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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她明白了过来,谢正永果然在山脚下安插了眼线。
    那边厢叶雉在跟刘守通话,叫他过来接一趟。
    这边厢,危素走到谢凭面前,略一沉吟,“待会儿,你就别跟过来了吧?”
    她话说得很直接,没有斟酌一下遣词用句,说白了,就是要撇了谢凭。她本不想讲这种伤人的话,可她也是真的想不到谢凭继续跟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谢凭闻言,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了僵,“小素,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就这样急着赶他走?
    “不是。”危素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接下去却说得有些磕巴,“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明白吗?既然这里有你们的人……”说到这,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店员,“就更没有必要跟我们一块走了。”
    谢凭抿着唇不说话,就那样望着她,如黑玉般的眸子里,仿若有什么光正在一点点地熄灭。
    看着他眼中受伤的神色,她终究有些不忍,装出大大咧咧的样子,“我们又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你不要搞得那么夸张好不好?”
    “真的么?”谢凭的声音里添了异样的情绪。
    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起了什么不好的联想,危素赶紧补充道,“对啊,毕竟我们是高中同学嘛,那时候……关系不错,总不会就这样断了联系。”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想的是,以后遇到谢家人都得躲着走。
    ……高中同学。谢凭嘴边泛起一个苦笑,一切到了头,在她心里也不过落得个“同学”的身份,而他心里却也很清楚,他谁也怨不得。
    “好。”半晌,他轻轻张嘴吐出一个字。
    危素顿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刘三胖子很快就开着车到了,快得超乎想象,连叶雉也吃了一小惊。
    一下车他就咋咋呼呼地围着叶雉打转,掐掐肩膀,摸摸胸肌,一边瞧一边鸡啄米般地点头,“很好很好,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说完,他站定在叶雉面前,张开双臂,展开他那广阔的胸怀,“不来一个久别重逢劫后余生的拥抱吗,老叶?”
    叶雉往后退了退,一脸的敬谢不敏,“我看还是不必了。”
    刘守失望地摇了摇头,又凑到危素面前,故技重施地转了一圈,危素见了他也是高兴得紧,毫不介意地摊了摊手,让他瞧个够。
    半晌,刘守得出一个结论,“危同志,你变白了。”
    废话,老鬼的封印解开以后,她每天就在那屋子里捂着不见光,不像从前在外头行路风吹日晒的,能不变白么。
    “得了!”刘三胖子唰地一下把车门打开,用眼神示意他们上车,“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今个儿高兴,我请客,吃啥随便点!”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危素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愉快地勾起了嘴角,抬脚踏上了车。
    她隐约听见谢凭似乎在后边低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但她顿了顿,假装没听到,哐地一声把车门关了起来。
    叶雉什么也没说,拉过危素的手,轻轻抚了抚,似是安慰。
    车子缓缓启动,危素忍不住朝后看去,透过后面的挡风玻璃,她望见谢凭仍站在原地,昏黄的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成极长的一抹灰黑。
    秋末那些尚未死尽的蠓虫在他身边打着转,忽上忽下,漂浮不定。
    距离渐渐拉得远了,谢凭仿佛失去了五官,脸是白蒙蒙的平平一片,恍惚间,危素觉得,那样的他,似乎跟路旁找不到家的游魂分不出什么差别。
    她的心里有一瞬间的空落,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在谢凭身上停留过久,而是微微扬起头,视线越过他的头顶,滑向远处的玉龙雪山。
    夜空澄净,银河横过长空,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尘埃,皎白的月光洒落在山顶晶莹的雪峰上,光华流转。都说月明星稀,今晚的星辰却格外明亮。
    星月交辉下,玉龙雪山沉默不言,雄踞于万物之上。
    那里,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终结。
    而现在,又变作了她另一段人生的起点。
    这样看来,命运似乎是给她画了一个圆圈。
    她在红尘中兜转,身不由己,她现在也还是不知道下一段路的终点会在哪里,可是她很清楚,如果不去问来路与去程,生活便容易得多。
    更何况,身边有人伴着,心中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又何必叩问来路与去程。
    明天升起来的太阳,会是一轮崭新的太阳。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接下来还有番外,不要走开w
    为了这章写得顺点,去把前面翻了一遍,然后顺手捉了好多bug[手动微笑]
    然后,谢谢“太太我喜欢你啊!”小天使的三枚地雷,我我我也喜欢你!
    最后,蠢作者现在还蛮激动的哈哈哈
    所以本章下面,我要给眼熟的老铁送红包!
    不多,每个100点~
    无产阶级拿不出巨款,大家多多担待2333
    ☆、司徒善番外(上)
    司徒善打小就不喜欢叶雉, 她觉得他抢走了自己的姐姐。
    司徒家和叶家交好,明面上不说, 私底下已经默认了结盟的关系。
    大人们走得近, 小孩子们自然也就跟着一块儿走得近,叶雉儿时偶尔会跟他父母一起到司徒家住上十天半个月, 她和姐姐司徒缘也一样。
    每次叶雉一来, 姐姐好像就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去了。
    大人们总打趣叶雉和司徒缘,说他们俩是青梅竹马。
    司徒善听了心里其实是不大高兴的, 他们三个明明是一块儿长大的,为什么只有那两个人是青梅竹马, 她倒像是被排除在外了似的?
    后来她稍微长大了些, 才明白过来:叶雉和姐姐年龄相仿, 长辈们都想把他们送作堆。再说了,之前司徒家和叶家也不是没有结姻亲的先例在。
    于是她更不高兴了。
    但是她只知道自个儿心里头闷,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多年以后, 司徒善才明白过来,她生气, 气的是自己不是那个被长辈拿来跟叶雉凑对的人。
    司徒缘是早产儿,天生体弱,虽然没什么大病症, 可稍不留神就感冒,细胳膊细腿的,蒲柳一般,似乎刮一阵风就能带走。
    由于她身体的缘故, 家里人都特别宠着她,就差没捧在手心含在嘴里。
    她说将来不想跟阴阳之事沾边,不想学术法,爸妈便同意她不学,她不乐意上体育课,爸妈就找个医生给她开了医疗证明,说她不宜剧烈运动。
    所以初中的时候,司徒善上体育课都快被晒成黑炭了,跟野猴子似的,姐姐司徒缘还是雪白羸弱的一个让人瞧了就忍不住心疼的女孩儿。
    不过,司徒善知道,尽管姐姐有些娇气,对她却是很好的。
    姐姐时常买零食给她吃,还会把自己最喜欢的头绳送给她;她被老师罚抄古诗词的时候,姐姐常常叹一口气,然后拿起笔帮她一块抄。她们俩还会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一起偷偷看漫画。
    有件事情,司徒善记得特别清楚,她把妈妈特别宝贝的一枚翡翠手镯给打碎了,是司徒缘站出来替她担了责。
    事后,姐姐狡黠地冲着她一笑,说自己身体不好,妈妈不会舍得动手教训自己,最多是骂几句,如果换做是她,早就已经被拿着鸡毛掸子的老妈追得上蹿下跳了。
    司徒善记得当时自己感叹了一句,“又漂亮又聪明,难怪姐姐你有那么多男生追!”随后她拿胳膊肘捅了捅对方,“怎么样,有瞧得上眼的么?”
    她看过司徒缘书包里的那一大叠情书,知道连校草都拜倒在了司徒家长女的校服裤之下。坦白来讲,她的姐姐并不算极美,不过学生时代的少年们,大多会对真正的大美女敬而远之,而更偏爱成绩拔尖的清秀女生。
    司徒缘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带着点骄傲,嗔道:“我才瞧不上他们呢。”
    “那你瞧上的是……嗯?”她挑了挑眉,坏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司徒缘不说话了,望向了墙壁,上面挂着叶雉很久以前送给她的蜻蜓标本。
    其实这玩意儿司徒善也有一个,叶雉这厮从小就滑头,姐妹俩人手送一个,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得罪,不过她收到的那个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哪儿去了。
    看着姐姐的眼神,司徒善顿时明白了她瞧上的那人究竟是谁。
    大概在十七八岁的时候,爸妈打着地质考察的旗号,要亲自去新疆找什么三塔铜炉。他们不放心自家的两个女儿,便托给了叶家照顾。
    叶雉和司徒缘大抵都不晓得,在后者向前者表白的时候,司徒善躲在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后面,把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包括叶雉微微犹豫的眼神。
    很多年以后,在桂林西街那间的清吧里,她气急败坏地向危素吼道,“你知不知道叶雉有多喜欢我姐,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有多深?这辈子他只会在乎她一个人的。就算我姐死了,他也不可能变心……”
    那时候,她眼前浮起的就是叶雉那个微微犹豫的眼神。
    危素不会知道,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多么心虚。
    其实她非常清楚,打从一开始,叶雉就根本没有她嘴上说的那样深爱着司徒缘,他至多是喜欢。
    可是,面对着那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涨红的面孔,羞涩的小动作,温柔又紧张的告白……所有的种种摆在面前,再加上这么多年来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没有哪个少年会狠心拒绝。
    所以,叶雉就这样跟她姐姐在了一起。
    从那时候起,司徒善就开始暗暗祈祷。
    祈祷叶雉跟司徒缘的感情可以日积月累地逐渐化成一块谁也动摇不了的磐石,也祈祷叶雉不会遇上……一个真正让他心动的人。
    结果,她的祈祷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实现了。
    叶雉果然没有遇见真正令他心动的人——至少,在司徒缘死之前,没有。
    司徒缘的死,与其说是一个意外,倒不如说是一个劫数。
    2014年的初春,她跟叶雉两个人一块到昆明去玩儿。旅途中,叶雉听说一个朋友出了急事,想赶过去替他解围。
    司徒缘平时很是善解人意,那时却不知道怎么了,魔怔了似的,既不让他离开,自己也不肯改行程跟他走,非要叶雉留下,完成两人最初定好的计划。
    司徒善其实明白她姐姐的心思。叶雉皮相生得太好,人又仗义爱结交朋友,身边少不得一些浮花浪蝶的绕着,司徒缘心里一直没有多少安全感。
    这种不安全感攒着攒着,终于在这一次爆发了,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在叶雉心中是第一位的。
    叶雉见怎么劝也劝不动司徒缘,一时间火气也冲了头,把她扔在酒店里,说过两天就回来找她,然后转身独自一人上了路。
    有些劫数就是这样的,仿佛全部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为了应劫,周围的每一件事情,亲朋好友的态度,全都会把你往这个劫的发展方向上面推。
    司徒缘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火,当天夜里就收拾好行李,赶去了昆明火车站,想追上叶雉。
    那一天,是三月一日。
    后来,电视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是这样称呼那件事情的——“3·1昆明火车站暴力恐怖案”。
    五个恐怖分子,拿着刀,冲进火车站里进行无差别攻击,肆意砍杀,造成二十九人死亡,一百四十三人受伤。
    司徒缘,就是那二十九名亡者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