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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云樱弯下脖子,没说话。
    云琅能感觉到从自己回来后,妹妹就和他不亲了,压下心底的失落,提醒她下午要重回书院听课,便带着小厮离开了。
    班级群今日一直没安静过,所有人都在等后续。
    偏季鸿发了那条消息后就没了下文,叶淮风几人也一直潜水。
    云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就应该赶紧让陈琳出面说点什么,语音也好,视频也罢,安抚一下大家的心。这都已经下午了,却还没个解释。这种感觉就仿佛暴风雨的前奏,看似风平浪静,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云樱在课上走神,被穆流芳警告了好几次,最后起身去墙角罚站。
    宁心幸灾乐祸地扫她一眼,却发现云樱木着一张脸,好似根本不在意。有些悻悻地收了笑,暗自猜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最好是场灭顶之灾,好教她永远消失在穆流芳面前!
    也不知是否神仙显灵,没过一会儿,宁心就看见云樱低呼一声,脸色骤然间变得苍白如纸,颤抖的手捂住嘴,乌黑眼眸顷刻间漫上水光。
    云樱的举措吸引不少人的注意,穆流芳讲课被打断,不悦地起身就要训斥,却见她拔腿跑了出去。
    他慌乱了一瞬,下意识地就要去追,可台下几十号人还等着他讲学,赶紧定神,给云琅使眼色,示意他去寻。
    云琅了然地起身出门,在书院里转了一圈也没瞧见人影,问了门童才知她早就跑出了书院!
    云琅心一沉,命人赶紧备车去寻。
    马蹄哒哒而过,跟云樱前去的方向背道而驰。
    ……
    午后的地面被毒辣的烈阳烤得滚烫,云樱穿着绣鞋奔跑在无人的长街上。
    手边的聊天群已经炸开了锅,身在龙城的人都急急忙忙朝南面的树林赶去。
    云樱因为陈琳退群的事本就忧心得没吃什么东西,跑了一截路有些眼冒白光,她蹲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瀑布般顺着脖子往下爬,整个人仿佛蒸桑拿般热得厉害。
    一双靴子在身旁停住,落下一片阴凉。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音似落雪,带了熟悉的语调,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听见的第一道声音。
    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泪闸沉重的门,压抑了近乎一个月的情绪,混进眼泪里,轰轰烈烈地涌了出来。
    薄御半晌没听到她的回应,正觉疑惑,就瞧见她的脚边重重地砸下几颗眼泪,吧嗒吧嗒似一场倾盆大雨,很快将那片干燥的地面染湿。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轻声威胁道:“别哭了,再哭就砍了你。”
    原以为会像当初那样奏效,没想这一回却使她哭得越发厉害,肩膀剧烈抖动着,少女的话含糊不清:“砍吧!反正迟早要死。”
    这是什么歪理?
    薄御蹙眉,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女子如雪的肌肤被熏出两抹红,被晶莹的泪痕包裹,身上还竖着刺,却早已暴.露出脆弱。
    “擦擦吧,丑死了。”有些烦躁地掏出锦帕递给她,还没凑到她面前,就被打开了,薄御脸黑了黑,不悦地冷哼,“不识抬举!”
    “就不识就不识!管你是冷血杀手还是天王老子,我不干了!我要回去!谁要待在这个破地方!呜呜呜呜......”她捂着脸,指缝间全是热泪,“明明都考上了重本,参加个鬼毕业旅行!呜呜呜,一辈子都毁了!毁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薄御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收起锦帕,猛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少女水光潋滟的眼里,倒映着他清隽的面容。
    薄御抿紧唇,声音依旧凛冽,却敛去平日的尖锐刻薄:“你要回哪儿去?我送你。”
    她要回的地方,他根本送不到。
    云樱悲哀地摇头,哽咽道:“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那是快马加鞭奔上一辈子,也抵达不了的地方。
    她抬手用袖子擦擦眼角,继续往南郊走。
    身后的人默不作声地跟着,脚底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云樱渐渐止了哭,这才停下来,回头瞪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还是那句话:“去哪儿?我送你。”
    云樱望一眼长街,地面泛着热气,若是这么走下去只怕要走好几个时辰才能抵达,周围也没瞧见车夫,喉咙里烟熏火燎,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蒸化了。
    想了想,终于还是小声一句:“南郊。”
    薄御没说什么,将她拦腰抱起,跃身就上了屋顶。
    他的脚步极快,周围的风景似虚影般迅速倒退,云樱曾梦寐以求的飞檐走壁,由他实现。她微微抬头,瞧见男子刀刻般的下颌,线条凛冽,看上去刻薄且不近人情。
    明明是个冷漠的剑客,却在这时,给她带来一丝慰藉。
    他不问发生了什么,他只带她去她要去的地方,把她放下后,离开的背影也潇洒利落,仿佛凌空而来的一只鹰,仅仅只是顺道载了她一程。
    云樱在路口愣了一会儿,借着导航朝树林深处走去。
    ……
    寂静的南郊树林。
    身处龙城的同学陆陆续续赶来,林外的路边停着几辆马车,云樱路过时,王晴正从上面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眼眶通红。
    两人往林间走,沉默半晌,王晴开了口:“是被敖家老爷玩死的……”
    “我看见群消息了。”
    “伺候陈琳的丫鬟说是陈琳跑路被敖老爷发现,当时就拿东西揍她,说她别想活着走出敖家大门,还叫了他几个儿子一道进了陈琳的房间......”
    “别说了!”云樱打断她,发抖的唇毫无血色。
    才来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就死了一个同学,还是以这样凄惨的方式。云樱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
    “如果我们没有参加毕业旅行就好了......”王晴伸手握紧云樱,手心全是汗。
    导航上的点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两人的脚步也越发踟蹰,内心本能地抗拒着去面对这已经发生且无法改变的事实。
    程芳芳的哭声透过绰绰树影传来,有种兔死狐悲的悲怆感。
    云樱走过去,瞧见土堆上立着的墓碑,坟前点着香,白烟缭绕,墓碑上的字模糊不清。
    季鸿几人站在墓碑旁,表情沉重。
    陈琳的后事是他们一手操办的,买了最好的棺木和寿衣,为她选了青山绿水的长眠之地。
    程芳芳伏在地上给陈琳烧纸钱,火芯随着八月干燥的风往上窜,熏红每一个人的眼。
    叶淮风端了两杯酒走到云樱和王晴面前,声音暗哑:“你们也来送她一程吧。”
    云樱接下,手又开始发抖,有些拿不住酒杯。
    叶淮风托住她的手,眸光沉沉,低低一句:“慢些。”
    云樱哽咽着说不出话,只安静地点头。
    敬过酒,她走到火盆旁,白色纸钱纷飞着铺了一地,仿佛谁诀别时凌乱不舍的脚步。
    陈琳的葬礼,仿佛才是对现代人生真正的告别。
    先前的一个月不过一场预演,许多人的心还停留在现代,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根本就是一场噩梦,迟早能够醒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还是高三的毕业生,坐在大巴车上嬉笑打闹。
    云樱一直不肯接受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只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排斥、逃避,不肯融进来。陈琳的死在她耳边敲响了警钟,告诉她一切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众人散去时,已近黄昏。暮色给一切镀上陈旧的黄,仿佛一张旧照片,将陈琳永远的定格在记忆里。
    ……
    云樱坐王晴家的马车回了云府,守门的下人见她回来了,赶紧跑去通知云琅。
    云琅回来得很快,积了一肚子的火气蓄势待发,风风火火赶去云樱的院子,正准备好好教训她,却发觉气氛不对。一群丫鬟候在门外面面相觑,见他来了,纷纷行礼。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云琅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发问。
    丫鬟们踟蹰着开口,回答说:“小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应声。”
    云琅上前一步去敲门,门内没有人回答,安静得有些诡异。
    莫不是在做什么傻事?
    云琅现在是越来越捉摸不透妹妹的心思了,只能把一切往不好的地方想,做最坏的打算。他命丫鬟们闪开,往后退了几步,猛的冲过去一脚把门给踹开。
    房内未点灯,光线昏暗。
    云琅走进去,在贵妃椅上瞧见模糊的人影,云樱蜷着身体,一动不动。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没有回应,遂命丫鬟们点上灯,灯火把一切都照成暖色,云樱脸上却只剩冰冷和茫然。乌黑的眼盯着地面怔怔出神,若不是听见她清浅的呼吸,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云樱?云樱你说话!你跟哥哥说句话好不好?”云琅在她身边坐下,晃着她的肩膀,温言细语地哄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哥哥说,哥哥帮你出主意!”
    贵妃椅上的女子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得像只木偶,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云琅焦灼地拍一下腿,又问:“可是穆流芳今日罚了你,惹你生气了?哥哥也知道最近把你逼得太紧,咱们不禁足了,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但是别像今日这样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人都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都不敢跟母亲说,怕她吓出病来。好在你是回来了,不然得急死我!”
    云琅正说着,就见她身体动了动,还以为她肯搭理人了,结果下一秒她就软软地栽了下去。他慌忙扶住她,扭头呵斥:“还不快去叫大夫!快啊!”
    ……
    云樱做了一场梦,梦境绵长沉重,挣扎着醒不来。
    耳边却一直有谁在焦急地呼喊,她寻声而去,那声音引着她往光亮处走,微弱遥远似星辰的光渐渐放大,最后耀眼地她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周身都被白光包裹,一瞬间,仿佛穿过了一面镜子,抵达了黑暗的另一端。
    她皱了皱眉,耳边炸开谁惊喜的呼喊:“云樱?诶,醒了醒了!”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美妇的脸,眼睛微肿,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云樱只觉喉咙刀割般疼痛,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喊出一个“水”字。
    “水!水!快!”云夫人叫起来,丫鬟很快端来一碗凉水,云夫人接过,小心翼翼地喂给她喝。
    床边除了云夫人,还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眉目相似。
    云琅眼底布满血丝,见她在看自己,忙挤出一个笑容来,推了推怀里的云琊,让他过去跟姐姐说说话。
    稚气的小脸紧绷着,乌黑眼仁噙满担忧,云琊伏在床边,糯糯地道:“阿姐不哭,你哪里疼?云琊给你吹吹。”
    云樱抬手,这才摸到眼角的湿润,想必是梦里也睡得不安稳。
    她握住云琊的小手,哑着声音哄道:“阿姐没事。”
    “烧了一天一夜,总算是降下来了。”云夫人摸摸她的额头,责骂云琅,“你这个当哥哥的也真是的,把她逼这么紧做什么?云樱毕竟是女子,学问上无需过分严厉,不像你,要参加科考。”
    “母亲说得是,儿子知错了。”云琅垂首道歉,态度诚恳,遂又望向云樱,温言道,“你快些好起来,过几日便是七夕了,你不是期待了许久吗?若是再这么病下去,怕要错过今年的灯会了。”