沈风楼好脾气地摸摸她的头,“都出嫁的人了,还要撒娇。”
    身后穿着天青色刻丝直裰的男子不由一笑,右手抚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大表哥嘴上嫌弃,心里可甜得很,分明是来刺我这个没有亲妹妹的人的眼!”
    那只翡翠扳指是他贴身之物,碧透如水,衬得他肌肤白皙清爽。
    他笑起来舒朗开阔,仿佛三月暖阳都照在面上,令人心生暖意。只是少有人知道——
    他在看向沈风斓的时候,目光才是真正雨后初霁般的晴朗。
    都说相由心生,从陈执轼的眉眼看去,就能看出他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家中必是父慈子孝和睦非常,才能养出他这样明朗的心性。
    他和沈风楼一向要好,这回两人携手同来晋王府探望她病情,顺带把古妈妈和古管事都带了来。
    “斓妹妹别错怪了大表哥,你还不知道吧?大表哥外任三年期满,如今已任了从四品中议大夫的差事,不必再去沧县了。”
    原来沈风楼近日都忙着交接沧县的事务,又要准备在朝中任新职的事宜,怪不得没有早来瞧她。
    中议大夫一职是闲散文官,对于沈风楼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却是日后晋升极好的跳板。
    沈风斓大喜过望,“真是太好了,恭喜大哥!”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见她神色中没有多少病态,沈风楼放心地问起正事来,“你使了什么坏?那前代圣僧贯休的《十六罗汉图》是怎么回事?”
    贯休的《十六罗汉图》,正是她入宫那日让李照人给圣上的献礼。
    当今圣上喜好僧佛之经义,每常与近臣议论历代高僧,谈及贯休此人更是赞赏有加。
    贯休的名作《十六罗汉图》失传已久,圣上也曾在沈太师等人面前感慨过,遍访民间都寻不到这幅真迹。
    而沈风斓将此画献与了圣上,龙颜大悦的同时,也对沈太师有了微词。
    《十六罗汉图》分明就在沈府,你沈太师明知朕喜欢,怎么藏着瞒着?
    圣上不两日便将几位近臣请到了御书房,若无其事地同赏这幅贯休真迹,最后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是晋王的沈侧妃敬献的,沈太师顿时吓得背上满是冷汗。
    他只得解释沈风斓的母亲是老定国公的爱女,出嫁时的箱笼陪嫁数不胜数,连他也不知道里头竟然有一副贯休的真迹。
    圣上当时一笑了之,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沈太师回府板了两日的脸。
    沈风楼断定这是她有意为之。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并连柳烟的事都默契不提了。
    孩子大了终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这些时日沈风楼冷眼瞧着沈太师的作为,从前对父亲的濡慕之思淡了许多。
    陈执轼看着他兄妹二人凝重的模样有些不惯,又出言打趣沈风楼,“斓妹妹还少恭喜了一桩事。”
    陈执轼就连揶揄的神情都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沈风斓一猜就着,“莫不是那位木家姐姐要过门了?”
    三年孝期已过,沈风楼二十有三了,那位木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成婚了。
    沈风楼面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小姨母快要过门了,你好生在府将养着,到时记得派人送贺礼来便是。”
    沈风斓才不会轻易被他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了。定是先把小姨母接进门,好让她操办大哥和木家姐姐婚事的……”
    兄妹三人又闲谈了一番家事,时不时传出几声男子舒朗的笑声,在外头伺候的梅兰竹菊等听了都暗自纳罕。
    怪不得说龙生龙凤生凤,端看沈侧妃那般的容貌风姿,再看她这一位长兄谦和大度,一位表兄舒朗俊逸,叫人见了如沐春风。
    少顷他两个告辞往正房去拜见晋王,红妆难得不偷懒站在门边送客,一抬手裙带拂在了陈执轼扬起的衣角,她低下头,面色微红……
    拜见晋王不过是出于礼仪,实际上沈风楼和陈执轼对轩辕玦都无甚好感,尤其是在沈风斓被皇后罚跪昏倒那事之后。
    沈风楼是知道她怀有身孕的,心中埋怨这晋王品行无端也就罢了,竟连妻小都不能好好庇护。陈执轼对晋王无好感的理由就多了,根源就在他娶了沈风斓这一条上……
    两人到底是高门大家出身的公子,站到轩辕玦面前时并未表现出那些心思,风度极佳地行礼对答。
    轩辕玦不喜沈风斓,也不喜沈太师那副忠君爱国绝不党附的臭脾气,可面对这样两个出身高贵的青年才俊,他不由得放下了架子和他们谈起了文章和政道。
    起初沈风楼还只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在听得他谈论古今时信手拈来诸多史书例证,面色越发正经起来,想起了这位晋王殿下幼有神童之名的事情。
    小时了了,大而更佳。
    他初入仕途便外放在沧县,对京中的形势了解甚少,只知道宁王殿下素有贤名,不想这位晋王殿下才学之上分毫不输宁王。
    这倒怪了,宁王殿下的名声不知比他好了多少呢!
    沈风楼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他竟然先入为主地凭着流言便看轻了晋王,真是不该,不该!
    不由又为沈风斓一喜,她所嫁之人并没有那么不堪。
    陈执轼在那些名儒经典上有些吃力,有爵之家的男子并不乐于走科举出身,他在各家世子中算得上文采昭著了,和晋王及沈风楼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及。
    三人相谈甚欢,又有一层姻亲关系在里头,更觉比旁人亲密。
    离府之时轩辕玦亲自送客到正房院门,嘴角带笑。
    圣上年高,众位皇子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争相在朝中交结党羽,沈太师便是其中最炙手可热的。
    奈何他一心持正哪个皇子的面子都不卖,众人都灰了心,没想到他阴差阳错娶了沈风斓倒结识了沈风楼和陈执轼,这真是意外之喜。
    沈太师不肯党附,焉知他的儿子不会?
    他自信凭借自己的才学政见,再借着沈风斓的关系,让沈风楼对自己产生好感并不难。
    还有陈执轼,是他所见过的世家子中难得的豁达舒朗,这份性情足以掩盖他文才上的不足。雏凤清于老凤声,他未来在仕途上的造诣,未必低于父辈。
    可惜的是,他似乎对自己有些隐隐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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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需要一些铺垫,主要是女主的生活状态,这个状态马上就会改变,不会苦太久的!
    第48章 智多近妖
    估摸着沈风楼二人已经出了晋王府,莫管事进了正房,将一份火漆封口的信函交给了轩辕玦。
    整齐的书案一角摆放着镂空云纹的象牙信刀,轩辕玦瞧了一眼,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他并不急着拆信,仿佛对信中内容早已知悉。
    莫管事见状道:“殿下,奴才方才进来之前,听见沈大公子和定国公世子说了一句话。”
    “哦?”
    晋王府内都是他的人,沈风楼便有什么话,也不会等不及出府就要跟陈执轼说。
    看来他这句正好让莫管事听见的话,是有其意图的。
    “沈大公子说,自古名王皆是名胜于实,至多名实相副。今日一番交谈方知晋王殿下实胜于名,唉……”
    这些时常做传话筒的管事学起人的话语来是十分精到的,不仅能原话转达一字不落,就连沈风楼的语气都模仿得极像。
    轩辕玦心思一动。
    沈风楼这话分明是刻意提醒他,他吃亏在名声不佳上头。
    这话未必是甘心与他交结,可能只是出于姻亲的情谊才出言提醒,不管怎么说,已经算开了一个好头。
    他眼下心思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离皇后在兴庆宫罚跪沈风斓有些日子了,这笔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北疆进贡了两匹上好的汗血宝马,父皇听闻后龙心大悦,说是秋猎之时正好用得上。这两匹宝马现养在御马监,听闻太子近几日常骑去和诸王炫耀。”
    太子是储君,众皇子中权势地位最高之人。
    他是最得圣意的皇子,隐隐有和太子并驾齐驱之势。
    如今他下了台,太子在众皇子中无人可及,越发得意忘形了。
    莫管事道:“太子殿下做出这等事情也是寻常,就算圣上知道了也不过睁一眼闭一眼。他是储君,这般小小不敬算不得什么罪证。”
    轩辕玦扬了扬那火漆尚未拆开的信封,“倘若那汗血宝马被太子私带出宫致死呢?”
    莫管事神色一振,瞧着轩辕玦胸有成竹的笑意到达眼底,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不禁想到了智多近妖这个词……
    六月廿四太子生辰,他在城郊外的别苑举办了寿宴,芭蕉与海棠齐放的庭院中铺着厚厚的丝绒地毯,长长的绒毛牵扯着来客的脚步。
    圣寿鼓乐悠扬,身着丝缕的舞伎腰肢如杨柳。
    簪缨朱紫,华服金冠,济济一堂……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来第三次宴请了。
    太子党羽自不必说,诸王都有些不耐烦,又不好不来,只除了晋王——
    太子压根没有邀请他,美其名曰他触怒了圣上应该好好在府思过,其实他对晋王的嫉恨早就是人尽皆知,无须遮掩了。
    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太子姗姗来迟,骑在乌青色汗血宝马上的贵体越发发福,整张脸都圆成了一个盘。
    他先前还抱怨晋王得到的处罚太轻,还白得了沈风斓这样身份贵重的侧妃,不过后来他就把这点埋怨抛到脑后了,因为——
    没有晋王和他抢风头的日子……
    真是开心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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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配合推荐,这几天稍微减少一下字数哟。不用担心,存稿依然充足~
    第49章 宝马死了
    太子挺着身怀六甲般的肚子入了席,做出一副愧疚的神情。
    “真是对不起诸位弟弟了,愚兄忘了时辰出门晚了,驾着汗血宝马一路狂奔还是来迟了,我自己罚酒,罚酒!”
    说着自己举起双耳琵琶壶往金樽中倒了满杯,乐呵呵地举起便饮。
    这话听着是致歉,其实还不是炫耀他骑了汗血宝马?
    呸,偷骑御马还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