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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舒知茵不予理会,身姿轻盈的翻身下马,朝府门侧的胡同里走去,在僻静的地方驻步,招手道:“这边请。”
    金谷公主暗恼于她的无视轻慢,愤愤然的一瞪,忽想到她前来肯定是为了解中毒一事,便觉兴奋了些,施施然的朝她走去。
    那场排场浩大的大婚惹怒了金谷公主,一个皇妃生的公主凭什么享用如此高的规格,父皇竟然还为了庆祝大婚而大赦天下。听着百姓们惊赞于福国公主的亲迎之礼,令她久久难以平复内心的不满。她故意在观膜新人拜堂时叹息,对许元伦透露出舒知茵中毒。她知道许元伦跟舒知茵的关系甚好,料想他一定会告知,果然,舒知茵来了。
    只有她们二人,舒知茵不跟她闲聊,直截了当的道:“听说我中毒了,中了寿命仅存三年的无解之毒?”
    “这是我的失口之言。”金谷公主做出一副同情的神色,道:“但它是实话。”
    舒知茵不以为意的道:“我不相信。”
    “不相信?”金谷公主一改温婉形象,讥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问个究竟?”
    “我不打算问出究竟。”舒知茵冷声道:“我是来警告你,无论是你何居心,你都不会得逞,你实在不必煞费苦心的与我作对。”
    “是你处处抢我的风头在先!”金谷公主忍无可忍的道:“你的及笄大礼胜过我,大婚之礼如此盛大,置我嫡公主的身份于何地?!”尤其是还抢去了舒国最有名望的青年才俊景茂庭!这让她还怎么嫁人,无论她嫁给舒国的任何人都比不过景茂庭,此生将永远被压着。
    舒知茵冷暼了她一眼,知道她的狭隘和冥顽不灵,正色说道:“如果你喜欢让自己不愉快,尽管自讨没趣。”
    金谷公主哼道:“你少假装大方从容。”
    舒知茵不再理会,不与她多言,转身就走。
    金谷公主咬牙道:“你会毒发身亡,极其痛苦而死!”
    舒知茵的步伐加快了些。
    金谷公主见她真的无所谓,急道:“给你下毒的人是你的夫君景茂庭!”
    闻言,舒知茵脚下一顿,回首笑道:“你的挑拨离间失败了。”
    金谷公主信誓旦旦的道:“我能证明给你看,让你亲眼看到景茂庭亲口承认!景茂庭并不爱你,他娶你是另有原因,他在你不知不觉中给你下了毒,只有活三年,等着看你毒发身亡。”
    “是吗?”舒知茵诧异她的肯定,她好像从来没有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过话,仿佛她知道非常多的真相,带着孤掷一注的执意。
    金谷公主近乎残忍的笑道:“你敢不敢看看你嫁的夫君对你有多‘好’?”
    既然她那么肯定,并发出了挑战,舒知茵问道:“在哪看?”
    金谷公主胜券在握的道:“在哪都行,你说在哪就在哪,不如就在你的景府,怎么样?”
    “可以。”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我今晚在府中设宴邀请你参加。”
    “一并邀请太子殿下。”金谷公主不顾一切的决定,非要看到她痛苦震骇的样子不可,要让她和景茂庭决裂,让天下人看她的笑话!
    “可以。”舒知茵拭目以待。
    第60章 忠告
    傍晚,漫天霞光中,景茂庭乘马车从大理寺回到景府,不同于大婚之前终日在大理寺忙至深夜,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他要多陪伴娇妻。
    刚踏入府,景茂庭便问道:“夫人可在府中?”
    “在。”侍女道:“夫人在海棠树下。”
    舒知茵闲适的躺在海棠树荫下的碧玉榻上,听着旁边的水流潺潺,闭着眼睛小寐。阵阵秋风吹过,海棠树叶随风飘落,满枝垂挂着鲜红的海棠果。
    伴随着熟悉的沉稳脚步声,舒知茵只觉腰间被大手不轻不重的一握,低低的语声响起:“茵茵。”
    舒知茵的身心不自觉一颤,美眸微睁,那张带着笑意的英俊面容映入眼帘。
    景茂庭已遣退了侍从们,他缓缓地坐在榻边,握着她纤腰的力道加重了些,漆黑专注的眼眸泛着柔光,情不自禁的俯首吻向她的唇,他很想她。
    舒知茵轻偏头作出避闪状,平静的唤道:“景大人。”
    “嗯?”景茂庭的动作定住,瞧着她浮现出漠然的神情,心中不安的一紧。
    舒知茵坐起身,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曾说过,有一种很神奇的毒药,可限定人的寿命,服下之后,可活三年、五年、七年、十年,此毒药无解药,是吗?”
    “对。”景茂庭心下一惊,她为何提起此事?他端正了坐姿,一丝不苟的注视着她。
    “你曾说过太子殿下服了可活十年的毒药?”
    “对。”
    “毒医传人程姑娘是在研制这种毒药?”
    “不是。”
    “她是在研制这种毒药的解药?”
    “对。”
    舒知茵极为冷静的问:“是为了我?”
    景茂庭眸底一沉,可想而知的道:“你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你趁我不知不觉中对我下了毒,可再活三年。”舒知茵坦诚的告诉他,“是金谷公主所言。”
    景茂庭非常坚定的道:“不是真的。”
    “我是难以相信。”舒知茵语声轻淡的道:“我也难以相信她说你并不爱慕我,你娶我是别有用心。”
    景茂庭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郑重说道:“别相信。”
    舒知茵能感觉到他在抖,因害怕而在抖,她的心一悸,蹙眉,问:“她为何那样说?她很胸有成竹的肯定,甚至于,她敢来景府向我证明,此事太子殿下也知晓。”
    “那是我对他们说的谎话。”景茂庭解释道:“我对他们说,在你去许国前夕,我让你不知不觉的服下了可活三年的毒药,两半年后你会承受毒药的痛苦折腾而死。”
    舒知茵慢慢问道:“你为何那样说?”
    “因为我感觉到他们要让我对你下毒。”
    “所以你骗他们你已经对我下毒了?”
    “对。”
    “你依然对他们坚称你本无意娶妻,娶我是皇命难违?”
    “对。”
    舒知茵冷冷看着他,质问道:“你能决定正大光明的护我,不计后果的在我被太子算计时与他公然对峙,你怎么不能正大光明的宣布你是因为爱慕我才娶我?”
    景茂庭不语,眸光深邃隐忍。
    “你不敢正大光明的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真正的爱慕我?”舒知茵心寒的问:“爱慕我就那么难以启齿?就那么让你为难?会被天下人耻笑是吗?”
    景茂庭不语,喉咙被勒得很紧,一颗心被挖去了般。
    “至今坊间都还在议论你为什么会娶我,很多人仍然无法接受刚正不阿的景大人愿意娶任性跋扈的福国公主。”舒知茵冷冷一笑,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道:“坊间坚信你那次在宫廷佳宴上当众向我求娶是谣言,他们宁愿接受你是因为被我下了蛊,甚至很多人期盼着你能清醒过来,等着看我被冷落抛弃的笑话。”
    景茂庭沉默,眸中尽染痛苦之色。
    “此后,你决定在人前怎么对待我?”舒知茵冷漠疏离的问:“一直像以前那样沉静,不露声色,对我不冷漠亦不亲近,表现出应有的礼貌,继续让天下人猜不透你的情绪?”
    景茂庭小心翼翼的道:“我会努力在人前待你亲密,你知道我……我……”
    “是啊,你只能努力,无法自然而然,因为你一直就很内敛,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做不到当众与我表现得举止亲密恩爱。”舒知茵道:“你能在与我单独相处时流露出温柔深情,已很不易。”
    景茂庭轻道:“茵茵,你知道我很爱慕你,我们心心相印,我会竭尽所能的待你,请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好吗?”
    舒知茵语声坚决的道:“我可以不在意天下人的议论,但你必须要对太子和金谷公主说清楚,让他们知道你是真的爱慕我,告诉他们,你会竭尽所能的待我。”
    景茂庭皱眉。
    舒知茵道:“今晚,我邀请了太子和金谷公主来府中赴宴,你可以在筵席上告诉他们。”
    景茂庭眉头皱得加深。
    舒知茵挑眉,“很难做到?”
    景茂庭沉静的道:“这样做对我们不利。”
    舒知茵挺了挺背脊,“我不怕。”
    景茂庭正色道:“他手上有我的把柄。”
    “会影响你在父皇心中的形象?会影响你的仕途?”
    “对。”
    “就凭他能牵制得了你?”舒知茵不屑一顿的道:“父皇信你超过信他,你一定可以让父皇觉得是他在污蔑你陷害你,试一试!”
    景茂庭冷静的道:“他毕竟是太子,众所周知会登基为皇,我没有资格试,后果无法预料。”
    “后果很严重吗?”舒知茵道:“最坏的后果不过是我们隐居山林。”
    景茂庭不语。
    舒知茵恍然道:“你不愿意隐居山林过寻常百姓的日子,你要的是权倾天下施展你的抱负。”
    景茂庭道:“对。”
    舒知茵语声薄凉,“你要伪装到他登基之后?”
    景茂庭默认。
    “不,我无法容忍那么久,”舒知茵猛得将手从他手中抽离,近乎绝望的道:“我一刻也受不了金谷公主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愚蠢的笨蛋!我不高兴她那样看我,我不高兴,我不高兴。”
    景茂庭胸腔震痛,用力的把她拥在怀里。
    “我不高兴,”舒知茵很不满意的道:“我不高兴。”
    景茂庭紧紧抱着她,承诺道:“给我一点时间,我能让金谷公主两年内不出现在你眼前,使她去尼姑庵带发修行为国祈福。”
    舒知茵从他怀里探出头,满怀期望的看他,问:“太子呢?他一定也在心底嘲讽我。”
    景茂庭握着她的双肩,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的眼睛,冷静而坚定的道:“茵茵,我们是夫妻,同福同祸。我会尽我全力保护你,尽力让你高兴满意,但有些事我说了不能做就是不能做,请永远别再试图说服我。”
    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沉稳克制,他深谋远虑,他有他的坚持。舒知茵很清楚的明确了他的不妥协纵容,他的寸步不再让。她看着他,内心充满着复杂的情绪,有难以言说的滋味在翻腾。
    景茂庭正色道:“从你嫁给我的那时起,你的身份首先是景夫人,其次才是公主。从此以后,请试着理解尊重你的夫君。”
    舒知茵一怔,他的眉宇间是严肃、强势,他是在忠告她?是在提醒她拂了他的心意?这些日,他的温柔深情太过浓烈,几乎使她产生了错觉,忘记了他更多的时候是寒气逼人的冷峻冰雕。她有点彷徨,下意识的挣脱开他的掌控,他没有束缚她,反倒顺着她的力道松开握着她双肩的手。
    她慢慢的站起身,踩着枯落的叶,遗世而立,神情里透着对命运若无其事的薄凉,清晰说道:“无论何时,我都是舒知茵。”
    景茂庭紧抿着唇,神色凝重,沉默。
    舒知茵深深的吸了口气,敛去内心的纷扰,目光清亮。
    一阵秋风吹过,树叶瑟瑟而落,夜幕降临,天气渐凉了。凉风入骨,景茂庭随手拿起玉榻上的斗篷,轻轻披在她的肩上,从她背后拥抱她单薄的身子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